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要看多久?”
耐心又渐失了,今见山转回身,纳闷地问:“画画和书法不是都能修心养性?”
游弋颔首:“境界不到。”
“笨不笨,这个时候你应该说站久了腿疼。”
今见山往落地窗边走:“我可以随意出进么?”
“不是当自己家?”
“那麻烦你空出一半地方给我。”
“放照片?”
“没错,这么大地儿看得人眼红。”今见山站定在文房四宝的长桌前,“过来。”
游弋站直身,边往他跟前走边问:“作比较?”
“当然,看是你画的好还是我拍的好。”今见山从旁边架子上拿过一张宣纸铺到桌子中间。
游弋无奈笑道:“不用裁?”
“不是说了珍品?完事儿钱还了也别想撕,回头拿经停裱我屋里。”今见山随意地补一句,“能顺带画个东西?”
“比如。”
“钱?”
“人民币还是美金?”游弋拿起砚台,将里面的水倒进旁边的小水池里。
没听到声音,他转头看了眼,发现今见山正直直盯着他。
游弋问:“怎么?”
依旧没有声音,只目光深沉地盯着。
游弋眨了眨眼,放下手里的砚台,转身斜坐在桌子边:“有话说?”
“游弋。”
游弋没有应声,只轻轻抬了抬下巴示意说。
今见山垂下头意味不明地笑了声,随后挪着脚站定在游弋面前,双手撑在他两侧,躬下身子慢慢凑近。
包裹而来的是咄咄逼人,应该是要做什么,却不想面前的人擦过,偏着头凑近到耳边。
无来由的慌乱紧张让人无措,游弋攥住桌沿一动也不敢动。
“游弋,我发现了一件事儿。”
吐气如兰不过如此了,可惜不能用来形容男人。
游弋望着窗外的蓝天,忍住缩肩膀躲开的冲动,淡淡道:“说。”
“你很惯着我,或者说......”今见山拉长语调,低嗯了声,“你很宠我。”
游弋也长嗯了声:“所以你觉得反常。”
“谈不上反常,只是区别对待的本身值得推敲。”今见山抬起右手抚上游弋的腰。
不是手,是蛇蝎,贴着的那一块皮肤已经被咬伤。
游弋要笑不笑地说:“你忘了我的目的。”
“所以你是想告诉我,”今见山贴近耳朵,“你喜欢我?”
游弋睫毛颤了颤:“需要告知进度?”
“如果你想说的话。”
“看来你确实很急。”
今见山笑了笑,手慢慢往上:“游弋,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很会钻牛角尖,也很极端,对方简简单单一句话能衍生出很多让自己烦恼的想法。”
“所以。”
“所以你要给我一个开口的余地,而不是直接臆断。否则即便我解释了,你也会认为是谎言。”
今见山一路抚上后颈捏了捏,不知道为什么,游弋像是明白这动作的意思,缓缓转过头。
“等你喜欢我时,如果我无意间说了什么让你觉得受到伤害,你不要发散思维,你可以直接问我。比如......”
五指一点点钻进发丝里,因为指腹一下下轻蹭,所以头皮和脖子同时开始发痒。
游弋不得不后仰,让头按压在指尖上来阻止。
对视的距离很近,今见山目光跳跃着不知道该看什么好。没多久游弋先垂下视线,将落点放在又一次开合的唇上。
“比如,今见山,你是不是急着要摆脱我?我会告诉你,游弋,不是,如果我不想,没有人能强迫我,更没有人能束缚我。我想知道进度,只是因为你喜欢我这件事让我很愉悦。”
游弋问:“为什么让你很愉悦?”
“现学现用?可愉悦是一种情绪,是积极向上的,能让人心旷神怡,就像这样。”
轮廓美丽的嘴唇按压下来,犹如一道电流将时间篡改又静止。游弋闭上眼睛,整个心脏因为屏息而紧紧皱缩在一起。
缓慢碾磨间,电流从唇隙悄无声息流窜而下,只须臾的时间就让停滞的心脏疯狂颤动起来。
鼻息前全是古龙水混合酒精的香气,太熟悉了。
游弋拼命去想究竟在哪里闻到过,可没有给他分神的时间,湿滑柔软的舌撬开唇隙钻了进来。
游弋攥紧桌沿,他一时想不起来他们之前是怎么接吻的,他又该怎么回应。
他发现自己大脑一片空白,也不是,他仿佛看见了骤然塌陷的冰川,乍然绽放的是满目的盈盈闪闪。
唇瓣被吸吮浸润,舌尖被逮住勾缠,所有属于今见山的气息温柔又汹涌的往身体里灌注,游弋被迫张开嘴吞咽。
今见山没说错,接吻确实会分泌大量的多巴胺和内啡肽,产生欣快感的同时还能止痛,像吗啡也像磕了大把药。
迷幻、兴奋、心跳急剧加速、浑身燥热。
游弋想无声无息地做一次吐纳,嘴唇在这时轻轻分离。他缓慢地睁开眼睛,明亮的光让视网膜模糊后又越来越清晰。
他看到今见山微微偏过头,柔软细腻的唇不出所料落在脸上。
“理赔只用了一天,还记得么?”
“不记得。”
今见山垂头埋进游弋的肩窝,边笑边扯了扯裤子。游弋眨了眨眼,忍住没动,结果扯完裤子的人帮他扯了。
“上赶着也没用?”
没等回答,今见山拉起双手环到脖子上,面对面笑道:“坦白说我就是想抱你,你可以当我是想占你便宜。”
说是不记得,可当今见山双手抱住腰往起来托时,游弋臂膀还是用了力,也自觉把腿抬了起来。
“本来只是玩笑话,既然你执意让我当自己家,那我就不客气了。”
“......好意思?”
“主要还是眼红。”
今见山走到书桌边,稍稍躬身:“纸和笔拿了,我们先写预算,完事儿最后再写借条。”
“大户?”游弋攀着肩没动。
今见山在他嘴上啄了啄,一脸抱歉地说:“误会,所以游总只能用便宜货。”
这间书房没有露台,总面积和卧室加了阳台的面积一样大。
虽然到处都是字画,但毕竟都挂在墙上,画框和石膏之类也全部堆积在墙边。唯独的家具只有办公桌、两个桌子、三个架子。
屋子并不是一个盒子,正面突出的墙壁后有洗手间和杂物房,两侧还有几个隔断墙。
两人在屋子里晃悠一遍,今见山抱着游弋站定在门口:“窗帘关上开灯。”
认真的语气惹得游弋愣了愣,他什么也没说地照做。
窗帘慢慢紧闭的同时,最右边亮起一盏暖黄色投射灯,紧接着上下错开的灯光从右到左依次亮起。
片刻后整个屋子被明明暗暗填满,明的部分是色彩画,暗的部分是黑白画,像一家名为“游弋”的画廊。
今见山不得不再一次佩服游弋设计师的身份。
“你觉得我的照片放哪儿好?”今见山问。
游弋懒懒回:“不是腾一半?”
“是得腾。”今见山问,“墙上可以戳照片吧?”
“嗯。”
今见山思忖着,将游弋往上掂了掂,说:“我打算把你画过的全部拍一遍,然后每一张都戳在画旁边,你觉得怎么样?”
游弋端起本子:“冲印机?”
“预算有限,次一点的也得一万。再配一台电脑,不用多好的配置,能用就行,五千。桌椅得多少?”
今见山看着一手好字:“我也想要一个这种乌漆嘛黑的桌子,你摆模型我摆相框。”
游弋抬眼:“乌漆嘛黑?”
“黑不溜秋?”
游弋笑了笑:“继续。”
“这屋有没有人进?”
“没有。”
“不错,”今见山满意地颔首,“写吧,大大小小相框暂算五十,反正这几个隔断墙你也用不上,回头全挂咱俩照片儿。”
“......”
前后稍作联系就能知道照片的内容得有多不健康,游弋没抬头问:“多少?”
“当送你的福利,不算钱。”
架子、中岛柜、沙发椅子,杂七杂八又安排了一堆,游弋没有发表意见的全部记录下来。
两人出了屋子往外走,临路过走廊再次站定。
今见山环顾左右,问:“你觉得这两边儿挂我们照片怎么样?”
“不怎么样。”
“五十对五十,那就拍出来后劳烦游老师再画下来,尺寸大点儿,最好能提个字。”
游弋顿了顿,很低地应了声。
走到健身器械前再次站定,游弋端起本子等着。
似乎实在没什么能添置的,停留了几秒继续往卧室走,刚走几步又停下。
“写吧,乌漆嘛黑黑不溜秋的毯子,面积劳烦建筑师定,价格不要太贵,一千内。”
游弋执笔,在本子上把要求一字不落地写上。
卧室简直是重灾区,床要配一个床脚凳,床右边要一个两米宽的小屏风,屏风和落地窗间要放一套矮桌沙发用来品茶。
床左边要一张一米宽的懒人沙发和一个落地灯,最主要的是还都得便宜。
一大堆记录完,游弋抬眼等着下一个,结果就发现今见山正盯着床直对的墙壁。
不等说话,游弋拿钢笔随意点了点:“别想。”
“我喜欢睡前看电视,可以放个壁炉式......”
“别想。”
今见山抬头:“原因。”
“没有原因。”游弋丝毫不退让地垂眼看他。
今见山微眯起眼睛:“墙里藏了东西?”
“尸体。”
“......”
“挂些东西不是更安全?”今见山问。
游弋意味深长道:“怎么确定已经藏完了?”
“我是第几个?”
“需要数一数肾。”
今见山佯沉下脸:“你用长相当诱饵?”
“屡试不爽。”
“有没有人逃出生天?”
游弋遗憾地摇头:“抱歉,天不应地不灵。”
今见山问:“那我怎么做才能延长寿命?”
游弋想了想:“取悦?”
“类似于.口么?”
“算得上。”
两人憋不住了,齐齐笑起来。
里里外外一圈安排完,又从卧室出来下到空荡的客厅,反过来再看又是小巫见大巫。
今见山从行李箱上拿过放着的水杯,然后进了厨房,他将游弋放在左边台子上坐下。
“有没有想吃的东西?”今见山递过水杯。
游弋摁开又递回去:“随便。”
今见山笑着喝了几口,还回去后开始翻看桌子上的塑料袋。
大大小小的袋子里全是蔬菜水果鲜肉,保鲜膜上有价签,打印时间是今早八点。
内嵌的墙里有调味品,橱柜里有锅碗瓢盆,整个厨房查看下来并不像样品摆设。
可是太干净整洁了,但凡能看到的地方连一丁点油渍都没有,称得上一尘不染。
今见山洗了点水果,端给靠坐在冰箱旁边的大爷:“会不会用手机点外卖?”
游弋道了谢接过,自然的忽略这个相当看扁人的问题。
今见山换了个方式问:“你在家都怎么吃饭?”
“有阿姨。”
“阿姨人呢?”
游弋拿着樱桃正准备往嘴里放,手下一顿又举到面前:“请假。”
“真凑巧。”今见山张开嘴,唇瓣故意擦过游弋的指尖。
他没有去看游弋会有什么反应,只随意的像是不经意而为。
走回餐桌边,今见山含混不清问:“午饭想吃什么?”
游弋看着放下的纸笔,淡淡回:“随便。”
“世界上没有随便这道菜。我看有白菜和香菇,要不咱俩包点饺子吃?”
游弋抬眼:“你会?”
“简单但是工序复杂,你先吃,我把食材准备好一起包。”
干净新鲜的食材费不了多少时间,今见山快速把需要的材料都洗好备好,然后将面粉倒进和面机里。
游弋索性也不吃了,下了地站到近处观看。
“袋子里有围裙,穿上。”今见山说。
游弋撇了眼,什么也没说地走到桌子边开始翻找,今见山手下没停地回头看去。
十多个袋子里分门别类,虽然包装高档,但每一个都是家家户户会吃的东西。
没有连名字都叫不上的水果,也没有昂贵到吓死人的价签。
而游弋不是个在吃食上会特意嘱咐细节的人,显然,昨晚电话里嘱咐了很多。
看游弋穿好,今见山不满地叹了声气:“就不知道给我也拿一个?”
“饭前不做准备工作?”话虽然阴阳怪气,但游弋还是拿着另一个走过来。
他从身后将挂脖套在今见山的脖子上,然后两手环到身前抓住系带。
白色带子一指宽,刚刚好覆盖住突出的颈椎骨,颜色和肤色没有产生太大反差,透露出来的却是不可侵犯的性感。
游弋忽然觉得,如果今见山穿白大褂应该很好看。
“问你个问题。”
游弋盯着后颈,手下缓慢地缠绕带子:“问。”
“你是不是厌蠢?”
“什么意思?”
和面机开始运作,今见山拄着台沿没有回头:“意思就是见不得人做一些蠢事,也就是不喜欢人没有常识的笨。”
话音刚落,腰上的绳子倏地收紧。
游弋用了点力气攥住系带,他凑近到后颈,低声说:“我在你眼里足够刻薄,不过你就没有想过只是针对你?”
“能被你针对说明我也算有本事。”
今见山后仰着枕上游弋的额头:“别总把刻薄挂嘴上,时过境迁这词儿你应该知道什么意思。”
“所以你是想问我,”游弋手下系着带子,下巴被吸引地缓缓往前,“如果你蠢,我会不会达不成目的。”
嗡嗡噪音中距离越来越近,就在要碰上这块不可侵犯的区域时,鼻尖轻轻蹭过,留下一片心痒难耐。
“只是想告诉你,蠢不蠢的都晚了,咬牙受着吧。”今见山拿过肉放进绞馅机里,“把香菇切了剁碎。”
长的一头系带还在手中,游弋摩挲着蹙了蹙眉。几秒过去,他丢开走到水池边洗净手,然后一言不发地站定在砧板前,拿起菜刀和香菇。
今见山没有过度观察,也确实没必要。游弋会洗衣服,会择菜,也说过会帮家里人做家务。
再结合很早前说的留守儿童,以及游弋父亲的采访,所有联系在一起也能清楚少爷并不少爷的缘由。
两人都是利索的人,分工协作没多久,半盆白菜香菇牛肉馅搞定。
今见山按压出一小坨面丢到旁边:“会擀皮儿么?”
“不会。”
“我教你?”
“嗯。”
也不是什么都不感兴趣,今见山笑着拿过擀面杖:“台面上撒点儿面粉,不然容易粘在一起。看,手要捏在面的上端,擀面杖滚起来的时候面也要动。”
两只手配合,一个擀一个转圈,手好看,动作却异常笨拙。
半晌过后,终于擀出来一个说圆不圆说方不方、酷似菱形又不是菱形的饺子皮。
显然,教学老师博而不精,是个半吊子。
“看会了么?”今见山把擀好的皮潇洒地丢到游弋面前。
游弋盯着看了两秒,一言不发地拿起盆里的勺子。他挖了半勺生馅直接放进嘴里,这一动作惹得今见山大笑起来。
饺子馅不是半吊子,游弋确认过后走近水池,躬身歪着头在水龙头下接了口水,来回漱干净嘴里的生馅又走回来。
今见山看着下巴上将落不落的水,眸底闪动出光:“骂人是不是太难听了?”
“我没说话。”
游弋伸手去拿擀面杖,今见山没有松手的同时往回拉了拉,随后挪近一步凑到游弋面前,歪头将他下巴上的水抿干净。
“是啊,不用说话,随便一个动作就能让人七上八下。”
游弋喉结滚动着吞咽了一下,一把抽走擀面杖。
今见山不气也不恼,只摇头评价:“真粗鲁。”
“找事?”
“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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