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那个和颜悦色的李良不见了,屋子里的李良大吼大叫,撒泼动怒,指责翠娘擅自做主张,把李安通给了孟无昶。同时又骂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李安通。
翠娘只是可怜兮兮地哭,骂了一会儿,李良便扬言就要打翠娘。
在外屋听到这里的李安通,和赵启秀等人集体进去阻拦他。这时李令仪和李令喜也听到了吵闹声,从外头跑了进来。
夫妻间剑拔弩张,翠娘指着赵启秀道,“我们家的家务事,你一个外人总爱在这干涉!出去!”之前赵启秀帮李安通,她还有气呢。
赵启秀被说得脸一热,就要往外走,李安通拉住,“他是我兄弟,不是外人。”
翠娘冷笑道,“好哇。入了孟府就是不一样,交的朋友都是赵家人了,他不是外人,我们是外人。我、你妹妹、你弟弟都是外人!”说道最后,失声大哭。
李安通看着翠娘站在那里,之前她说过,她想打可以,打完母子情分就没了,她当着那么多人要她跟孟无昶道歉。
翠娘又哭闹道,“我就是命苦啊,辛辛苦苦地拉扯你长大,儿子在外面闹事,我连打都不能打了,他还说要跟我断绝关系…”
又指着李安通道,“你也不看看你做的叫什么事情。当时那个情况,我能不打吗?你先是砸了天一阁,又是打了廷尉府的狱卒,又是对孟老爷出言不逊。
“我就是想一家团圆啊。现在好不容易一家团圆,你们就翻脸不认人了。我做了那么多,不是想大家过好日子吗!
“我也不想活了,夫不爱,子不孝,我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思。”
李令仪也抱着母亲,哭道,“哥哥。母亲当时也是迫不得己地打你。她也不想打的,后来她自责得不得了。”
李良也为难道,“通哥,你看,我打也打过了,骂也骂过了,你,你就饶了他们吧。”
李安通哪能不知道翠娘的心思,心软道,“饶了你们可以。以后你不能再打我。”至少她不会再这么乖乖地挨打了。
翠娘喜极而泣,立马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又使了个颜色给李令仪和李令喜,两人异口同声地喊道,“哥哥,谢谢你。”
翠娘道,“以后我们就在这孟府住下来,孟老爷说了,一切都会关照我们。谁叫你如今是孟府的少爷呢。一切标准都按子丽少爷的标准来。”
李令仪也道,“是啊。哥哥,包括你的院子,我刚才已经去看过了,真的是一样的。孟老爷是真心对你好呢。还有你…”
李安通皱眉,“行了。你们若想住,就让令喜去住。我走了。”她转过头,“爹,你就先在这屋子里养养伤,我过些日子来看你。”
李良道,“通哥,你去哪啊?”
李安通道,“我去文叔家睡。”大渊村的家烧了,不是还有文叔的吗?让她住孟府,除非把刀放在她脖子上。
虽然现在和孟玉宸已经冰释前嫌,但隔阂还是在,一下子和他成为兄弟,估计还需要一些时间。至于孟无昶,她不会平白地受他庇护。
之前为了把爹救出来,才不得不妥协。她倒没事,义子就义子,可是文叔呢?他就要娶自己不喜欢的女孩子了。再说她心中还是不安,觉得郭管家的死,跟孟无昶脱不了干系。
四人刚走到院门口,就见孟玉宸走来,说要带他们去看新院子。李安通拒绝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李令喜道,“子丽少爷,你别生气,我这哥哥一向如此,脾气暴的很。你别介意啊。”
孟玉宸微笑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我不介意。我也不生气。”
李安通能成为他的兄弟,他的心情不知道多好,一想到以后可以和她一起读书,心中还有点小愉悦。甚至她的院子,他都找人仔细地布置过。
她不住,他的确有一点失望。可是李良他们都在这里呢,李安通迟早会回来,还有文叔。
他嘴角弯弯,越发趁着剑眉星目,看着旁边的丫鬟都红了脸,心想着子丽少年心情未免太好了吧,明明是来了个竞争对手啊。
孟玉宸严肃地吩咐道,“以后见到李安通,不准喊他名字,跟我一样,要喊少爷,知道吗?”
下面的人面面相觑,点头应是。
少爷。当时的玩笑之言,竟然成了真。李安通长安郭家没去成,还是入了龙城孟家。虽然两家没法比,在别人眼里,还是飞黄腾达了,连李良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
本来李良被抓,屋子被烧,这李安通是大渊村顶晦气的人,一跃又成为大渊村顶有福气的人。
四人回到大渊村,跟往常一样在村口分别,李安通和赵启秀牵着马往前走。
赵家如今就母亲范氏和满姨住着。蓝正青和赵启演都在龙城,他们有一大堆事情要忙,连二哥赵启明,大嫂嫂和几个孩子也都去了龙城。
到家后,已近黄昏,李安通道,“我们去读书吧。走不走?”
赵启秀道,“现在?”
李安通道,“是啊。就是现在。你教我。我又很久没读书,估计又要忘了。”
赵启秀见她脸色不虞,心事沉重,估计是想转移一下注意力,“行。”
两人往学序那边走,到了竹林间,孩子不多,到后,讲了一会儿,夕日落山,两人盘腿坐在山坡前,看着红日一点点沉下来。
之前李良给她讲娘的事情的时候,她没有感觉,现在静下来回味,就有些伤感。娘才活了二十岁。前世,她也就活了二十八岁。
“文叔,人的生命很短暂啊,你觉得呢?”
赵启秀道,“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李安通道,“我少林师傅说,叫我以后能不打架就不打架,可是我没能做到。他是少林高僧,当时教我的时候,已经近百了,我八岁那年圆的寂。我是他老人家收的最后一个徒弟。
“他前面三个徒弟全部赫赫有名,武功极好。第一个徒弟凶狠好斗,二十岁就去了。第二个徒弟,吸取师哥的教训,不打架,可是却被人打死了。第三个徒弟,既不好斗,也不被人打…你猜怎么死的?”
赵启秀沉吟了一会儿,道,“累死的。”
李安通惊呼道,“你怎么知道!就是累死的,我听我师傅说,三师兄是武学奇才,悟性极高,也存着仁德之心,师傅对他抱有很大的期望。
“可是有一天,三师兄过江南,发大水,许多百姓漂浮在河里,三师兄不忍百姓受苦,就一个个把这些百姓背到岸上,人是救下来了,三师兄也累死了。”
赵启秀点头道,“你三师兄也算修成正果了。不过我没想到前朝最后的丞相司徒贞竟是你三师兄。”
李安通呵呵一笑道,“被你发现了。你跟我师傅说的一样。师傅说我戾气太重,三师兄则是仁德太厚。所以师傅让我少打架,多学习三师兄。我不打架,也是想活久一点。”
打架、打战,每一件事都会短命。可是娘呢,她为什么要短命?她那么美好,至少从李良、蓝正青的回忆里,娘是那么美好的一个人。
赵启秀道,“给你讲个我的故事,要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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