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晋江独家

“云州海盗近来猖獗, 我剿完就回。”

“你就在府里待着,天塌了也不准离开半步。”

放下筷子,陆凛手臂用力, 将泪眼汪汪惊惧不安的嘉月搂得更紧, 让她贴在自己平稳跳动,十分有力的胸膛。

说第一句时他的语气如常,而第二句却只有他们彼此可以听到。

那双凤眸里若隐若现的戾气让人心惊。

“可是——”

“温嘉月, 管好你自己。”

“敢不听话老子回来弄你。”

后面的话被男人猝然而至的啃咬给打断, 不算疼, 却又像一根滚烫的针, 深深扎进嘉月心底,将它完全定了下来。

他的声音很低,又带着她从未听过狠戾和严肃。

耳廓一片通红,嘉月双手紧紧抱住陆凛的脖子,没再多说。

她明白他的意思。

她和糖葫芦没事,他便也不会有事的。

晚膳过后, 夫妇二人熄灯就寝, 只是子时刚过, 陆凛便将里侧辗转反侧难以入睡的嘉月纳入怀中, 抱了起来。

撩开帐子,男人下床, 半蹲下身拿过一边的鞋袜, 托起她的小脚放在膝头, 不紧不慢地给她穿着。

嘉月怀孕时他便是这般细致, 似乎渐渐成了习惯,生产过后依旧如此。

不过陆凛时不时地还会动一动遍布着粗粝茧子的指尖,将嘉月眼底缠绕的一点困意都搅散了。

她红着脸轻轻抬起小脚丫, 踢了踢他的胸口,却没有开口说什么。

陆凛这般谨慎,想来是要说大事的,那么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给嘉月穿好鞋袜,用斗篷裹得严实,他抬手将人托在臂弯,带着她来到堆放棉被和冬日衣物的柜子前,将它打开,把里面的东西依次拿出,露出最下面那块底板,指尖扣着缝,陆凛微微用力将板推开,丝丝凉风瞬间渗了出来,吹在二人脸上。

他们披散在肩头的发丝拂动间纠缠在了一起。

先将嘉月放下去,而后陆凛才利落地翻身落在台阶上,将那块板合回去。

把人重新抱进怀里,陆凛沿着台阶往下走,而心跳莫名快起来的嘉月圈着他脖子的小手开始用力气。

“温嘉月,你就这么舍不得老子?”

他们走到台阶的尽头,开始沿着狭窄平滑的地道往前走时,陆林蓦然出声,低沉的声音在这幽寂的隧道内回响,连那份明明恼人的调侃都平的多了一份森意。

嘉月被他突然响起,十分空旷清晰的声音惊得一个激灵,下意识地又抱紧了点。

“什,什么?”

她垂眸看着托抱着自己的男人,懵懵懂懂地回问。

抬手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她死死勒着他脖子的胳膊,陆凛的神情在这昏暗的地道里不甚清楚,周身气息倒是平稳如常的。

“我,我就是怕......”

“这地道通到哪里?”

嘉月的身子一点点放松下来,尽管吸进口中的凉气依旧让她有些不安,但好在有陆凛暖着她,也不至于太冷。

抬眸看向似乎没有尽头,黑洞洞的前方,她轻声询问。

“连着后头那座山,直通西城郊。”

“我会留下初一和十五,一个在府里,一个在城外接应。”

停下脚步,陆凛把嘉月放到地上,随意地指了指前面一片漆黑,凉意森森的路,而依偎在他怀里的人儿顺着他的手往前看,眼底的波澜也在一点点平息。

“端王要反吗?”

能让他这般叮嘱,便只有这一种可能了。

或许也只有如此大事才能让温嘉清一反常态地按着性子毫无动作。

一旦秦时琮反,她头一个要抓的就是嘉月。

“老端王妃气死了病重的先帝。”

“后来他知道这事失手把人杀了,自己也窝囊地自杀,留下个五岁的烫手山芋。”

说到这陆凛有所停顿,从怀里取出火折子将地道两旁的烛灯点上。

这一段路瞬间明亮了许多。

而嘉月轻轻拢着肩上的斗篷,看着前方,喃喃地说了一句:“五岁其实也能记住一些事了。”

“难怪你会提出将温嘉清许给端王。”

晋南山高水远,又是端宁大长公主的封地,秦时琮和霍齐琅这个驸马应是拿公主做挡箭牌,暗中囤积兵马,扩充势力。

只怕长公主的死也充满了蹊跷。

这些事陆凛和陛下应该早就知道,如今解决了外忧,便该排除内患了。

“但是端王他父母死时你也不过是与他一般大的孩子,不可能做什么的。”

他为什么会那般恨你?

转身与陆凛面对面,嘉月还是有些不懂秦时琮对陆凛的恨从何而来。

真要是因为父辈的恩怨连坐,未免有些牵强可笑。

不过很快她又鼓起腮帮,美眸中划过些明艳的怒意。

这些他原先都不告诉她,如今大事将至,这个臭人才把她拉到地道一通说,弄得她措手不及,心惊不定,真烦人。

想着,嘉月轻咬着唇抬腿踢了他一下。

她的心思陆凛一清二楚,轻笑一声,他又将她抱起来。

仰起头,他亲吻着嘉月柔软的小脸,从额头到眼睛,再到鼻子,最后流连在唇瓣,原以为只是蜻蜓点水的吻,却不想男人刚离开不到半分,又猛然向前将她的唇牢牢噙住,那片滚烫的湿漉在甜软里肆意,强势中又透着急切和一份让人心颤的深沉。

上一次他这般亲她,还是她生完孩子,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

男人用指腹轻轻抹去嘉月红唇旁那缕暧昧的银丝,粗沉的呼吸声在地道内隐隐回响,淡了原本的幽冷,增了让人心颤的热意。

陆凛将人儿往上托,她动了动环着他脖子,酥软无力的手,小脑袋轻轻靠着他的头,努力调整自己凌乱急促的呼吸。

她每回气他总是坚持不了太久,因为他总有法子。

甚至只是一个熟悉又久违的吻,她便又没出息地心软了。

“给你讲一晚故事。”

“顺便再带你看个日出。”

“温嘉月,还气?”

陆凛就这么托着她走,好像也不会累,气息平稳,说话的声音都没受到丝毫影响,一如既往的低沉粗阔。

“你先做到我再考虑要不要原谅你。”

晃了晃垂落在他身前的纤细小腿,素白的裙摆在空中盈盈飘动,如她一般灵动柔软。

嘉月产后养得好,小脸上多了些肉,虽然脸色不及过去红润饱满,但也看不出多少异样,眉眼间更多几分不同于天真少女的娇媚,越发招人。

陆凛始终看不够。

“你是要骑老子头上?”

那手恶劣地在她纤软敏感的腰侧捏了一把,惹得嘉月忙不迭地用双手抱住他的脑袋,红着脸躲,眉眼间却是飞扬的笑意。

“我这不已经骑在你头上了。”

这句话落,陆凛少有的顿了顿,末了他也笑起来,低沉的声音与嘉月的交错,彻底驱散了地道里的寒沉。

那些前尘旧事三言两语就能概括,但这些解释他欠了嘉月太久,让她委屈,也该耐着性子慢慢同她讲讲。

小东西其实一直好哄。

但她这样好,陆凛心里反倒是过不去。

凤眸中的深邃有所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清澈的波澜。

他将人放到地上,在她身前屈膝蹲下,那意思已然不言而喻。

揉了揉有些酸涩的鼻子,嘉月抬头望着黑洞洞的地道顶,将眼底的湿漉都倒逼回去,而后慢吞吞地往前迈了半步,张开双臂,缓缓俯下身趴在他背上,像羽毛般轻软,又伴着丝丝缕缕说不出的痒意,渗透血液,将陆凛的心紧紧缠绕包裹住。

他直起身将人稳稳地背起,一步一步带着她走向凉风渐浓的地道口。

若没有他在身边,没有他带着她往前走,嘉月不会笑得这般甜,这般安心。

“先帝写遗诏那会只让我娘陪同,写完就把那烫手山芋丢她手里。”

“在那之前他已经问过几个近臣,包括温禾承,他们都直言当今陛下虽没及冠,却更适合做君王。”

“但霍齐瑜要把屎盆子按我娘头上,她也拦不住。”

冷笑一声,陆凛的声音多少有了些起伏。

他娘虽是先帝唯一的嫡亲妹妹,但立储的破事从头到尾都和她没关系,她也就是个负责保管圣旨的。

结果为此受尽苦楚。

“明明是皇长子不足以服众,母亲总不可能篡改旨意的,谁坐上皇位与她都不会有直接关联......”

嘉月双手在陆凛身前交叠,小脸靠在他宽阔温暖的肩头,眼帘轻合,猫儿一般蹭了蹭,嗓音软糯,又透着一份莫名和嗔怒。

而背着她的男人原本沉静的凤眸因为她那一声乖巧甜软的“母亲”又有所波动。

娘,听到没,你儿媳妇叫你了。

唇角微动,心情转好的陆凛轻轻拍了拍嘉月的腿。

“真废物从不会承认自己是。”

陆凛一句话就将霍齐瑜剥了个透。

“我爹是孤儿,被李芳芹家收养,后来家道中落,他们为躲债逃到京城,碰上了我娘。“

“一个被她留作婢女,一个成了她众多的护卫之一。”

“后来我娘有了身孕,只能先去晋南秘密产子。”

“我出生没多久西戎进犯,我爹立下战功,孟良千户又战死,先帝徇私给了他这个官职。”

“之后几年他屡战屡胜,被当今陛下封为威远将军,勉强能舔着脸来求娶。”

“可惜他晚了。”

“宴会上李氏和霍齐琅联合起来给我娘下套,以我为质逼她就范。”

“也就那天我抢了你的糖葫芦。”

陆凛一边背着她往前走,一边说着这些前尘往事,声音依旧平稳,却比过去要沉几分,听着压抑。

尤其是最后两句,他的声音里多了一丝哑意。

伏在他背上的嘉月两只交叠的小手松开,轻轻捂住他的眼睛。

她模模糊糊的记忆中,那一天的陆凛没哭,或者说他出生至今几乎没流过泪。

可她却红了眼眶,情绪难控。

“霍齐琅在房里辱她。”

“老子就在外面把端王踢成残废。”

“他们想让老子跪,把老子也弄残,不过没得逞。”

跪的那个人是本该如星月一般耀眼,贵不可及的大长公主。

她不仅要求上一刻还欺辱她的畜生,还要声声凄切地求她的儿子。

求他逃。

“陆凛......”

“我不听了。”

趴在他背上的人儿拼命摇头,捂着他眼睛的手颤抖不休,泪水“噼里啪啦”地往下落,顺着他的脖颈蜿蜒进满是伤疤的胸膛,一路向下。

留下一片沁心的凉意。

她终于明白他先前为何从不愿认错服软,又为何会在齐阎欺负她后有那般可怕的反应。

“换作是老子绝不会听我娘的屁话。”

“死也要杀了那畜生。”

但陆朝那混账听了。

娶李氏做妻,给老子安了个名正言顺的身份,离开了京城。

丢下心爱的女人在晋南郁郁而终。

二人此刻也已经来到地道的尽头。

陆凛将嘉月放到地上,握住她捂着自己眼睛的两只小手包在掌心,带着它触上了墙壁上的机关。

地道的石门在他们面前缓缓移开。

“老子又不是街边卖惨的,你哭成这样。”

“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当故事听听得了。”

早就料到嘉月听了会哭,这也是陆凛一直不想同她细说的原因。

以前她一哭他脑壳疼,而现在换了一处疼,更要命。

粗粝的手指轻轻覆上她的小脸,陆凛一点点给她将泪水都抹干净,最后见她还在哭,便索性背过身把人又背回去。

“往老子身上擦。”

眼不见心不难,好歹能继续背着她往前走,赶上日出后再用轻功回来,也没人能发现异常。

陆凛开始沿着蜿蜒的山路攀登,而趴在他背上的人儿好不容易缓过情绪,便又想起他说的废了端王的话,不免有些茫然。

端王四肢健在,不像哪里有残疾的样子。

于是嘉月又将心底这疑惑问了出来。

“给他个拂尘他就能进宫当太监,还省了净身房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晋江太卡了(捂脸)

地铁老人,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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