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子承重多少？”
“最高纪录各三十。”
“翘头？”
“嗯。”
“你的体重有多少？”
“秘密。”
游弋转头瞥了眼，按压了几下轮胎闲闲道：“木箱总占十公斤内，三寸万向轮自重三百五，总约两公斤，自行车按照前后各五估算，后体总重量在八十内......”
说到这又瞥向长椅：“八十五？”
今见山仰头吐出口烟：“八十三。”
“比例不错。”
游弋直起身：“加上自行车自重五公斤，我站进去不会翘头。”
今见山愣了愣，没料到绕了半天原来在这等着。
“哈哈哈哈——”
端坐在椅子上的人他拄着椅背埋头大笑起来，游弋站在一米远外，动了动唇想随便说个什么来制止，结果被后颈突出的骨骼吸引视线。
视线开始游走，从透光的耳朵到同款黑色冲锋衣，翘着的二郎腿往下是一尘不染的白色板鞋，又被修长手指里夹着的香烟吸引。
微风拂过，烟灰跟随抖动的笑露出一点星火。
“真他妈服了，真的。”
夹烟的手撑在耳鬓，今见山迎着阳光眯起眼睛：“游弋，有个计算体重的方式想听么？”
游弋扭头看向湖面：“你说。”
“身高减去105基本不会出错。”
今见山站起来，往垃圾桶的方向走近：“所以你偏瘦了。”
这个时间白鸽湖周围全是宿客，两人多少还是注意了影响。
游弋其实无所谓，但经停的老板带宿客非正常骑行还是太瞩目，所以两人一路往下行的方向走。
“抱歉。”
挪动踏板的脚顿了顿，今见山抬头看向身侧：“好端端道什么歉？”
“你知道原因。”
前几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又丝丝缕缕往脑子里钻，两人一高一低看着对方，随后又都各自挪开视线。
“今见山。”
“嗯。”
“喜欢总会刻画出一个标准，”游弋眺望天际边的雪山，“你想象过自己的另一半么？”
今见山反问：“你想象过？”
“我一直没有时间去想象，而且我认为自己并不需要。”
声音依旧淡到风一吹就能散干净，以至于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让今见山找不到对等的字。
“只是闲聊，不用觉得沉重。”游弋说。
今见山摇摇头：“我只是在想，如果你有时间想象，究竟会有多少段恋情。”
“不清楚，但如果遇到你，我会尝试。”
春风拂面，今见山听到自己的心脏疯狂擂鼓，慌乱悸动间他脱口问：“野骑为什么没去？”
他没有任何想要探知游弋过去的意思，只是如鲠在喉般追究十年前错失的机会。
理智回体的瞬间，今见山紧张地握紧把手。
不待他说一个找补的话，就听到游弋很轻地说：“那天我弟出国了。”
是那个已经死了的人，今见山掏出烟，从烟盒里咬出一支。
烟头点燃的下一刻被缠裹纱布的手顺手牵羊，今见山无奈地又咬出一根点上。
“今见山。”
“嗯。”
游弋抽了口烟：“之前我觉得不重要，但现在我不希望你知道太多有关我的事。如果之后我的行为举止让你觉得不舒服，希望你视而不见或者远离。”
今见山抬头：“怕影响我？”
“不是。”
“把话往明白了说。”
“我们之间没有任何责任。”
“明白了。”今见山了然地点头，“你只是用来让我取乐。”
游弋愣了愣，忽地垂头笑起来：“是不是太直白了？”
“不就这意思？”
“嗯，话虽然糙，但理解的没有错。”
一路漫步走到上次的浅滩，三叶草形状的湖里没有嬉戏游弋的野鸭子。
“也不怕我载不动你。”今见山服气道。
游弋：“建筑设计师的计量不会出错。”
“是不是过于自负了？”
游弋没有搭理，跨进木箱用行动来证实计量结果。
今见山扶稳把手回头，不错，两条大长腿各占一个木箱，好奇的行为不止弱智，还诡异的和这种矛盾的人合适。
“扶着我的肩。”
“先试试。”
“不行，你可以等稳当了再松手。”
两人看着对方，固执的都像个犟种。眼看僵持不下，最后受制一方只得不情不愿扶上肩头。
骑行起来没有什么阻力，刚过一米肩上的触感就消失了，今见山拿游弋没有办法，只能紧握把手匀速地踩动踏板。
万向轮转动在石子路上很吵闹，咯哒咯哒声有种身临施工现场的感觉，不过离地前行的感觉很有意思。
像是所有风景都在眼前缓慢地发生变化，又因为帧数过低而时不时出现卡顿。
游弋为自己的想象不禁失笑。
“有意思么？”
“嗯。”
“喜欢刺激？”话出口今见山又自问自答，“你当然喜欢。”
游弋没听懂：“怎么说？”
今见山回头戏谑地看了眼：“床上的时候不就是？”
“......”
盯着转回去的后脑勺，沉默了好一会儿游弋才说：“如果你不喜......”
“别，我挺喜欢。”
走出经停的范围，除了湖和一侧山林基本没有其它。今见山慢慢停下来：“腿岔着不累？”
好奇心一旦满足也就寻不出什么乐趣了，游弋自觉地从木箱里跨出来。
今见山躬身找了几块扁平的石头，递给游弋一块：“试试？”
“有要领？”
今见山走到他背后，脚穿进他的双脚中间拨了拨：“分开点儿。”
游弋照做，随后今见山握住他的右手教学：“中指和拇指握住石头呈水平，发力打出去的时候用食指拨动。”
“不用半蹲？”
“记忆力不错啊。”
今见山让开到一侧：“半蹲向□□斜，开始吧。”
整个教学过程太敷衍了事，生怕学会一样。游弋不得不看向旁边，没错，漾着笑容看戏的模样好似在等他出洋相。
天气和笑容都让人宁静，游弋不是智慧的人却也从不认为自己是个愚笨的人。
而当下所有的景色不需要格格不入的认真刻板，适时的洋相才不至于扫兴。
游弋稍稍半蹲向右、倾斜身子，手臂后拉猛地掷出。
石块擦向湖面的倾斜度达不到滑行标准，自然咚地一声砸进深水里。
提高洋相需要不开窍和执着的配合，不等今见山过来，游弋躬身又找了一块稍平的石头。
他左右端详端详，再调整蹲姿......
砸进水里的水花很小，皱起眉不满意的模样惹得旁边沉沉笑出声。
游弋睨了眼：“很可笑？”
“换别人不可笑。”今见山走到身后，“原来游总也有做不好的事情。”
腰侧抚上一只手，右手被塞进一块石头，两腿.间伸进来一条腿，贴上右边轻轻拨开。
霸道的气息从身后紧贴上来，耳畔扫过气流，让包裹在绷带下的伤口开始发痒。
“向后拉要瞄准湖面，角度小于四十。”
今见山轻轻按压腰，游弋顺力稍稍半蹲，相握在一起的手拉至右后方。
“数到三松手。”
“一。”
“二。”
数到三，相握的右手向前甩出去。
力气不大，中指让石头旋转起来时擦过虎口，再次留下一抹痒意。
扁平的石头在细碎光里滑行出如浪般的白色水线，溅起的水花和弹跳十下左右的水线跟着石头消失。
教学结束该是学生温习时间，可身后的人没有离开。
握住的右手收回身前，抚在腰上的手迎上去，两两相扣将游弋环抱在胸前。
“游弋，我知道你没有说完整的话想表达什么。放心，一切都放心，就像你出门选择这套衣服一样，在我这里你不需要有任何顾虑，我知道规则是什么。”
「他无意中得罪了狐仙，狐仙便迷惘了他。」
游弋忽然想到了这句话，而今见山像极了人人都拥趸的狐仙。
他慢慢转过头，正好对上看过来的眼睛，还没有来得及开口，狐仙蛊惑地问他。
“游弋，可以接吻么？”
他被迷惘了。
微风吹拂鬓发，游弋缓缓凑近，轻柔地贴上狐仙的唇瓣。
鼻息间跑进一缕清淡的古龙水香味，很好闻，隐约在哪里闻到过。
“知道什么叫多看效应？其实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我就已经被吸引。”
“我有很多次上前的机会，但我还是选择藏匿在咖啡馆一角，看她推门的时候就已经打开皮包，看她等待时手指不自觉敲击脸颊。”
开合的双唇细细碾磨辗转，舌尖相触，像果冻的舌滑软又温热。
游弋轻轻吮住，包裹在自己的唇舌间压制住不安分。
“观察了她很久，所以当我早她一步拉开门时，多看效应跳过喜欢，对上双眼的那一刻我爱上了她。”
舌尖跑回去，游弋挑起唇珠含进齿间。吸吮刹那再从缝隙里追上去，绵绵缠绞缱绻起来。
“我自发去爱她，将她当作我的信仰。她只需要站在那里，其余什么都不需要做，我的手会变作伞，胸膛会变作壁垒，任何想要伤害她的都必须先伤害我。”
游弋转身揽住腰抱紧，缠裹粗粝的手抚上侧脸。他抬起下巴吻上嘴角，又将吻一下下落在唇瓣，再咬上厮磨。
“只要是她，我会丧失所有理性，觉得荒谬吗？小弋，有时候错误反而会让人感到开心，或者更不痛苦。”
微风拂过鬓发，狐仙收了法术静静地看着他。可他仿佛依旧身处幻境，看到了十九岁等候在人群中的少年。
少年很高，跨坐在自行车上与友人谈笑风生，白日的光辉横溢，夜晚的星辰偷偷藏进了少年眼中。
“游弋，在想什么？”
“我在想，你是谁。”
“我是今见山。”
“嗯，名字很好听。”
走出的范围并不远，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原路返回。
到了接待处附近又分开，今见山上了小路去放车，游弋则径直回了听柳屋。
回到屋子游弋先是从床头柜里拿出手机开机，然后绕到另一个床头翻出一张东西。
他看了看上面的照片，找到许兵的电话拨过去。
聊了近半个小时，在迭连的“好好好”中挂断。游弋整理好一切回到书房继续处理工作。
传真机附近又堆满纸张，其中有几张是满城村的修改图纸。一一察阅后，游弋将数据输入电脑，着手开始做概念设计。
今见山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不清楚，当厨房响起水流声和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时，游弋才发现已经到了晚饭时间。
嘈杂多多少少会影响设计思路，但对游弋来说却莫名的心静。
刚刚消化干净的胃又有了着落，接下来又会是暖怀软床，这些都让他觉得心静。
“是不是以后都擎等吃？”今见山夹了一块山药放进游弋的碗里，“吃饭提前十分钟出来摆餐具，眼里稍微有点儿活。”
游弋：“你只负责做饭？”
“没错，等你手好了家务活也得分清，我拖地你擦灰，洗东西一人一天。”
游弋点头：“总之你不能吃亏。”
“差不多就这意思，不过你有休息日。”
游弋抬眼，今见山一本正经道：“做.爱的当天和次日你什么都不用做，趴我身上当大爷还是懒床上当少爷都可以。”
三餐饭菜都很合口，游弋吃下碗里的山药，又夹了块鱼肉放进嘴里，对方说了什么，他一句都没有听见。
今见山没有放过他，拖长语调问：“听到没有？”
“......”
“游弋，我在跟你说话。”
游弋抬眼，等咽下嘴里的东西才说：“做之前会提前打招呼？”
“那倒不是，主要我不清楚会不会是青天白日。”
游弋点点头：“以后隔一天做一次。”
“什么活儿都不用干了是吧？美事儿全让你想完了，而且我说了不能太频繁，对身体......”
“你想听什么？”游弋打断，“感谢你在上.了我之后还给我休息日？”
语气平淡不像是生气，今见山故意曲解道：“在下位让你很不舒服？如果不舒服的话我可以在你身.下，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所谓。”
游弋顿了顿，边夹鱼肉边敷衍解释：“只是不习惯。”
“嗯，多来几次就能习惯。”
“......吃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