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所有的人力和精力都放在了《春日可期》的项目上，差不多同时开拍的短剧那边没有人盯着也不放心，所以曹芳被派到了山庄。

比起电视剧，短剧这边已经是第二次合作，熟悉的团队，熟悉的工作流程，因此一切进展的都很顺利。

按照进度，这部戏下礼拜就要杀青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横生枝节。

男主角吕维，提出了辞演。

林萦风尘碌碌赶到山庄的时候，吕维已经在收拾好行李了，要不是曹芳他们拦着，可能已经走了。

住宿区一楼大厅的休息区里，林萦再次见到这个自己亲手选出来的男主角。

她还记那天是《春日可期》的试镜现场，当时吕维想要争取陆洵贴身护卫一角，可惜汪嘉佑看上了另外一个有武术功底的演员，pass掉了他。但是林萦觉得吕维外形条件各方面都不错，还是科班出身，于是邀请他来拍摄这次的短剧。

吕维答应的特别爽快，一拍即合。

当时的他们谁也没料到再见面会是这样的一个场景。

“为什么不演了？”林萦看着这个大学毕业不过才一年多，仍旧青涩的大男孩问道。

“我收到了刘经纬剧组的邀请拍摄电影。”吕维答得简单，但是刘导的名字一亮出来，已经代表了他的理由有多充分。

林萦自然也知道这个名字，刘经纬国家一级导演，素有“国导”之称，凡是经他之手的电视剧必属精品。

“一周都不能等吗？”她语带疲惫的问道。

“那边的剧组周一就开机了，他们那是大制作，多少人巴望着呢，不会迁就我一个小角色的。”吕维声音低了下来，“那可是刘经纬啊，我不能错过的。”

“吕维，那你有没有考虑过我们这边？”林萦的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失望。

“我愿意支付违约金。”吕维撇过头，不再去看林萦的眼睛。

林萦苦笑，这几天的经历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对不起，林制作，可是这个机会对我很重要。”吕维不安分地搓手，但主意已定，并不打算改变。

“这部短剧对我也很重要。”林萦这话并不是对谁说的，她视线微扬看着酒店大堂耀眼的水晶灯，喃喃自语。片刻后，目光重新落回吕维身上，轻声道，“你走吧，希望你能在新的剧组大展拳脚。”

林萦是这部戏的投资人，她应该最不希望自己离开，要不然也会大晚上的赶到这山沟里。吕维不可能为了一个狗血的短剧放弃跟刘经纬合作的机会，已经做好了撕破脸的准备，没想到林萦却如此轻易的放行了，而且全程一句重话都没有，这叫吕维感激之余又多了些愧疚。

之前当自己表达了辞演的想法后，遭到曹芳和短剧制作团队的百般阻挠，更有工作人员当面斥责他是白眼狼。对于他们的这种行为吕维很是恼火的，他是个自由的个体，又不是卖身给谁家的长工，有更好的工作邀约找上门来，想跳槽有何不可？而且自己愿意接受高额的赔偿，一切按流程办事，凭什么要挨骂？

但是现在，在面对林萦的时候，他突然觉得自己以前的想法太狭隘了。看着那个极致平静到可能轻轻一碰就要碎掉的女人，吕维忽然有些难过，他垂下头，短暂的思考后，深吸了一口气，给林萦鞠了一躬后，决然的拉着行李箱离开了。

-

一直等在大厅的曹芳，看着吕维头也不回的离开，就知道短剧这边是彻底崩盘了。她走到林萦身边，想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可是喉咙像被堵住了一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看见曹芳，林萦柔柔的笑了，她伸出右手握住曹芳冰凉的手背，轻声说：“芳姐，休息了，快回家去看看然然吧。”

曹芳的眼眶一下就湿了，她摇头，双手反握住林萦的手，用了些力道：“然然有她小姨陪着没问题的，今晚我留下来陪你，明天我们一起回市里。”

萦萦这个状态，她放心不下。

“芳姐，你不用担心我，我这么仗义的人，是不会跑路留下烂摊子给你一个人收拾的。”

林萦表现得很是平静，甚至还有心情说笑，但曹芳知道这只是她的伪装：“萦萦……”

“芳姐，你信我，我不会做傻事的。就是一下子发生太多事情了，我有点乱，想一个人静静，刚好这里远离市区，挺舒服的。你就让我自己待会儿吧，好吗？”

曹芳拗不过林萦，最终还是妥协：“好吧，但是如果你实在撑不下去，一定要告诉我，别一个人扛着啊！”

“嗯嗯，一定。”林萦保证道。

林萦把曹芳送到停车场，叮嘱她小心开车。目送曹芳离开后，她往别墅的方向走去。

深山里的夜总是特别寂静，脚下踩到的地方都能听见回音。林萦一路走得很慢，好似要把自己融入进这无边的黑暗当中，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没有空间的束缚。人情也好，事故也罢，所有的一切全部消散于此，不再有牵绊。

可惜每段路都有它的尽头，当别墅的轮廓映入眼帘时，手机开始嗡嗡作响，不断有信息涌入，提醒她要面对现实了。

-

林萦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很晚了，但是她还是决定给余茂哲打个电话。

项目中断不是小事情，越早知道情况，越好应对。

果不其然，在她讲完事情经过以后，听筒里传来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接着是窸窸窣窣的声音，应该是在穿衣服。

林萦觉得余茂哲现在肯定很抓狂，不过他的声音还是很平静。

虽然项目是在玮艺这个环节中断的，但是他并没有上来就劈头盖脸的质问，而是先询问有没有补救办法。

然而不止余茂哲，吕维坚持离开剧组的时候，曹芳和林浩他们已经想过了很多方案，比如改剧本，强行把男主写死，拉男二上位，又或者AI换脸……

但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无论哪种手段只能勉强把项目圆过去，预期的效果肯定达不到，而且不论最后采用哪种方法还得追加投资。与其继续这个拍出个不伦不类的东西来，还不如及时止损。

“你现在在哪？方便来橡实一趟吗？我们商量一下后续怎么办？”

“我在山庄，处理剧组善后的事情，明天回市里。”剧组已经叫停了，没有事情需要她做，但是林萦并不想回去，她现在只想自己一个人呆着，好好静一静，顺便整理一些思绪。

“那好，那我这边先看看有没有合适的解决方案，等明天你回来了，我们再商量。”余茂哲说完便匆匆挂断电话，他已穿好衣服了，拿上车钥匙径直出了家门。

大约半个小时以后。

橡实的会议室内，灯光明亮，跟这个项目有关的人都到齐了，大家正襟危坐，气氛严肃。

“说说怎么办吧。”余茂哲单手揉捏两侧的额角，声音里难掩疲惫。他手边放着的是短剧日常管理进度表。前一刻还是公司最属意的项目，现在变成了一块烫手山芋，任谁一时间都很难接受这种落差，向来温润的男人，此刻脸上的表情也是相当冷凝。

因为老板的话，下面响起了嘁嘁喳喳的讨论声。最终得出来的结论是，没有必要为了填坑继续拍下去，他们做的是精品这块，花高额成本弄出来一个连普通短剧都比不过的东西，那不如重头来过，保证质量。

“其他都不用变，重新选男演员吧。我们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拿出东西来。”因为看到成效，精品短剧这块的竞争者越来越多，越晚市场份额越小。皓然资本的门槛那么高，太难看的财务报表都不没脸交上去。

“老板，我有不同看法。”说话的是橡实新来的市场总监赵梦莹，人虽然年轻但是很有自己的主见，“我觉得不是男演员的问题，整个拍摄团队都需要换掉，或者也可以考虑不要partner，我们独立制作。”

“我同意，以我们现在的实力可以自己搭建拍摄团队了，完全没有必要跟玮艺合作，被拖后腿不说，还耽误事儿。”另一位公司高层跟着附和。

余茂哲坐在位置里没有出声，他懂得大家的意思，玮艺娱乐有错在先，现在是个很好的机会把它踢出局，独享整块蛋糕，只是这样似乎有点不近人情，但是生意场上，是应该讲人情世故的地方吗？

沉默无声的蔓延开来，几分钟以后余茂哲再度开口：“上一部短剧，是因为玮艺娱乐的林制作，我们才赚到比想象中多得多的利润。这次的事情是个意外，我们不能因为对方的一次失误就过河拆桥，所以合作继续。”

余茂哲作为公司最高决策人，一锤定音。只是这个看似公允的决定里掺着多少私情，怕是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看着下面人并不赞同的眼神，余茂哲忽然觉得林萦今天没回来也挺好的，否则这样的局面她该如何面对啊？

既然老板已经决定了，大家也不便再说什么，但是像赵梦莹这种脑子转的比较快的，又提出了一些补充意见，比如拍摄中断期间造成的损失该怎么核算，是否可以由此作为突破口，让玮艺让渡一部分权益等等。

正在大家七嘴八舌的讨论着的时候，余茂哲的手机响了。

他看了一眼屏幕上亮着的“周先生”三个字，心里咯噔一下，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么快上面就知道了项目中断的事情！

从接到林萦电话到现在，余茂哲一直觉得自己能承担这件事带来的后果，并把它解决好，直到周亦良电话打来的这一刻，他承认，他心慌了！

余茂哲深吸一口气，咬牙，按下接听键：“周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