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嫣从未像这次这般难哄,一连几日都没同顾长颢说话。
顾长颢深知那晚自己说错了话,自知理亏,容嫣嫁到淮王府的这三年,两位舅母还有二弟妹没少给容嫣添堵。徐氏对容嫣入府三年未孕一事耿耿于怀,与两位舅母添油加醋也逃不开关系,他也心知肚明。
见容嫣一连半月都对自己态度淡淡,任凭自己说尽好话都哄不好,顾长颢也有些泄气,索性搬去书房睡。
但这日徐氏突然把容嫣又叫去。
“二公子,不好了,侧妃对夫人发了好大的脾气。”
顾长颢往芙荷厅去,正巧遇上回府的顾长颛。
“大哥。”
“去母亲那里?”
“嗯。”顾长颢神色有些急,不知道母亲和阿嫣又起了什么冲突?
“我同你一起去。”顾长颛也跟着进了门。
其实这几日容嫣早就预料会有这么一遭,前些日子顾长颛再次同宗族里提起将世子之位让给顾长颢,被族长以“顾长颢尚无子嗣”为由拒绝,这下徐侧妃肯定要借题发挥。
“娶你进门,真是家门不幸!”
“我当时也是蒙了心,只想着娶高娶高,可娶个下不了蛋的媳妇进门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冤孽,祸水!”
饶是容嫣做好了心理准备,她自知这次是她理亏,若是徐氏以此事训斥她,她听着便是,只是她不曾料到徐氏说话会这么难听。
徐侧妃平日里端惯了侧妃的架子,但徐家曾是农户,徐氏入王府前只是农户的女儿,这些市井的粗话她其实很擅长。
“若是长颢没法顺利承世子之位,你就是大罪人!”
“赶明儿我挑几个丫头送你房中,若是这次你再拒绝,就别怪我不顾太傅的脸面,我要把你生不出孩子的名声搞得满京皆知,把你退回容府!”徐侧妃甚至站起身子指着容嫣的鼻子骂。
容嫣哪里受过这样的辱骂,一时怔愣在原地。
正当容嫣被骂的狗血淋头,一时间不知道如何还口之际,紧闭的院门被打开。
“母亲慎言。”
“母亲,儿子不会纳妾。”
兄弟二人走进来。
顾长颢走近了,将容嫣护在身后,他拧眉看向徐氏:“母亲糊涂了,不想纳妾的是我,你何苦这般对阿嫣。”
“你个逆子,我都是为了你好,你真是叫这女人蒙了心!”徐侧妃看来是真在气头上,这会儿也不摆平日的架子,对着顾长颢放开了骂。
顾长颛的视线从顾长颢身后收回,他看向失控的徐氏,语气淡漠:“二弟承世子一事父王已然应允,若是族长不答应,我便去请圣上下旨,这并非难事,母亲何至于如此动怒。”
到底是顾长颛的话管用,徐侧妃坐回位置上,似是骂累了,喘着气道:“你们……你们早晚把我气死。”
“长颢,你先带二弟妹回去吧,母亲还在气头上。”顾长颛看向容嫣,见她面色难看极了,心知她应当从来没遇到这种情况,便是她想要还口也还要顾及二弟,怕是憋屈坏了。
“好,多谢大哥。”顾长颢借此赶紧带容嫣回院子。
回到房中,容嫣也不知为何眼眶一湿。
她从小受宠,哪里遇到这样的被羞辱却不能还口的场景。
顾长颢将人拥入怀中,好一顿安慰。
“阿嫣你放心,我绝对不会纳妾。”顾长颢再次表态。
“你还记得我曾经向你提起抱养一个孩子,既然宗族里以我无子嗣为由不叫我承世子,那我便先抱养一个孩子来堵他们的口。”
听这话,容嫣抬头看向顾长颢。
见怀中女子泪眼朦胧,顾长颢满眼心疼,抬手替她擦去眼中蓄积的泪水。
“你,你是说真的?”容嫣那时只以为顾长颢是说笑,却不曾料到他会当真为她甘愿做到这一步。
想到今日他一口回绝徐氏,护在她身前,容嫣再次靠进顾长颢的怀中:“都是我不好,尚不能替你生儿育女,让你为难。”
“不要这么说。”顾长颢心头一紧。
有这么一遭,容嫣一连数日寝食难安,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事,夫妻二人终于破了这些日子以来的阴霾,又重归于好。
夜半,夫妻二人温存过后,顾长颢伸手摸到容嫣手腕上的镯子,轻顿一下:“阿嫣,你还带着这镯子?”
容嫣贴近顾长颢,抬起手,露出细白腕上的镯子。
这是一个花纹繁复的手镯,不像望京流行的常有款式,上面每一处花纹都精细别致,更像来自北方异域的样式,上面的宝石也极为珍贵精美,每一颗都是被精心镶嵌在桌子上,是容嫣最喜欢的配色。
其实容嫣自小见惯了金银首饰,对这些东西并不十分热衷,但这镯子实在太过精美,让她爱不释手。
“这可是你专门挑选送我的,我自然要好好带着。”
“样式都旧了,等着我再送你新的。”
“这个就挺好的,你不是说这是大哥从北疆带回来的,我看望京可是少有这样的样式,哪里就过时了,现在流行的那些我都不喜欢。”
“那我就亲手制一个你喜欢的。”
“你要亲手做?”容嫣高兴,“那我自然喜欢。”
待容嫣熟睡,顾长颢却有些难以入眠。
他伸手去摘下容嫣手腕上的镯子,轻轻在手中把玩着。
不知为何,他又突然想到那日里哥着急往母亲院中的样子……
想着,顾长颢又侧头看向熟睡中的容嫣,心头一软,轻轻吻向容嫣的额间。阿嫣,我是真的喜欢你,我会替你制一个最美的镯子,你一定会喜欢的。
这日,顾子盛来找容嫣:“二嫂,你还记得答应我的,要借我廖之先生和玄梨先生的藏卷。”
“我自然记得,刚好前些日子我回容府又带回来一些收藏的书籍,你尽管来挑就是。”容嫣带顾子盛去了书房。
“你怎么找你二嫂借书?”顾长颢听到两人的对话,颇为纳闷。
顾子盛出声:“二嫂是廖之先生的弟子,自然有很多藏书。”
顾长颢一脸惊讶的看向容嫣。
见顾长颢如此神情,顾子盛诧异:“二哥,你不会不知道二嫂是廖之先生的弟子吧!”
“你从未向我提过?”顾长颢看向容嫣,眉头轻皱。
“不过是廖之先生同我父亲交好,这才收我为徒,并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事,”容嫣笑着解释,“现在你不就知道了。”
闻言,顾长颢又惊又喜,见顾子盛在那里挑选书籍,顾长颢也凑过去:“子盛你可别全拿光了,也给我留几本,我先前竟完全不知道我的妻子竟然是廖之先生的弟子!”
见兄弟二人对着一堆书挑挑拣拣,甚至动抢,容嫣无奈扶额。
“夫君你就别同四弟抢了,这些并非孤本,容府还有一些,你若喜欢,我下次都给你带来。”
“哇!”顾子盛哀嚎一声,“二哥你真是好运气娶得二嫂这般女子!”
兄弟二人将廖之和玄梨的书拿空,还剩了一些其他的,容嫣失笑着整理留下的:“真是不知好歹,明明这几本更是出自大家手笔。”
兄弟二人显然对这些不感兴趣,已然捧着书去另一旁探讨。
容嫣只好将这些藏书再一一收好,突然,视线落在一本名为《大胤将军志》的旧书上,容嫣神情微顿,缓缓伸手将书拿起来。
许是被长久堆放在箱底的缘故,书已经很旧了,书页有些泛黄,随着容嫣轻轻翻动的动作,里面的内容显露出来,这是一本记载了大胤历年历代有名将军的传记。
突然,容嫣翻书的动作停顿,露出了书中缺损,残存的些许纸页提示着此处原本应该还有几页,但不知为何被人撕去了……
初春即逝,五月的天开始热起来,徐侧妃怕热,徐氏娘家在望京以北的滨城,天气比望京凉快许多,她便前往娘家小住避暑。
没有徐氏束着,这下容嫣在府中更是惬意,但顾长颢越来越忙,下个月还要去芜南出远门。
“怎么突然就要去芜南?先前也没个消息。”容嫣替顾长颢收拾行囊。
“你不用替我收拾这么多,我去年也去过芜南,你不用替我担心。”
“不一样的,那时是冬季,芜南的天气好些,如今正是天热,芜南在望京之南,天气更是炎热。”容嫣想法子给顾长颢准备了各种避暑物件。
“我这次去去就回,你不用担心,”顾长颢牵着容嫣的手,“对了阿嫣,这段日子母亲不在府中,府上也没什么事,你不妨去探望岳父岳母,回容府待上一段日子,也省的在府中无聊。”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送走了顾长颢,容嫣也回了容府小住。
回了容府,容嫣又变成了那个无忧无虑的太傅嫡长女。
相较容嫣这几日的惬意,出远门的顾长颢心事重重。
南下的船上,顾长颢绷着脸,听属下来禀报。
“公子,收到消息,柳小姐昨日刚到芜南,合阳县县令说若是公子迟迟不来给个交代,就让柳小姐落胎,你看咱们要不要再快些。”
“随他们去,若要落胎便落罢。”听着下人的禀报,顾长颢面上全然带着不耐烦。
柳婉儿突然跑回芜南,这让事情有些脱离他的掌控,顾长颢心中很是烦躁。
“只一点,”顾长颢行事一向谨慎,叮嘱道,“派人看紧合阳县令一家,此事绝不可闹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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