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第 94 章

假象和气被撕碎,安浩秀气的脸上终于没了温润从容。

他失态地前倾身子,说出的话掷地有声,像一下下扔出来砸在桌子上。

“当初我不赞成你来叶拂耳,关于前程你有很多种选择,我不明白,如果你真的爱我,会不理会我的看法不管不顾就走吗?”

安浩每一个字都咬地极重:“见山,你明知道,你明知道我不可能跟你来叶拂耳,你还是作出决定。从你来叶拂耳的那天,我们的将来不就一眼看到头了吗!”

“这才是你。”今见山点了点桌面,“继续。”

“是么?还是你够了解我,不过现在说这些太没有意义,你想听一周前?别急,不是说到移情别恋么?那我们先来掰扯掰扯。”

安浩收敛失态靠坐回去,盯着今见山看了许久才慢慢开口。

他声音又轻又怅然若失地问:“我答辩的时候你在做什么?你在和李棠探讨你的伟业,事后你隔半座城市跑来学校找我,我应该觉得感动么?”

“我过生日那天,所有人都在大院里为我举杯庆贺,我男朋友在哪儿?他和李棠在骊城,在田叔家里探讨方案可行性,事后赶飞机来找我,我应该觉得感动么?”

安浩吐出口气,声音变得微微不稳:“考博的时候我问你,我应不应该去国外参加学术交流,你怎么说的?你说去也好,专业领域会让我的三观发生改变。我又问你,可能需要一到两年,而你又是怎么回答的?你说,你不会做那个绊我脚程的人。”

“见山,我应该觉得感动么?难道不是因为经停刚开业需要你寸步不离的盯着?难道不是因为你陪不了我,所以想尽快摆脱我?”

“我打算放弃考博的时候再一次问你,我说,见山,可不可以......”安浩有些哽咽地停下。

等今见山没有听到下文看向他时,他露出很温柔地笑。两颊上的酒窝像汪进了阳光,迟迟没有坠落。

“可不可以换一种选择?你已经帮田叔解决了麻烦,那回来好不好,我不想只能一个月见你一次,我们在昌市成个家,我想天天见到你,哪怕是陪你去世界各处拍照。”

“你说什么?你说如果是在骊城,今时今日就可以,如果在昌市,让我再等三年。等什么?见山,你在等我妥协么?”

明亮不知不觉变作一片火红,云朵披上霞帔,高山树木投下阴影,画卷中当然有映照斑斓的湖。

今见山坐的这个地方并不能看见,但不妨碍安浩细数桩桩件件的时候自行想象。

他忽然发现自己极其没有耐心,因为他太了解安浩。

一个被双手捧着又用森严铁律教育长大的人,绝不屑于低头求复合,不然也不会到了今天才出现。

话里的内容太有意思,看似细数,实则数不尽的玄外之音。想到这里,今见山抬头朝露台看去。

那里空荡荡什么也没有,应该是去到了不会被打扰的位置。

眺望远处么?看来这出戏已经让看戏的人觉得索然无味。

今见山不可避免的再次回想起和安浩的相遇,其实给游弋讲述骑行的那件事他篡改了一部分。

那天他们等在聚集地,游弋没去,身体不适的女孩没去,但安浩去了。

是冯勋的高中兼大学好友肖炜叫着去的,肖炜正好和安浩是同寝室,而安浩却是今见山的高中同学。

再次见面不能用惊喜来形容,因为高中三年里的安浩和他并不熟悉。说是同班,其实也只有文理分班前的一年。

而他对安浩的印象也只停留在骄傲活泼,其他没有任何能从记忆里提取。非要形容,和任何一个高中同学没有分毫区别。

天公作美,即将到来的一场大雨分散了队伍,他们两人并肩骑车一路闲聊高中时的光景。

没想到快到山脚下时,安浩的车胎漏气严重,最后没办法,他们只能一路推着车找了个避雨处。

山间烟雨很美,一起困在亭子里的人很有趣。天时地利人和,安浩仰头很可爱的告白了,说从高中入校一直暗恋他到现在。

可今见山讶异过后还是委婉拒绝了,闲聊不久,他联系了在昌市处理事情的江牧决,一路送二人去了聚集的酒店。

他们在车里换着江牧决带来的衣服,在脱衣服时他无意看到了安浩贴身的那件迷彩背心。

也是因为背心上的字,他和江牧决同一时间对安浩生出了亲切。

那件迷彩背心今见山也有,不过是在筒子楼刚用红盆子洗澡的时候穿过的旧款。

是江叔送他的第一件不算礼物的礼物,所以到地方后他让安浩先上楼,自己则在外面等了十分钟才进去。

游弋那么聪明的人,得有多不专心才没有问偏僻的地方怎么打车。

如果都淋了雨为什么湿着衣服就去吃饭,还有,那场赌注中倒数第二是谁。

今见山不愿意去想可又无数次忍不住去想,如果那天游弋去了会怎么样。

李棠应该会拉上人好好一番介绍,会怎么介绍游弋?

无论是什么,他们点头握手,毋庸置疑,骑行的那一路他必定是注视背影,也不一定。

没有意义,追究这些太没有意义,毕竟一年前的爱恋不假,眼前的人也是真心实意爱过的人。

今见山收回思绪看向对面,沉默不语地听对面继续追究以前。

“自从田叔把担子扔给你,每一个重要或者不重要的时刻你永远是最后一个出现的人。为什么,因为是我追求的你么?所以我永远排在末尾?未免太不公平。”

“你要带我来看你的成果,你觉得我凭什么要来看你的成果,这个剥夺我爱的成果?”

安浩摇着头落下晶莹剔透的泪珠,语气里带了委屈也带了怨怼。

“在你这里,我永远只能提心吊胆的做一个赤手空拳的人,我怕你视我为兄弟,视我为可有可无,一次次分离的恐惧让我彻夜彻夜睡不着觉,我为什么要看。”

“你有太多底气,我自知我的任性和可怜总有一天会成为你厌烦的理由,所以我为什么不打破它?与其做一个被动等待宣判的人,不如将选择权掌握在手中。”

安浩满脸泪地抬起头:“见山,你没有来找我,没有联系我,甚至没有追问过分手的原因,知道当时我在想什么吗?我想你不过如此也果然如此。”

“可是分手后我时常听别人提起你,我才知道原来你是一个非黑即白的人,而我的决定不止伤害了你,也伤害了我自己,见山......”

安浩嘴唇嗫嚅:“对不起。”

等了会儿,发现对面盯着自己没有下文,今见山掏出支烟点上:“说完了?”

安浩草草擦净脸颊上的泪珠,拿过杯子乖巧地点点头。

今见山笑模样抬了抬下巴:“确定说完了?”

壶里的茶已经凉透更何况是杯子里的,来回倒弄是安浩紧张无措时下意识才会有的小动作。

今见山全部看在眼里,他给足了耐心,等安浩组织没说完的话。

等了没多久,安浩像是终于下定决心,秀气可爱的脸上挂满了深情与乞求:“见山,能原谅我一次吗?”

放下身段道歉求复合倒是出乎意料,今见山拉过烟灰缸磕了磕烟灰:“原谅什么?”

“见山,和你分手前我没有做过出格的事,我和他......”安浩顿了顿,“我和他没有发生什么。”

“没有发生什么?”今见山问。

时间一分一秒拉长,安浩脸上的血色肉眼可见的消失。今见山没有追问,没有拆穿安浩所谓的“没有发生什么”。

他用移情别恋掩盖出轨的本质,已经算是给足了彼此脸面。

无数个夜深人静他确实像个刑警,一遍遍止不住的去寻找蛛丝马迹。

那些和着血吞下去的恶心,早在刚开始的日日夜夜里吐了个干净,刨根问底的结果无非又是揭开黏膜再吐一次。

今见山直直看进安浩的眼睛:“和我猜得差不多,事到如今你依旧会想方设法在我身上找借口。”

“见山......”

“听我说完。”

安浩急迫地想说什么,被今见山打断:“我的家庭,我的出身,我选择在叶拂耳,一切的一切从来不是你提出分手的理由,你也不用固执的拿这些事来评判我爱不爱你。”

“大概能猜到你来叶拂耳的目的,道的歉我收了,感情这种事从来讲求的都是你情我愿,藕断丝连在我这儿绝对不是一种情趣,现在你说完我拒绝,事儿能过吧?”

太过了解对方好也不好,就如此刻,不用详细说明什么,安浩已经明白话里的意思。

而安浩露出的神情,同样是今见山熟悉也不熟悉的一面。

显然,棉被下不为人知的丑陋一层层揭开,当中有人并不打算草草揭过收场。

“看来不能。”今见山透过烟雾半眯起眼盯视对面。

安浩抬头,往他刚才看过的地方看去:“见山,接下来该说一周前么?”

终于步入正题了,今见山问:“谁告诉你的?董心仪?”

“见山......”

“坐那儿。”今见山没回头地打断。

冯勋坐回去,压低声音一字一顿问:“谁他妈告诉你的!”

安浩收回视线,他没有看冯勋,只是对今见山洋溢出酒窝:“见山,你喜欢他?那个叫......”

“所以你打算告诉我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今见山将烟一下下捻灭在烟灰缸里,“清竹,去楼上。”

“哦。”

姜清竹反应很快地端起吃食往楼上跑,安浩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又被一阵来电声制止。

在看到来电显示时,今见山当下就清楚了一件事,都他妈知道了。

铃声没有停歇地催促,院子里的人全部屏息以待,而今见山只是看着露台方向无动于衷。

一直重复响了几个回合,今见山像是终于回过神,这才漫不经心地接起来。

“大今,你真牛逼,竟然能装得住。”

今见山:“时间掐得正正好,要不先说说谁早上五点打扰你睡觉了。”

“游弋人呢?把电话给他。”

“关子洲?”今见山不紧不慢说,“他看见游弋脖子上的印儿了?他不太能忍啊,这才几天就急了。”

电话那边的李棠安静几秒,然后慢慢笑起来,满腔都是睡醒不久的沙哑。

今见山回头摊开掌心:“手机。”

“见山,不可能是她。”冯勋看着他的眼睛没动。

章铂钰急道:“你他妈快给他。”

“勋子,别掺和。”赵别沉声说。

“人都在呢?”电话里的李棠还在笑,“大今,别告诉我啊,你可千万别告诉老娘,你操他妈的真就喜欢上了。”

今见山一动不动地盯着冯勋,没几秒手机妥协地砸在手心里。

他边解锁边随意回:“有人喜欢游弋这件事儿很意外?我一个性取向为男的喜欢上更不意外吧?”

李棠:“说得真他妈有道理,不妨咱哥俩换个人少的地方好好畅聊畅聊?”

“聊你一直不愿意聊的么?”今见山抬眼瞟向对面,不以为意地笑了声,“棠棠,瞒了这么多年,现在又打算用他的家庭来吓唬我?”

李棠不满地啧啧几声:“安浩告诉你了还是你查了?”

“看来董心仪也急了。”今见山笑出声,可笑意丝毫不达眼底,“都什么意思?是他妈洪水猛兽?”

“大今......”

安浩举起杯子,盯着今见山的目光晦涩难懂。

李棠沉默片刻,语重心长地说:“大今,别喜欢他,我没跟你开玩笑。他不适合别人更不适合你,你他妈过自己乐呵日子行不......”

“这么偏颇?”今见山打断,“怎么一个院子长大的发小能不如拜把子的关系?”

“大今......”

今见山再次打断:“不急,这儿还有个人。”

“大今!”

今见山把接通的另一只手机靠近在耳边:“是我,今见山。”

电话那头的董心仪安静了几秒,委屈道:“见山,瞧瞧我多难啊,一个圈子混是混,两个圈子混也是混,都不混之后又拽我当中间人,结果好嘛,来来回回只有我里外不是人。”

“我没看出来你有多为难。”今见山把两个手机开了公放,扔在桌子上。

他双手交叉靠坐回去,语气沉缓地说:“李棠,董心仪,安浩,都是隔了十万八千里的人。来,我听听是什么风把你们又撺掇到一起,你们又急着要给我说些什么。”

春天的叶拂耳别有一番滋味,尤其是夕阳时分,整个天际都被映照的五彩缤纷。

如果身处的是夕村,只站在那里就像是团卧在云端。

手机里久久没有声音,坐在对面的安浩也只是看正眺望天际的今见山。

梅花树下的人或盯手中酒,或没有落点地盯一处出神,偶有一声轻微叹息又被另一声叹息掩盖。

“都不说?行,那我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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