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丹丹一进教室就踌躇地看着多米。

多米看着她满脸愁容，了然开口：“你忘记带平板了？”

丹丹缩了缩脖子，嘴巴嗫嚅：“嗯……因为昨晚你提醒我的时候我好不容易刷好牙躺床上了，想着今早出门再放包里也行，结果早上出门太匆忙就、就给忘了。”

多米叹了口气，撑着下巴，忧愁的目光看向窗外，“算了，明天你记得带就好了。”

“你今天还要去舞社吗？”丹丹将课文掏出来，一片静默没得到回应，扭头看到思绪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的多米，她轻叹气，这姐妹就是这样，经常发呆放空，听不到别人讲话的。

光线洒进教室，刚好在多米的桌角，为多米打出了一个柔和的侧颜。

赵景骏一偏头就看到多米撑着下巴安静地看着窗外，目光幽远，孤疑地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绿意盎然的庭院，一、二楼走廊的一角，没什么特别的。

难得看到吵闹的她这么安静，是有什么难过的事吗？他回过头来，也撑着下巴蹙眉想着，不由地轻轻叹了口气。

旁边的许隆浩瞥了眼自己同桌，挑眉问：“咋啦？”

“想不通。”他后脑勺都不带动一下的。

许隆浩大骇，“学霸还有想不通的时候？哪道题？说不定我可以。”说着说着就挺着胸脯自信了起来。

赵景骏搭拉的眼皮轻抬起瞥向他，“你？数学大题一道都不会的，还帮我解题？”

“嘿！你这人，行！”许隆浩气一顿，点了下头，低头继续补作业。

“你在想什么呢？”丹丹看着多米虚焦的眼睛，忍不住好奇地问。

多米回神放下手，轻拍了拍丹丹的手，“没什么，要读英语了。”

“哦，我是看你静得可怕，你别说，还挺有忧郁美女氛围的。”

“谢谢你哦。”多米翻开英语课本，轻飘飘地说。

讲台上的英语课代表已经开始带读，小和这个时候也走进来视察早读。

整齐的读书声响彻教室。

放学后，丹丹自告奋勇地帮多米打扫卫生，多米一下课就冲去音乐楼那边了。

平铺地上的纸张怎么也拨拉不进去簸箕，丹丹弯腰将纸张捡起来扔进去，耳边传来一阵嗤笑声，她抬头看去，旁边俩个女生的视线快速从她身上挪开，头凑一块掩嘴笑。

丹丹迟疑地看着她们俩个，“你们在笑什么？”

那俩个女生笑眯眯地看着她，罢了罢手说：“没什么啊。”又相视而笑。

丹丹被她们笑得心里毛毛的，怀疑起了自己，慌乱地上下扫视了自己，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她无措地低头接着打扫卫生，这一次她低着头，动作小心翼翼。

等扫好地回到座位上，她眼角偷偷瞄向那俩个女生，还在看着她笑着互相咬耳朵，一察觉她看过去就立马挪开视线，默契地相视而笑。

丹丹僵硬地收拾着书包，她有种她每一步都做错了的感觉，等到走出教室，她才大口呼吸着外面新鲜自在的空气。想到刚才令人窒息的氛围，她立马鼻子一酸，抬脚往音乐楼那边走。

多米走出楼栋，抬头看了眼天空，日薄西山，她伸了个懒腰，心里想着刚才的舞蹈，真是头大，吃个饭的时间她就可以把刚才的舞蹈忘光光。

“多米！多米！多米！！！”

多米循声望去，看到前面树下疯狂招手的丹丹，她咧开了嘴，惊喜地小跑了过去，嘴上损着：“你不回家坐在这里喂蚊子？等多久啦？”

丹丹大眼珠子灵动地转了一圈，优雅地翻了个白眼，站起来拍了拍裤子后面的灰，轻嘟嘴，向前挽住她的手臂，“ 你是怎么做到这么大个活人在你面前，你一点看不到的？你都往我这边看了，我在朝你疯狂招手，这都能自动跳过我。”

“哎呦，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日常就是眼瞎耳聋的。”多米晃了晃她的手，脚步轻快地走向停车棚，一路叽叽喳喳的。

“我跟你说，刚才练舞，队长就控制着音乐，一会就按停，说‘听到这个鼓点就做个wave。’然后大家纷纷点头，只有我完全抓不到有什么鼓点，就感觉那音乐一溜烟就从我耳边呼啸而过。她们能随着音乐跳舞，我感觉我跳舞自动忽略音乐，我是不是没救了？”

……

多米疑惑地偏头看向丹丹，对方一副游神状态，根本没在听她说话，提起手臂轻轻碰了碰对方，“你在发什么呆？”

丹丹幽幽看向她，轻叹了口气，“没什么，就刚才班级里的俩个女生……”

多米听她说完，点了点头，“不是你多疑，她们可能真的就是在嘲笑你，她们俩个也嘲笑过我。”

俩个人走到了停车棚，各自找着自己的车，多米把自己的车牵出来，等到后面丹丹骑上来，她也勾起脚踏前行，耳边丹丹问：“她们嘲笑你什么了？去喝奶茶不？我想喝奶茶。”

多米直视着前面，闻言眼睛眯起，咧开嘴，爽快地答应了，“好啊！老地方吧。”

然后沉吟了一会，忍不住啼笑摇头，“唔，那可太多了，比如有一次体育课看到栏杆外面有人在卖甘蔗，她们说好久没吃了，很想吃，问我想不想，我说我不喜欢吃这个，她们就一脸惊奇地说我牙缝这么大，还以为我特别爱吃呢。”

丹丹瞪圆了眼睛，扭头看向多米，只见她微提着嘴角，目光柔和地看着前方。

丹丹不可置信嚷嚷：“你除了虎牙凸出来了，其他的不都很整齐紧密，从哪里看到牙缝大的？”她细细端详着多米，说完摇着头收回视线继续看向前面，一脸匪夷所思。

多米继续慢悠悠地开口，“还有一次走在我后面，忽然说其实我头发一点都不长，是因为我太矮了才显得长。”

丹丹哇得出声，还是被震惊到了，“你不生气吗？”

多米摇了摇头，“我这个时候生气倒显得我小气了，而且这个她们说的确实有道理，那就更生气不得了。”

丹丹静默，情绪低落，长长叹了口气，“好气哦，难道我们只能忍着吗？话说你平时看起来拽拽的，我以为你会反击回去，怎么唯唯诺诺的呢？”

多米抿着嘴巴，晃了下头，“我不知道怎么应付这种，她们轻飘飘一句挖苦，换来我的歇斯底里，这样也不得劲。”

丹丹连连点点头，“对啊，换来是你小气了、开个玩笑而已、说实话你也要破防、玻璃心这些话。”

俩个人不约而同叹了口气，一时俩人静默了下来。

在学校对面的奶茶店停好车后，走进店里，老板抬头看到她们，笑眯眯地问：“来了？今天还是老规矩吗？”

多米走到收银台前面，抬头看着头顶前面的灯牌，犹豫着。丹丹也跟上来在一旁抬头看着，久久没点。

老板心中了然，指了指灯牌其中一个图案，“总喝那款也腻了，要不试试这个？我家的新品，最近这款很受欢迎。”

丹丹雀跃地点了点头，“好啊好啊，我试试。”

多米也跟着点了点头，“那我也一样。”

俩个人走到桌子前坐下，缓缓放好书包，多米看着店外来来往往的人，发起了呆。

丹丹稍稍往前凑了凑，碰了下多米的手，轻声说：“嘿！多米，你还记得初三我们刚同桌不久的事吗？就你帮我出头的事？”

多米将视线挪到丹丹身上，疑惑地看着她，“啊？什么事？我什么时候帮你出头了？”

丹丹啧了一声，“就当时，张纪嘲笑我，然后你帮我出头了，记得不？”

多米歪头想了想，迷茫地看着丹丹：“哈？什么？哪个？”

丹丹无语地低下头吐出一口气，抬头目光幽然看着多米，“算了，我能指望你记得谁，我猜开学这么久了，让你说出我们班10个人的名字，你也凑不齐。”

多米不服气地反驳；“谁说的，我认识好多同学啊！”

丹丹点了点头，低头喝奶茶，轻声说：“没错，姐妹长姐妹短，记不住姐妹名。”

多米不好意思地扬起笑容，“嘿嘿嘿！”

“打扰一下，你们的奶茶。”这时老板端着盘子上来打断了她们的谈话。俩人静静地等着老板放好奶茶，等老板走开，双双插上了吸管，噘了一口奶茶，“好喝！”丹丹眼睛亮起，开心地轻跺了几下脚。

收银台的老板笑眯眯地看着她们，“对吧！我没骗你们吧？这款反响很不错，学生们都很喜欢喝。”

丹丹抬头看向老板，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大声说：“谢谢老板！”

“不客气，你们慢慢喝。”老板温和地摇了摇头，示意她们继续，随即低头看着电脑。

她们各自刷着手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走出奶茶店，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了，霓虹初上，微风徐徐，俩个人心情轻快地回了家。

晚上，丹丹写完作业熄灯躺到床上，黑暗中，她的眼睛闪烁着，翻了个身，心里开始回忆着过往。

初三刚开学第一天，她就不太喜欢多米，觉得她又张扬又拽，看起来不好相处，一想到接下来的同桌相处就发愁。

多米在班里很快就认识了很多朋友，经常有人笑眯眯和她打招呼，她和那些朋友没什么不一样，甚至她发现多米把她和前面芳芳的名字记混了，但多米打哈哈掩盖着，芳芳没发现。

这件事让她觉得多米果然又虚伪又没礼貌，名字都记不住就跟别人勾肩搭背。

早在初二她就知道多米了，经常可以在走廊看到笑眯眯和别人闹成一片的她。

一天上学路上突然上起了大雨，她瞬间被淋成了落汤鸡，狼狈不堪，就在她嘴里小声骂着的时候，后面上来一把伞，她错愕瞪大眼睛偏头看去。

多米眼睛弯弯亮亮地看着她，雨水和脸上小小的黑框眼镜衬得她越加白皙，笑起来脸像个白白的小包子，一侧虎牙微露，她友善地往她凑近，朗声说“嗨！同学，我们一起撑，你过来点。”又探头往伞外看去，囔囔着：“靠！这雨有够大的，冲我们来的！”又将伞举高了点。

丹丹低头嘴唇轻启：“谢谢，我叫丹丹，初二一班的。”头上的雨水挂到了睫毛上，她轻眨了眨眼睛，抬头看向多米。

多米皱起了鼻子，试图将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挤上去，鼻间呼吸着，白雾布满镜片，多米皱眉看着前面，漫不经心地应；“这样哦，我叫多米，初二二班的。”

等走到教学楼大厅，多米笑眯眯地和她挥手道别，手里橙色的雨伞和橙色的书包格外醒目。

那天下午的一个课间，她在走廊远远地看到前面和别人手挽手的多米，她大步上前兴冲冲和她打招呼，“多米！”。

多米也笑眯眯对她大方挥手，甜甜地回：“嗨~”然后继续跟一旁的朋友说着未完的话题。

她见多米已经有一块走的朋友就快步先走了。

在厕所隔间里她听到有人问；“对了，刚那是谁？”

传来多米满不在意的声音，“不知道啊。”

难道因为她中午回家换了一身干燥的衣服她就不认识她了？还是故意的？她对她的好印象从此蒙上了灰。

初三身为班长的她什么活都帮，抄板书、听背诵、登记整理各种名单、收作业……

才开学不到一周，英语老师就让一部分同学到她那里背诵英语课文，坐在隔壁组的张纪来找她背诵。

背完她就在纸上他的名字后面打勾，抬头微笑说：“好啦，我给你打勾了。”

张纪一动不动，她疑惑地看着他。

只见他笑眯眯地，充满意味地问；“班长，你觉得‘bandage’这个英语单词难记不？”

丹丹轻眨了眨眼睛，“不难记。”偏头想了想，“呃，根据读音还挺好……”

张纪豪横挥手打断，目光迥然紧盯着她，得意地说：“对！我一看到你就不会忘记它了，班长你帮了个大忙！”

一旁和后桌聊得眉飞凤舞的多米停下来，跟后桌说：“等一下哈！”回身微微挑眉看着他们。

丹丹呆呆地问：“为什么？”

张纪神秘地手掩着嘴巴凑近，压低声音一字一顿道：“因为我一看到你就想到‘本~地~猪~’啊。”说完仰头哈哈大笑。

丹丹脑子绕过弯来，连忙低下头，眼框里的泪水打滚着，她瞪大眼睛轻咬嘴唇不让泪珠滚下来。

“切！”耳边响起多米不屑的轻哼，泪眼朦胧间看到一片雪白，丹丹迟疑地接过多米桌子下偷偷递给她的纸巾，她低头长发垂下，轻轻抹去了眼泪。

旁边的多米敲了敲桌面，周围的人都看向了她，她背靠着后桌，慢悠悠地说：“你搁这儿玩谐音梗呢？”

张基挑衅地看着多米，“咋滴？”

“背完就回去，别杵这挡别人。”话毕她微抬起下巴，亮出她的小虎牙笑眯眯地看着张纪，也一字一顿地说：“bye~ ,zhang gio~”

张基蹙眉迟疑地跟着念：“bye、zhang、gio，……”他涨红了脸，咬牙切齿地看着多米。

周围哄然大笑，后桌的同学笑得锤着桌子，“哈哈哈哈，白斩鸡！哈哈哈哈！”

多米忽然也像没绷住，低头弯下腰，手捂着嘴巴耸着肩膀，急忙偏头往后面扑哧一声，回身看着后桌。后桌拍了拍她的肩膀，“嘿！你别笑啊！一笑气势就没了，本来刚才气势挺足的。”

多米罢了罢手，“没有啦，我本来就没说什么啊！”

……

丹丹想着想着就意识模糊，陷入了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