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苏茗柔哽咽着, 一双通红的大眼睛死死地盯着上首虽有倦怠,但气色颇好的人,神色愤懑又不甘。
嘉月捏着帕子手骤然一颤, 它险些从指尖滑落, 她的心脏好像也漏跳过一拍,而后便开始重重地敲击胸腔,剧烈的声音在耳畔清晰地回荡着。
或许是想到了什么, 她的余光不着痕迹地落向春锦, 对方脸上的神色也让嘉月的心泛起了凉。
半晌她深吸口气, 尽量先压下这阵惊惶和不安, 继续看向对面的苏茗柔,镇静地道:“苏姑娘,古往今来,鲜少有妾会被抬为妻。”
“就算我真的活不长,你也很难得偿所愿。”
更何况这一切还有一个前提,那便是陆凛。
你想以自己的清白做搏, 用这种两败俱伤的方式算计于他, 若非我在, 他能让你活命至今都已是奇迹。
心底低叹口气, 嘉月一时又有点气不起来。
在她看来出此下策的苏茗柔愚笨得可怜,差点把自己的一生就此葬送。
“但还是有的......”
“我终归是平阳侯府三房的嫡女, 父亲虽只是五品, 但若大伯出面协商, 我也可为贵妾, 日后抬做正妻也并非不可能。”
“与朝中新贵定北侯结亲对他们而言有利无害,他们不会不帮的。”
苏茗柔看着高她一截,神色始终温柔恬淡, 不争不火的嘉月,心里说不出的闷堵和难受。
哪怕嘉月有一丝的怒火和痛苦,她都不至于如此愤恨和不甘心。
软榻上的女子很美,气质也是独一无二的,饶是她前些年不在京城也从旁人口中听闻过她的一些事情。
她们或嫉妒或欣赏,但真的没有人挑出她一丝可以被人诟病的不妥之处。
而苏茗柔来到京城的时候正是嘉月遇到危险,流落在外的那段时间,可温嘉辰他们将她的名声护的很好,京城中也没传出多少不好的谣言。
直到她去年大着肚子回来。
如今苏茗柔亲眼得见,就算不想,也必须承认嘉月的确过人的事实。
可她越是这样好,苏茗柔便越是痛苦不甘,心底的妒恨让她的神色都有些扭曲。
为什么老天可以如此厚爱一个人?不仅给她尊贵的出身,慈爱和睦的亲人,还有这样一个英俊深情的夫君。
而她除了自己一无所有。
“可是苏小姐,他们帮不帮你,与陆凛同不同意这桩事并没有什么关联。”
“你谋划的是他,但凭他如今的身份是不可能再受人摆布的。”
“而且刚刚他的神情,他的话你应该都看到听到了,莫说你没有得逞,就算你得逞了结果也不会有所改变。”
“在对一个人全无了解的情况下做出如此荒唐的决定,并非孤注一掷,而是自寻死路。”
轻叹口气,嘉月的眉眼间透出一份倦怠和无奈,语气依旧平淡柔缓。
苏茗柔如果有靠山,有同谋,足够周密妥当,此刻应该有不少人会兴师动众地来抓.奸,将事情坐实。
可没有人帮她,她全靠自己硬着头皮赌。
或许压根没想过赌输了,失了名声被家族借机遗弃的可能,这比丢命还要残忍。
换做是她,绝不会如此做。
“那又如何!”
“反正我本就没有生路,又有何惧......?”
还不若挑一个自己心仪的人搏一次。
闭上眼睛,苏茗柔哭得好不伤心,像是要将积压在心里许多年的痛苦和憋屈都哭出来。
嘉月抬起手把帕子递给身旁的春锦,她接过后按耐着心底的不悦,十分敷衍地帮她擦了两下脸,心底却在嘀咕:白白浪费夫人绣的一块好帕子。
“你若真的不惧便不会哭得这般伤心了。”
“如今你有两个选择,一便是将今日所做之事忘得干净,二便是死。”
或许是她的语气平缓,“死”这个字甚至还不及陆凛的一个眼神来的吓人,可苏茗柔知道她不是在开玩笑的。
若非因为嘉月,陆凛真的会将她沉湖。
“那日夜里我留宿宝明寺,因雷声阵阵,大雨不休便未曾睡着,所以看见了侯爷。”
抽噎着的苏茗柔并没有立刻给嘉月回答,眼里翻滚的情绪渐渐安定,却也多了让人心烦的迷恋。
而她的唇角却勾起一抹轻柔的弧度,像在拥抱一段弥足珍贵的回忆。
嘉月的神色终是有所波动,她的唇瓣不知不觉间就紧了起来,甚至有些发白,视线落向对面的女子,无声地允她继续往下说。
“寺前八十一级台阶,侯爷一步一叩,无一遗漏。”
“住持说侯爷杀戮深重,所求之事大抵难以实现,但又怜他拜这一场,最终还是允了他进正殿拜谒。”
“那一晚我有多心疼倾慕,如今便也有多妒恨。”
苏茗柔的这一番话惊到的不止有嘉月,连春锦的神色都是震惊和茫然的。
夫人产后便昏迷不醒,险些血崩,身子亏损得厉害,极大可能伤及寿数,大人一直守在她身边,尽管第二天他的头上是缠着一圈白布,但没人知道他夜里去过哪里,又做了什么。
如今听来,只觉得难以置信。
嘉月的唇瓣微微翕动着,身体的力气似乎在一瞬间被抽空,喉间像堵了一个上不得上下不得下的硬块,呼吸艰涩。
眼眶迅速红了,泪水在其间摇摇欲坠。
八十一级台阶,他先前怎能那般轻描淡写。
“那你便更该清楚不管耍什么花招侯爷都不可能要你!”
身子微微颤抖,脸上的血色都淡了的嘉月一时说不出话,同样红了眼眶的春锦扶住她的同时又瞪向苏茗柔,哑着嗓子激动地低吼。
“我想离他近一点。”
“与其被随便指配给一个不喜欢的人,我宁可在他的后宅里孤老一生。”
地上的少女缓缓合上眼睛,豆大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声音幽幽的,辨不清情绪。
有些事情不尝试过永远不会甘心,可试过了又不愿轻易死心。
“可我与他不愿意。”
“这一生,哪怕我真的先一步离他而去,他都不会再要第二个女人的。”
“你死了这条心吧。”
哽咽着用手背抹去脸上的泪水,嘉月的神色终于不再平静。
她站起身,站在软榻前的踏板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对面的少女,原本柔软的桃花眼因着瞳孔里闪烁的坚定的光芒变得咄咄逼人。
陆凛不是父亲,他说过这辈子只要她一个便绝不会食言。
就算会被万人唾弃,他也不会为此妥协。
“你若此刻发下重誓,将此事忘得干净,我便放你离开,并请大嫂为你留意,给你指一门好亲事。”
“若执迷不悟,我便立刻让人灌你一壶烈酒,送你去侯府后花园的湖边。”
“你选吧。”
嘉月吸了吸鼻子,移开视线,不想再看她。
原以为相比于喜欢,苏茗柔更在乎的是陆凛的权势地位,却不曾想他为她付出的一切都被她收入眼底,成为了她今日不顾一切要赖进侯府,靠近陆凛的理由。
要她如何不难受。
若是真的让苏茗柔得逞,她也绝不会满足于待在后院,安稳度日。
人都是如此。
“温嘉月,我比不过你......”
“可你也没有好到哪去。”
发下重誓,得到松绑后,苏茗柔头也不回地往门口走,只是她的手即将触及门扉时又顿了下来,唇角勾起带着丝讽刺残忍的笑意。
我此生不能得偿所愿,但也留了一根或许永远也拔不掉的刺在你心里。
知道他有多爱你,也知道了自己或许并不能陪他长长久久。
你们日后的每一天还能和过去一样吗?
“我与你,没有什么可比的。”
嘉月明白她的意思,但她还是倔强地仰起头,将泪水努力地逼回眼眶。
她终于明白为何陆凛没有立刻将苏茗柔杀了,而是派人请她过来,问她的决定。
以前盼望着他能不再粗暴,以杀止杀,如今他开始努力为她克制,嘉月却没有一丝欢喜。
-
满月宴一直到夜幕降临方才结束。
下人们忙着收拾,累了一天的嘉月和陆凛也回到院中洗漱,准备就寝。
今日陆凛喝了不少酒,虽然喝了醒酒汤也洗过澡,但眉眼间难免还有淡淡的酒意。
嘉月沐浴过后坐在床边,刚脱了鞋袜便被腰间横过来的一只大手给带倒进温热硬实的胸膛,伺候在侧的春锦赶忙将两边的帘子放下,吹熄蜡烛退出厢房。
“没看她,更没碰,别想让老子睡地板。”
男人摸小动物似的,一边胡乱地揉着嘉月的头发,一边捏她软软的脸,还不忘俯首在她额头上又亲又啄,留了些水印。
“我知道,不让你睡地板。”
如今已是六月,嘉月被他这么腻歪地搂抱亲了一阵难免有些热意,但她没有像以前那样闹着将他推远,而是继续靠在他怀里,由着他作乱。
她的小脸轻轻贴在他温热的胸膛,听着那“砰砰”的,让人心安的心跳声,眸中又生出些湿意。
半晌,嘉月挣扎着半抬起身,撑着陆凛的胸口,与他面对面对望。
尽管屋内一片漆黑,可她眼中点点晶莹还是闪到了人心坎里,男人作乱的手停了下来,眼底的慵懒也淡了不少。
“哭什么?”
“弄疼了?也没见你闹。”
指腹轻轻摩挲着嘉月漂亮的眉眼,陆凛蹙了蹙眉,前一句在问嘉月,后一句便有些像自言自语,透着狐疑。
轻轻摇了摇头,趴在他胸口的人儿已经适应了黑暗,尽管视线有些模糊,但她还是温柔地摸索到男人的脸,双手软软地贴上,包住,而后低下头与他唇瓣相贴。
没有像以前那样亲一下就羞涩地离开,嘉月生涩又笨拙地学着动动舌尖,茫然又紧张地摩挲着。
尽管身体的反应强烈,但陆凛死死摁着火,将她的小脸抱住捧起来,没让她再亲。
盯着嘉月的大眼睛,男人眯了眯那双凌厉的凤眸,困惑一闪而过,继而便是压抑的凝重。
她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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