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歧刚查完房,就被六床的老太太拉着唠叨要给他介绍她表姐的儿子的同学的闺女,据说此女貌若天仙,蜂腰腿长,学过琴,留过洋,堪称一代女神。陆歧微笑着听她念叨,心里快速的把几个要换药的病号过一遍。
护士小刘拿着输液单进来,对他道:“陆大夫,科室电话有人找。”
陆歧忙抽身而退,临走给了小刘一个多谢的眼神。
小刘用口型道:“这次是真的。”
陆歧纳闷,一般会打科室电话的都是医院内部人士,难道医教科又有什么破事。
接起电话口气淡淡道:“喂?”
那边人顿了一下,道:“我要结婚了。”
最近医院结婚同事挺多,一般都是带着糖来各个科室发一遍,顺道挨个通知一下日期和酒店地址,陆歧笑道:“这可新鲜,结婚带着糖本人来科室挨个通知一下啊,就想打个电话给我们科室知会一声,兄弟,怎么着,觉着自个年轻力壮以后不来老年科是吧?”
那边的人又是一顿,不可置信道:“你要带着整个科室的人来?”
陆歧纳闷,“这不废话么,咱医院谁结婚我们科室不上供份子钱,我们主任说了,有来有往,等我们办酒席,满月席,大寿席,谁不来谁孙子,不亏。”
那边人似是憋着气,怒道:“我是吴首邑,刚分手一周,你就听不出来我的声音了,可真有你的。”
陆歧一愣,才想起来他把这人的手机号拉黑了,顺嘴道:“刚分手一周,你就要结婚了,你也不遑多让啊。”
吴首邑道:“我总是要结婚的。”
陆歧憋着气,咬牙压低声道:“所以你就一边追我,一边跟那个秦大小姐订婚是吧?左拥右抱,坐享齐人之福啊,吴总。”
吴首邑一顿,道:“我是真的喜欢你,那个女的就是娶回去给我父母看的,婚后我还是陪着你。你不要生气了好吗?”
陆歧冷笑,压低声音道:“别介,你想三妻四妾,我可不想当那个破坏别人家庭的小三。还有,你对一个男人纠缠不休,你未婚妻知道吗?”
吴首邑一拍大腿,嗨了一声,得意道:“原来你是担心这个啊,没事,她知道的,还让我邀请你来我的婚礼呢。”
陆歧:“……我担心你大爷!”这他娘的是什么样的一对智障。
“没空,不去。”
吴首邑故意道:“看来你心里还惦记着我,舍不得我,不然,怎么连个小小的婚礼都不敢参加呢。”
陆歧:“我惦记你个……”
“陆大夫,我要去给病人输液了,你几床的病人换药,把医嘱下一下。”护士站配药的护士喊道。
陆歧忙应了,对电话里道:“我很忙,没空理你,你爱结婚离婚,你生娃我都不管你,请你快走不送。”
吴首邑知道他这是要挂电话了,忙道:“你不来就是你心里还介意,你不介意你就来给我个祝福证明一下。”
陆歧啪的把电话甩上了,他当初就不该一时头脑发昏同意和他交往。
陆歧以为这就完了,结果吴首邑这混账的下限简直是没有下限。天天给科室里打电话,谁接到就邀请谁去参加他的婚礼,并要求务必带上陆歧。
问他是谁,就说他是陆歧前男友。
开始科室人还以为是开玩笑,次数多了,看陆歧的眼神就一点欲语还休了。
这特么的被动出柜。
六床老太太出院的时候,专门把一代女神叫来,说是想她了,让她来接自己。实则是提了几次,陆歧不松口,干脆让人过来,先见上一面,她不信陆歧见了本人不喜欢。
女神原本对老太太的新式相亲颇有微词,碍于长辈相邀,只得过来走个过场。
结果一进办公室,见到陆歧本人,女神觉得,相亲也是能相的。
陆歧长的很好看,标准桃花眼,又大又黑,五官像是用水墨精雕细琢上去的,眼尾微微向下耷拉。给人温润儒雅之感,眼睛直视对方的时候,会给人一种温柔多情的错觉。一个宜家宜室的良家妇男形象。
见女神看陆歧看直了眼,六床老太太高兴的合不拢嘴。忙撺掇着两人加微信。
陆歧尴尬的干笑,女神倒是落落大方,拿出手机,“我扫你?”顺便瞄了眼办公室里其他的吃瓜群众。
陆歧知道,美女当众相邀,拒绝就是拂了对方的面子,干脆道:“我扫你吧。”
女神笑着说好,低头一看好友申请备注,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可惜。没有点同意,手机放回包里。
办好出院手续,送走老太太,陆歧长纾一口气。
办公室的电话响起来,旁边的同事顺手接了。
“陆歧,你男朋友电话。”
陆歧一顿,接过电话,就听同事说,“你们基佬。都喜欢找个女人骗婚吗?”
陆歧抬眼,扫过同事眼里的鄙夷和不屑。淡淡道:“我没有。”
吴首邑听到陆歧的声音,忙道:“宝贝儿,我想你了,等会下班,我去你医院接你吃饭好不好?你别偷偷溜了。”
同事还未走远,座机的声音外扩,听得一清二楚。对他的否认嗤之以鼻,“美女微信加着,这边男朋友勾搭着,坐享齐人之福啊。有个好皮相就是好啊。”
陆歧皱眉,听出了同事口气里的不善,“与你无关吧?”
同事切了一声,暗骂一句恶心,转头打病历去了。
虽说现在男同女同不少,但毕竟偏离了大众,现实能理解的人不多。陆歧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并不想把性向弄的满城皆知。
如今被吴首邑这么一搞,平白受人白眼。
陆歧气的一佛出窍,二佛升天,吴首邑还在电话那头絮絮叨叨。陆歧冷冷道:“日期。”
吴首邑一顿,“什么?”
陆歧:“你婚礼日期地址。”
吴首邑顿了一下,“你真来啊。”
陆歧道:“你不是想我来吗?”
“我是想你来,可我朋友他们都说你绝对不会去的。”
“我现在想去了。”
“真的吗?”吴首邑高兴,“我等下短信发给你,你把我手机号从黑名单拉出来呗。哎呀,就是走个过场,你能来陪着我,我真的好开心。”
“行,你婚礼我会去的,饭就不用吃了,我今天还要加班。”陆歧说完就挂断电话。
陆歧打开淘宝,买了一打道具血浆,和鸡毛毽子,混合在一起,保证吴首邑的婚礼非常刺激。
这天正好下夜班,交完班,处理好医嘱,陆歧回家洗了个澡,吃了个饭,这才慢悠悠的骑着小电驴出发。
眼看吉日良辰将到,他的电话开始疯狂震动,嗡嗡嗡的他都以为自己兜里揣了个马蜂窝。
拉黑三个号码以后,陆歧果断关机,把马蜂窝给憋死。
陆歧在距离永恒酒店还有两个红绿灯的距离时,就已经看到了酒店顶上俗不可耐的爱你一生一世的灯牌,后面还有两个代表新郎新娘的卡通人像。
红灯转绿灯,陆歧正要过去,就听到斜对面传来一声惨叫,一个人扑另一个人身上疯狂撕咬,红彤彤得血呲出老远。有人想上去拉开两人,却拉不动,反而激起了施暴者的逆反心理,想咬拉他得这人。人群下意识的四下散开,却又不肯走远,呈半圆形围住案发现场。
路中央的交警忙跑过去一个纵身飞踢把人给踹飞,见他不依不饶又要扑过来,又补了一飞脚。
端的是身手矫健。陆歧暗赞一声帅。交警转回身查看被扑倒的人,陆歧得以看清他的面容。卧槽!真帅!
陆歧见被踢飞那货爬起来要扑交警,忙扔了小电驴上去有样学样补一脚,但忘了他是个病弱书生的体质,那人太壮,力气太大,充分的给陆歧上了一堂力拔山兮气盖世的课,人没踢出去,他只觉踹到一辆卡车,自己先被撞飞了。
壮士惯性往前冲,眼看要扑倒他身上,陆歧顾不得屁股下的一股凉意,就势一滚。四周傻了的血性男儿们此时终于反应过来,搂腰的搂腰,拽胳膊的拽胳膊,总算把壮士给拉开了。
被众多男儿拖住的壮士依旧不依不饶,发了疯似得抓挠扣咬,活像被铁链拴住狂性大发的金刚。
交警压着伤者的脖子,大喊:“打120,他颈部血管被咬破了。”
脱险的陆歧伸尔康手,道:“我是医生,让我看一下。”正要站起,脚踝就一阵钻心的疼,居然扭伤。真,弱鸡啊。
交警惊喜道:“那最好不过了。”再看医生,正在地上痛不欲生的挣扎坐起站立失败再坐起,再看屁股下面一滩血,医生一个屁股蹲把屁股震裂了?
陆歧王八翻身似得折腾半天站不起来,他承认,以坐地上的姿势,单腿受力站起,战五渣的他做不到。热心市民看不下去了,要过去拉他,交警一声大喝,“慢着,你过来按住伤口,我来扶他。”他屁股裂了啊,你强拉他,万一严重了怎么办。
陆歧纳闷,我就需要一把力,站起来我单腿蹦过去都成,这还必须分谁拉?难道交警拉有buff加成?
正想着就见交警脱下外套,绑在他的腰上,又以一个面朝大地,反向公主抱得姿势将他抱起来了。
别问陆歧具体细节,反正他自己硬成了一根钢筋,一根平板的,铺平在交警双臂上的钢筋。
陆岐一脸懵逼的被送到患者面前,与昏迷的患者来了个平行的面对面。
“你看一下他怎么样了。”
陆岐艰难的回头看交警:“你放我下来。”
交警体贴道:“没事,我不累。”并给了他一个屁股摔裂了有失颜面,但防止伤口恶化才是要紧的眼神。如果不是怕当街摸屁股脱裤子医生会炸毛,他觉得按压止血效果会更好一点。
陆岐憋红了脸道:“可是我累。”
挣扎着脱离了交警的臂弯,跪着查看病人的情况,又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地上来来回回几次,蹭的白色运动裤上都是血和灰。
交警看着从他裤子上源源不断渗下来的红色液体,一阵百感交集。
再看袭击者,还在锲而不舍的往周围同志身上扑,将身上的人形锁链甩了数个来回,如洪湖水浪打浪,一拍又一拍。
交警怒道:“你够了没,发疯也有个限度。”
袭击者充耳不闻,只发出野兽般的嚎叫,继续甩,眼看群众撑不住了,交警上去,拽过一只胳膊,反身一拧一按,将人牢牢的钉在地上动弹不得。
等陆岐检查差不多,救护车也来了,同时来的还有警车。
交警和同行们打完招呼,转头就见患者被热心群众和医护人员送上了救护车,医生一副不堪行走的样子,一步一蹦的往人群外挪。
交警啧了一声,小跑追上,扶着他,道:“讳疾忌医要不得啊大夫。”
陆岐忙捂住他的嘴,噓了一声,刚才救护车的人一下来,他就瞅见熟面孔了,忙让群众帮忙,自己趁乱溜出来。全科室都知道他今天去参加婚礼,这一身血和泥的混合体再加伤脚一只回去,十张嘴都说不清。
交警看着医生慌张的小眼神,无奈道:“你的伤得处理啊,放着严重了。”就算是屁股,也得去看啊,你们不是还有肛肠科么,医生还害羞这个?
陆岐莫名其妙,“我自己能处理。”他就是扭个脚,回家擦点药就行了,再说他还得换身衣服,去看两个智障的婚礼表演。
交警想了想,无奈道:“正好我同事过来替个班,我家在附近,你需要什么药,我给你买,你也挺不方便的。”先看伤势,严重的话再强行送医。
陆岐一想,他回个家拖着伤脚在赶过来,酒席打包都只剩洗碗水了,便同意了。
交警上前又想故技重施,反公主抱。陆岐吓得往后退,“你干嘛。”
交警见四周无人,悄声道,“你屁股裂了,走路不是更疼,我抱着你好一些。”
陆岐一愣:“谁告诉你我屁股裂了?”
交警以为他在嘴硬,将绑在他腰上的外套脱下来,指了指陆岐的屁股。
陆岐转身,屁股后面血红一片,跟大姨妈崩漏了一样。
……他刚才被撞飞出去,好像坐在挎包上了,挎包是普通的帆布包,不防水。将挎包提起来一看,内侧同他的屁股一个色。所以他刚才绑外套是为了给他遮屁股?这种姨妈侧漏用外套遮的既视感更强烈了。
陆岐一言难尽的看着交警,“这不是我得血。”
交警皱眉,“你疼的路都走不了了,还硬撑什么,再说这附近又没人,也没人知道你摔了一跤就摔那啥了。”
陆岐无语道:“我真没刚裂,我就是脚扭了。”堂堂七尺男儿,犯罪分子没踢倒,反而扭了脚,说出来也好羞耻。
陆岐将挎包打开,抓出混着鸡毛的血袋给他看。
交警一脸懵逼:“你带这么多血和鸡毛干嘛?辟邪?咱们社会主义接班人可不兴这一套啊。”
陆岐望天,“假的,演戏那种。”
交警:“你还兼职演戏?”
陆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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