灼热的呼吸顺着她的脖颈扑洒在肩头,楚景宁身子微僵,她仓惶地握住季湘左手,嗓音近乎沙哑道,“湘儿……”
“姑姑,湘儿冷。”她将臂弯收得更紧了些,唯恐怀中人逃掉般。有那么一息,她已不再满足隔着单薄的里衣与她相拥,她想要,想要与她肌肤相亲。这个念头将季湘吓了一跳,她奋力按压住心中汹涌的□□。
“胡话。屋中碳火尚未熄,湘儿这手亦皆是暖的,何来的冷?”
“湘儿心冷可算?”季湘轻笑,她黏黏糊糊撒起娇来,“姑姑让湘儿抱抱,抱抱湘儿就不冷了。湘儿不抱着姑姑今夜亦是睡不着的。”
“湘儿,你可知‘得寸进尺’四字是何意?”
“湘儿不知,姑姑给湘儿讲讲呗。”
楚景宁哑口,她心中彷徨,身子却在不知不觉中渐自放松下来。
“姑姑睡了吗?”又是许久未闻楚景宁回应,季湘恐自己将这人惹生气,不免心虚。
“未。”
季湘试探道,“那姑姑陪湘儿聊聊天吧?”
“嗯。”
季湘松了一口气,“姑姑可还记得中秋灯会那夜随湘儿遇见齐大人后突然出现的姑娘吗?”
“湘儿是指那赠了齐大人花灯的姑娘?”
“是。姑姑猜猜那姑娘是谁?”
楚景宁摇头,“我猜不出,此人我亦识得?”
“嗯。姑姑猜猜看嘛,姑姑肯定见过许多次的。那姑娘的阿爹是朝中大臣,与姑姑走动亦最是勤。”
楚景宁静思片刻,“可是李大人府中鸢儿?”
季湘颔首将彼时李晌所托与齐昭月所言转述,末了又道,“湘儿想趁明日休沐去李大人府中见见鸢儿姑娘。姑姑明日随湘儿同去可好?”这是她此前答应过李晌的,若非国丧亦不会耽搁至今。
“湘儿此去作何打算?”楚景宁不答反问。
“湘儿想试探试探鸢儿姑娘心中到底是如何想的。”季湘眸光闪烁,“她是否对齐大人芳心暗许。若是,为何再次对上齐大人那时却选择隐瞒。若不是,又为何要将花灯赠出。自然,湘儿此去更多的是因李大人之托。湘儿想,若是能解开这些疑问,亦能让李大人与夫人宽心些。”
楚景宁不置可否,“鸢儿那丫头可不似湘儿以为的那般轻易便能交心。”
季湘叹气,“湘儿猜到了。”她将脑袋往楚景宁脖颈间埋了埋,唇瓣近乎与她肌肤相触,她笑意不减,“所以湘儿想央姑姑给湘儿出谋划策。姑姑此前与鸢儿姑娘该是有所接触,湘儿此去若是投其所好,说不定就能问出些什么了。”
楚景宁轻推了推她额头,“湘儿这算盘打得甚好,我若想拒绝恐都是不行的。”
季湘弯唇,“姑姑最好了,湘儿就知姑姑一定有法子,姑姑帮帮湘儿,亦算是帮帮李大人与夫人吧?好不好,好不好……”她腻歪起来没完没了。
楚景宁招架不住,“好了,我答应便是。”
季湘心下一喜,她欠身在楚景宁脸上偷了一个香,“姑姑最好了!”她话落忙闭起眸,“湘儿困了,要睡了,姑姑亦快些睡。”
楚景宁面庞染起一抹绯意。
季湘抱紧了她,未曾睁眼,“姑姑,湘儿今日亦喜欢您,很喜欢很喜欢,比过去的每一日都要多。这份心意永远永远都不会变。”
似是平静的心湖被投入一粒石子儿,荡起圈圈涟漪。楚景宁双瞳剪水,心口几多不可终化作轻言细语的一声,“湘儿……”
月色淡去,天光放亮。
楚景宁是在猫叫声中睁开眼的。毛茸茸的小三花不知何时钻入了屋,时下正端坐在窗台舔着爪子。它周身被暖阳镀上一层银光,对上楚景宁视线后又叫了一声。
楚景宁拾手在唇间作“嘘”声。小三花歪着脑袋用后脚挠着耳朵,倒是机灵的再未叫。楚景宁收回视线望向仍在睡梦中的季湘,她将落于季湘腰间的手臂轻轻收回,指尖拨开季湘面庞一缕碎发。
她久久凝视,唇角噙笑,目光渐渐有些失焦。她欠身于季湘额前落下一吻,轻而疾,好似羽毛拂过般未留半点儿痕迹。她垂眸,眸光变得灼热,她屏住呼吸阖上眸,胸腔几番起伏,再睁眼时眸中已恢复一惯的淡漠。
她轻声掀开被褥下榻,行至木架时倏然瞥见小兔子灯上那惹眼的一抹唇脂。她下意识地回头去瞧季湘,见那人仍未睁眼后方松了一口气。
她提起小兔子灯将其放入小柜中,她右手握住柜门,左手拇指轻轻抹去小兔子唇瓣那处红,她轻推着小兔子的额头将它往柜中送了送。
“姑姑?”
她尚未阖上柜门便闻得身后季湘的声音。她有片刻的惊慌,忙不迭关上柜门转身,“我在。”
二人的视线穿过珠帘交汇。
季湘好奇地往楚景宁身后的小柜中看了一眼,继而从榻上坐起。她并未多问。
待二人梳洗用膳已是卯时末。今日阳光甚好,季湘怀抱小兔子立于屋檐下,急眼的小三花围着她的腿直打转。
“不可以再欺负它了,你瞧你把它吓得。”季湘为尚在颤抖的小兔子顺着毛。
猫叫声不绝于耳,小三花显得很是不服气,它开始扒拉起季湘的裙摆。季湘往后退了两步,小三花的利爪勾住了裙摆,楚景宁从后握着它的爪子将它抱起。
她指尖轻戳小三花的猫脸,后者喵呜一声耷拉下脑袋,温顺的全然像是换了一只猫。
季湘忍不住咋舌。
秋菊从院中奔了过来,她将掌中纸条交给了楚景宁,继而接过她怀中猫。然而交接尚未完成,小三花便后腿一蹬落地顺树爬上了墙。它趴在墙头舔起毛,得意的小模样像是在挑衅秋菊。
秋菊可不惯着它,她叉起腰指着小三花道,“你给我等着,待冬香姐姐回来,我定要她好生教训你!”
小三花“喵喵”两声不以为意。
季湘噗嗤一笑,她转头看向楚景宁,见她面色凝重后敛去笑意,“姑姑。”
楚景宁回神,她将纸条递向季湘,“是清漓亲笔。”
纸上只寥寥四字——
惠妃载孕。
惠妃既宁远将军唐涧屏之女唐娇娇。
皇帝再添子嗣,这本该是件好事,可二人皆知,身在皇宫,保胎远比有孕难。此事不宜声张,楚景宁将信纸递给秋菊,后者会意,入屋就着明火焚尽。
去往李府的马车停在了长公主府外。季湘将楚景宁扶上马车方跨步钻入,二人并肩坐于车内,唐娇娇孕喜一事让她们有些措不及防。但此事无疑给了季湘一个挫败何太后的契机,她眸色冷厉,思忖着计划的可行度。
车轱辘声渐行渐止。
夏莹拉紧马缰靠近车帘唤了一声,“殿下,三殿下,李府到了。”
二人出了马车便见李晌携妻与女李鸢立于府外。秋菊怀抱一长木盒与夏莹落后半步紧随季湘与楚景宁。
“臣给殿下,三殿下请安。”
“臣妇给殿下,三殿下请安。”
“鸢儿见过殿下,见过三殿下。”
三人迎上前见礼。
楚景宁道,“今日休沐,既是下了朝堂,李大人便无需多礼,夫人与鸢儿亦是,皆随意些罢,莫要拘束。”
三人对视一眼连连应是。
众人迈步入府。妇人唤来丫鬟亲自操持糕点。楚景宁与李晌行于前,季湘与李鸢行于后。
小姑娘摘去了面具,时下瞧着与中秋那夜大相径庭。季湘屡屡朝她投去和善的视线,不难发现小姑娘眼底浅淡的黑青。亏得胭脂遮挡,不然定是更加明显。
李鸢显得有些局促,她对“楚盈”的印象并不多,屈指可数的几回见面亦皆是皇帝设宴的缘故。毫不夸张的说,若非因着楚景宁,李鸢觉得自己此生都不会与这大熵三殿下有交集。
她倏然想起齐昭月,她记得夏末之时齐昭月曾受命前往颍州淮安县彻查谢府私下贩盐一案,此去三殿下亦在。思及此她便放大胆子打量起季湘。
二人视线交汇,李鸢眸中藏着久久化不去的疲惫与悲伤。季湘朝她扬唇。李鸢心觉怪异,她慌张地收回眸子垂下脑袋。
“盈儿不知从何处听闻李大人府中饲养着一只灵龟,自那以后便日日央着本宫带她来瞧瞧,本宫实在拗不过她。奈何一直未寻得机会登门,逢及今日休沐,李大人亦是得闲。”
楚景宁止步回眸,“不知可能劳烦鸢儿携盈儿行一趟?”
季湘面露羞涩,她眼巴巴望着李鸢。
李鸢则是望向李晌,后者不断朝她挤眉弄眼。李鸢在心中叹了一口气道,“殿下言重,劳烦不敢,三殿下若是好奇,鸢儿自当带路。”她退身,“三殿下随鸢儿这处来吧。”
季湘眉开眼笑,她接过秋菊怀中木盒看了楚景宁一眼麻溜跟上。
二人走远,楚景宁对上李晌。
李晌早已汗流浃背,他擦擦脑门汗珠俯身,“臣惭愧,小女之事让殿下与三殿下费心了。”
楚景宁轻抬他臂弯,“无妨。”她深深看了他一眼噙笑迈步,“既是盈儿所求,本宫自不会置若罔闻。再而,盈儿此来若是能帮得鸢儿,亦能一解李大人与夫人之忧。此般当是最好。”
李晌小碎步紧随,“臣谢殿下。”
“谢便不必了。此事若是圆满,届时李大人再亲谢过盈儿那丫头亦不迟。”楚景宁背手,不知是想到什么,嘴角的笑扩至眉梢,“盈儿为此可未少在本宫跟前扮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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