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球场出来又一起吃了顿晚饭,商议好溥市之后需要处理的事情,三辆车朝不同的方向分道扬镳。
等慢悠悠晃回潍滨堂,炎热的溥市终于被哗啦啦的雨水降了温。
“满城村那边儿明天开始砌墙。”
“嗯。”
“隔壁屋地基挖好了,明天浇灌混泥土。”
跑步机发出稳定的跑动声,上面锻炼的人没有回头也没有吱声。
今见山把玩着手机慢悠悠坐到曲腿器上,懒洋洋地抬腿。
目光从晃动的发丝一路看到跑动的脚,又从紧绷的小腿看回精致的脸。
一心二用本身就不能百分百兼顾两头,而今见山的架势也不像要好好锻炼。察觉到视线一直没有离开,游弋扭头看过去。
抬腿的动作很缓慢,整个人散漫的比球童还不称职,而目光更像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耐人寻味。
游弋平静地收回视线:“想说什么?”
“要不探讨探讨许总的猜测?”
“想多了。”
今见山点点头:“是么,看来你是真打算去满城村当老板。”
“不行?”
“行啊,你要不说那我们就来探讨探勋子抓了你什么把柄?”
游弋按下停止键,从跑慢慢到走,再到彻底停下。
下了跑步机他看也不看地往卧室走,今见山跟在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浴室,站在洗漱台前各自拿起牙刷。镜子很大,一圈白炽灯里全是不能忽视的视线。
游弋叼着牙刷淡淡看去一眼,不等接收到乱七八糟的信息又垂下眼帘。
刷完牙,两人同时扯着衣摆掀了衣服,衣服裤子前后脚落在台子上。
“不说?”今见山问。
游弋摁下淋浴开关:“说什么?”
“要不从头开始说?”
水流浸湿头发,今见山捧着洗发水在游弋身后等着。半晌也没有等到声音,他不明其意地笑了声:“能不能问你个问题?”
“问。”
“这两个多月你处理了很多工作?”
游弋拨过湿发后退一步,像往常一样后仰过头闭上双眼,方便今见山帮他清洗。
十指穿进发丝揉搓上头皮,力度不轻不重,像是在清洗的过程顺便做了按摩。
“你应该是想问我,隔壁的屋子是不是在治疗期间买入。”游弋懒洋洋说。
今见山抓了抓头皮:“那是么?”
“不是。”
“设计呢?”
“......是。”
耳后传来一声轻嗤,不等游弋看过去,就听身后说:“我有理由猜测,游总回溥市后打算和我断了联系,所以用屋子来结束这段钱色交易的姘头关系。”
“......”
关于屋子的事能憋到现在才问,又用了“钱色交易”来定义,说明这件事果然不适合提起。
可是不提又架不住用各种方式问,游弋再次思索怎么解释合适。
倒也不用费力,结果证实还是都不合适。
如果不实话实说,那么无论怎么说都会变相定义他们之间除了姘头关系外,还存在最初始的利益。
而这种行为很像打发,也像在羞辱。好比此时此刻,所做的一切都会被判定为和金钱同等的价值。
搓洗比往常的时间短很多,还没有享受够,身后的胸膛就贴着往前推了推,游弋只好钻进水里开始冲洗。
绵绵密密的泡沫逐渐替换成清澈,待洗干净,游弋拨过头发把位置腾开,调换到今见山身后。
头发短就是方便,前后不到一分钟就结束了。
淋浴器关闭的同时游弋上前一步,稍稍抬起下巴像个大爷似地等着。
脖子上滑腻腻涂了一圈,来回清洗的手算不上多温柔,更不用说时不时对上的视线了。
穿好浴袍,游弋慢悠悠吹着头发,发丝飞舞在脸上,正好掩盖了他斜过去的视线。
今见山洗得很快,没多会就一身水湿的出现在身后,又面无表情从镜子里穿梭而过。
掩盖多余了,在柜子边拿上浴袍的人看都没回头看一眼,边穿边往外走去。
游弋关了吹风筒,拄着台沿无奈地叹了声气。
雨哗啦啦全砸在阳台上,相比回来的时候大了很多,而大海在漆黑中倒很平静。
改造过后的屋子很温馨,只这么看着就觉得暖和,不过被靠坐在床头看书的人中和了。
“不会影响眼睛?”
壁灯调成了亮度很低的暖黄色,迟迟等不来声音,游弋识趣地收了放在按钮上的手,转而掀开被子躺上床。
时间有点早,没有抱着满屋子乱窜,也没有温暖怀抱,游弋只好拿出电量饱满的游戏机玩起来。
五分钟过去,捧着的书在余光里翻过一页。游弋将游戏机递到眼前:“怎么走?”
“不会。”
“......”都没有看一眼就直接拒绝,游弋再次识趣地收回手。
又五分钟过去,游弋捞过床头柜上的水杯,喝了几口递过去。
没有第一时间接就不会在第二时间接,游弋叹了声气,放下杯子也放下游戏机。
“今见山。”
“说。”
“......”
单一个字也能听出态度冷漠,也确实该生气。模棱两可本身就创造了一个遐想的空间,思维发散起来本身就无法自控。
可游弋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更不知道该怎么哄人。
想了片刻,他挪动身子凑过去,试探地枕在今见山肩膀上,又伸出胳膊环住腰。
“在看什么?”
书翻过一页,根本没有搭理,好在保持了动作没有将他推开。
可时间在分分秒秒流逝,这种始终保持动作没有言语的状态又让人难熬起来。
几分钟后,游弋无奈地合上书:“知道钱色交易的性质吧?”
“所以。”
“所以不是。”游弋抬头,“我们不是钱色交易的关系。”
今见山皱着眉看他:“你是想告诉我,你确实要在满城村当老板?”
“......不是。”游弋捻了捻指腹,“确实是买给你的。”
“游弋,你在和我兜圈子?”
眉头比刚才皱得更紧了,游弋不忍了,服气地戳上眉心,两指一点也不温柔地往旁边推了推。
眉毛没有平展,反而皱得愈发紧。他正要再推,就听今见山用鼻腔说:“疼。”
单一个字里也能听出丝委屈,又有点像情人间的呢喃。
究竟疼不疼不清楚,可这么一个字让游弋的心脏忽地抽了抽。
应该是疼的,因为传递回来的也是疼。
游弋拄着床撑起身子,亲上眉心:“抱歉。”
温柔的亲吻在光影中久久停留,今见山暗暗叹气。从游弋凑过来开始他就不忍心了,到了这会儿是真真的缴械投降了。
今见山揽住腰,低声说:“好了,不疼了。”
游弋又亲了一下,然后拉开距离面对面:“买下的想法是在回昌市时萌生的。”
“具体时间。”
游弋笑了笑:“我们结束第一次的清晨。”
“也就是我上.门服务的第二天一早。”今见山把他拉回来原靠在肩上,抓起他的手把玩着听他继续。
游弋躺在怀里,看着两人的手:“那晚并不愉快,我猜想之后你会否认姘头关系,所以委托了满城村的地产商,以优厚条件去谈房屋售卖。”
“很巧,屋子的主人在昌市。当时我有要事缠身不能亲自去,只好委托许炎志帮我签订合同,这也是许叔为什么会通过你来见我的原因。”
“合同上有我的名字?”
“没有,我让许炎志帮我拟定了转赠合同,也委托他在房屋落地后交到你手中。”
今见山将手摆弄出剪刀的模样:“所以当时你想用屋子来答谢我给你.口。”
本来因为剪刀手露出的笑容又立刻收敛,游弋不怎么满意地说:“不好听。”
“那就是羞辱我的歉礼。”
“不......”游弋两指合拢,轻轻在掌心里弹了一下,“我没有羞辱你。”
今见山脸上笑着,语气却不高兴:“换位思考,要我的话你怎么想?”
游弋没办法解释,索性跳过:“这件事我忘了很久,一直到回这里做治疗时才想起来。本打算转手再卖出,但思来想去还是认为你很需要。”
“商业农业一体化会有很大的引流,政府会大幅度投入绿化招标,不难想象满城村之后会有多热闹。”
“许炎志的猜测对也不对,那座屋子的顶楼装修确实是专为你设计,至于另外几间屋子则是留给你的家人朋友。”
手指被迫摆出ok,游弋在逗弄中笑着,没有察觉到今见山正盯着他低垂的眉目,也就不会发现深潭里的涟漪波动。
“我不确定火锅城营业后你们三人谁会在那里镇守,如果是你,田叔和江叔应该不愿意住在向日葵附近的热闹处,来回周折也不妥当。”
“这件事本该和你商议,可无论如何初衷都不会改变,与其这样不如顺其自然,不过我没有想到你会追根究底。”游弋说。
今见山:“所以还是我不识趣了。”
游弋一本正经点头:“你应该装聋作哑,因为我不知道怎么解释后来的行为。”
“那你回答我,这么做是因为感谢么?”
“包括。”
“如果到时候不是我镇守呢?”今见山问。
游弋回:“所以只有顶楼是你的屋子。”
今见山拿走书关了灯,抱紧游弋躺下:“我一直都觉得我们不像姘头。”
“像什么?”游弋环住他的腰。
“不像知己也不像兄弟,要说家人吧,也不像。”
游弋闷在脖子里轻笑了声:“听起来像是在表达纠结。”
“不应该是特别么?”今见山望着窗外。
“你说。”
今见山:“就像遇到困难我会想和你开口,遇到不如意也想和你抱怨,如果想哭也可以躲在你怀里哭。凡是在家人朋友面前不能表露的,在你这里好像都可以无所顾忌。”
“安全感?”
“很像,像是进入你的领地就会被立刻包裹起来。外界突不破你这层壁垒,所以我是安全的,也能被抚慰的很平静。”
明明在说自己,可游弋却觉得今见山看穿了他,将他所有的感受用文字言语表达了出来。
这种感受的根基是信任,百分百完全信任,甚至在精神层面是完全放松的。
脖子上的手慢慢滑到背后,又一路停在腰上,掌心里的温度烘托的整个薄被蒸腾起热流。
额头落下亲吻,到了鼻尖又停在嘴角,游弋微微侧了侧迎上去。
他莫名变得很紧张,尤其当今见山翻.身上来的时候,碰到所有的地方都让他紧绷起肌肉,甚至会短促地屏住一口气。
阒无人声的潍滨堂由礁石大海隔开了距离,盈盈闪闪的灯光藏匿在雨夜里的林子中。
噼噼啪啪的悦耳声鼓舞了黑暗中的萤火虫,趋进路灯的光晕里一路向上。
***
不上班的生活简直太舒服,尤其关于睡眠,真真是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
上午十一点多,睡眼惺忪的今见山抱紧怀里的人不撒手:“再赖会儿。”
赖床没问题,可是顶.在肚子上的东西很成问题。游弋稍稍往后挪了挪腰,刚动一下又被抱紧,连腿都搭了上来。
他整个人被禁锢的根本动弹不了,甚至有理由怀疑今见山要把他按进身体里。
十分钟过去,游弋受不了地拍了拍腰:“可以了。”
“五分钟。”
昨天傍晚的雨下到酣畅淋漓后停了,又在涂抹完药,吃完一碗坚果粥,相拥躺在床上时稀稀落落续上,直到现在还没停。
没开灯的屋子里很昏暗,适合再睡个回笼觉,可是睡饱的身体根本找不到一个瞌睡虫。
而这不是睡不着的重点。
“今见山。”游弋语气没有起伏地叫了声。
“让我顶.一.顶。”
失控这种事不是一回两回了,游弋毫不留情地一把攥.住。
“嘶——”
“起不起?”游弋问。
“起。”
说是起,又腻腻歪歪在脖子里拱来拱去,最后在即将要拱出火前双双翻身而起。
两人进了浴室,洗漱完毕又一起下到厨房。小哥每日都会送蔬菜水果上门,冰箱里算得上满满当当。
“有没有想吃的?”今见山问。
游弋自觉地系上围裙:“都可以。”
“那就卷饼?把这些快蔫儿了的菜全炒了,再放点儿肉片。”
“嗯。”
游弋拿着围裙挂在今见山脖子上,又帮忙系好。这回他盯着后颈没有犹豫地凑上去,在突起的骨头上亲了亲。
亲上去的刹那今见山立刻缩了缩脖子:“操——亲的我一身鸡皮疙瘩。”
两人照旧分工协作,一人站在水池边洗菜,一人折腾各种机器。
整个屋子传来的既是和面机慢速嗡嗡声,又是豆浆机快速打动的喀哒声,间歇穿插几句笑聊,明明两人的空间硬是热闹的像一个早市。
刺啦——
肉片在滚烫热油里炸出水珠,满室瞬间被释放出的油烟气包裹。
“别杵着了,把豆浆盛出来。”
游弋一令一动,走到另一边把豆浆机举起来往杯子里倒。
几秒过后,他纳闷地打开盖子,这一看整个人彻底无语了。
黏稠的根本没有流动感,说是粥都过于勉强了。
游弋拿着走到灶台边,举到炒菜的人眼前:“你这样喝豆浆?”
“嗯——”今见山面不改色,“要不当粥吃?”
游弋一言难尽地看着他,又走回去拿过水壶往里倒了两杯水。
“加糖?”游弋问。
今见山:“可以,我喜欢甜一点儿。”
磕磕绊绊的一顿早午餐在半小时后终于上桌。两人盘坐在沙发和茶几的中间,你一勺我一勺往饼子里放菜。
两人:“......”
足足安静了半分钟,游弋看着破了的饼子,又看向流在指缝里的汤汁,说:“不错,真正意义上的手抓饼。”
“不错,还知道手抓饼。”
饼子薄度够,但硬了,根本不给卷的机会就露了馅。今见山又拿过一张皮包在破了的外面。
他举起来示意游弋看:“卷饼也可以这么吃,是不是又山顶洞人了?”
游弋配合地点点头:“通权达变,学无止境,受教了。”
无论饼子再怎么费劲,配菜是真的很合游弋口味,谈不上有多么美味,但就是能让他吃得浑身都往外冒热气。
就像指缝里色泽亮黄的油,跌落在餐盘里的肉丁被随意捏起丢进嘴里,坐没有坐相,吃没有吃相等等。
这些都让他觉得饱满,也觉得鲜活有趣。
一顿饭在玻璃杯上沾满油后结束,游弋端起一摞碗碟走进厨房。
洗碗也能洗出浪漫情调是他没有想到的。
耳畔有天籁之音在飘渺回荡,鼻息旁有残留的香味在缭绕,眼前是织成串往下坠落的雨滴。
树叶在摇摆,花朵在扑簌簌抖动,一切都那么干净,仿佛进入了人人求之不得的圣洁地。
灶台全部收拾干净,游弋擦拭着手倚靠在冰箱旁边,看背对他坐在钢琴前的男人。
没多久视线再次发出声音,呼唤圣洁地的创造者转过了头。
山峦绵延起伏,一轮红日照耀山巅的白雪,叶茂繁花相衬相映在山脚。
游弋身穿涂鸦睡衣躺进了深潭里,潺潺从手脚上汩汩而走,蒸发出体内的蕴热。
飘渺雾气引得头戴草帽的长颈鹿衔着一颗饱满的柑橘走来,垂头丢在脸颊边以此作为交换,好能饮一口清冽甘甜。
天籁之音渐渐停歇,今见山稍稍歪头点了点,游弋两手交握,笑着一下下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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