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家人虽不多,但除了要紧的事,平日里是各用各的膳食。
裴娪去时,父亲裴世忠已经下值,他站在柳夫人身后捏着她的肩膀,笑嘻嘻的模样好似是在哄柳夫人。
看来爹爹又惹阿娘生气了。
裴娪笑了笑,入了主屋向两人请了安,青云上前伺候她洗手,“阿娘,福天阁的厨子说明日来不了府上,不过我们可以提供菜单,他会让人把做好的菜送来。松鹤楼厨子倒是没问题,会按照约定的时辰上门。”
裴世忠也知晓两个丫头帮着一起准备认亲宴的事,一听裴娪做事这般稳妥,道:“阿娪越发厉害了,叫为父好生自豪。”
柳夫人也表示赞同,她拍开身侧夫君的手,示意裴娪坐到她的身侧来,“同娘说说今日你都是怎么与人商量的?”
裴娪自是将今日发生的事一道说了出来,裴雅兰拉着与王庭邑相见,以及遇见江霁舟的事,但江霁舟白日饮酒的事,裴娪有些犹豫。
都说事不过三,她要不要再给江霁舟一次机会,但春闱不等人,这次错过就是三年后,她不愿江霁舟误了自己的前程。
犹豫一会儿,她留意着裴家爹娘的脸色,开了口,“阿兄,阿兄与大兄在道庆斋饮酒,还还有姑娘在。”
“你说什么?”裴世忠原本脸上的挂着的笑意瞬间消散,脸色沉了下去,嗓音不觉提高,蹙着眉头道:“当真?”
裴娪老实黔首,心里默默念着,江霁舟可不能怪她,她是为了他好。
“你吓阿娪作甚?又不是她带着阿舟不务正业。”柳夫人护着裴娪,瞪了眼裴世忠,本还想说说裴雅兰行事不妥,没曾想还有裴景言这个祸害,这对兄妹怕不是在克她的两个孩子,“秋闱在即,大郎的时间紧迫,他倒有空带着二郎出去玩。”
要不是因着有裴娪在,在得知裴景言带着江霁舟出去鬼混的事,她定是要破口大骂,“平日里没见你花多少心思去教导阿娪,在大郎身上倒是花了不少心血,如今呢?被阿满兄夫妇养得如此好的阿舟要是被他毁了,我定跟你裴家没玩。”
“夫人,哪能想比。大郎是儿郎,他毁了,裴家也要跟着完了。”裴世忠知道柳夫人是在气头上,但他不想被裴娪误解他重男轻女。
他一向不喜欢裴景言,只是没法子,裴景言是裴家唯一的儿郎,这就意味着裴家以后是要托付在他身上,哪知裴景言被宠坏,他想要纠正也为时已晚。
江霁舟的出现,裴世忠很难不高兴。
要是江霁舟学坏,他便是对不起江家,也要对不起裴家,他道:“晚膳你们用,我去找阿舟。”
裴娪已经被吓得不敢吭声,她鲜少见到裴世忠生气,至少在她面前裴世忠是一副慈父的面孔,此刻见他气势汹汹离去,她觉得江霁舟今夜凶多吉少,就是不知江霁舟会不会记恨她。
“阿娪,别多想,你也是为了阿舟好,阿舟会懂的。”柳夫人担心江霁舟,但也不会忘记安抚裴娪。
现下江霁舟已有裴世忠去处理,她便要细细问问裴雅兰拉着裴娪去见王庭邑的事。
二房惦记言安伯府的婚事不是一日两日了,要不是当初言安伯直接开口表示想要许的是她的女儿,只怕在裘老太太强求下,这门婚事也会落到二房身上。
原以为裴娪和王庭邑的婚事定下,二房该死心,今日裴雅兰这番举止,不管有没有齐夫人的授意,都令人感到恶心至极。
两姐妹抢一位郎君,这样的事传出去,裴家的姑娘还有名声可言?
柳夫人越想,这口气她已经咽不下去,她对裴娪道:“晚膳你先用,阿娘去去就回。”
裴娪已察觉到柳夫人的神情不对,以为她是在想裴霁舟的事,便劝道:“阿爹已经去了,定能劝阿兄回头,阿娘莫要担心。”
柳夫人看了眼还未明了事态的裴娪,心底叹了口气,她就不该把裴娪养得这般良善,最最不该的是顺应所为的孝道,将裴娪送回金陵在裘老太太身边养上两年,她道:“阿娘不是在担心你阿兄,而是在担心你,今日三姑娘借你的名义去约王庭邑,明日又借你的名义去言安伯府,后日呢?她又会以你的名头去做什么?”
“好,我们先不扯远,就说说眼下。今日你们见面后,三姑娘拉着王庭邑说话,刻意忽视你,欲意何为?而你独自离去,留下孤男寡女在一起,要是发生了什么,你得遭受何等非议?猜测?”
裴娪瘪了瘪嘴,脑子完全跟不上柳夫人所言,她只能道:“我也不知道她想要做什么呀!她想去见王三郎去见就是,何必要拉上我?”
柳夫人定定地看着裴娪,见她仍然不懂,这回不愿多做解释,“去,祠堂跪着,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让烟雨来给我传话。”
“阿娘。”裴娪急了,拉着柳夫人袖子,“我,我没有要见王三郎,是,是阿兰想要去言安伯府借花。”
柳夫人气急了,她忍不住伸出手在裴娪的屁股上拍了一下,“她裴雅兰要去言安伯府上借花,她是没有阿娘了还是没有阿爹了,还是说裴家没有长辈了,非得搬出你这个做姐姐的名头去?”
“青云带着姑娘去祠堂,没有我的话,不准出来。”
柳夫人的语气不容人质疑,青云也不敢帮裴娪求情,只得拉着裴娪出了主屋,往祠堂去。
*
裴娪走到祠堂也没能想明白柳夫人生气的原因,倒是不忘在青云走时,道:“青云姐姐你帮我安慰安慰阿娘,叫她别气坏了身子。”
青云理解柳夫人,见裴娪这般乖巧的模样,到底忍不住心软,提醒一句,“姑娘,言安伯府的婚事既是你的,三姑娘今日就不该邀你前去。”
裴娪仍是不解,一会儿婚事,一会儿王庭邑,又一会儿裴雅兰,这些都是哪跟哪,她蹙着眉头,拉住青云道:“好姐姐,你再同我说说,不然我跪到明日早间都不出去这祠堂了。”
“姑娘无妨,里头还有爷陪着你。”青竹在听到外间有些熟悉的声音后走了出来,一见果然是裴娪,再听两人谈话,可知裴娪也来祠堂受罚了,就是不知因何?
裴娪感到意外的看向青竹,指着里面问道:“阿兄在?”
青竹点了点头,“爷被训惨了!”
“啊!”裴娪的小脸瞬间皱了起来,写满抗拒,“那我不要进去了,阿兄现下肯定会讨厌死我。”
青云却道:“姑娘快些进去吧,奴婢还是回去复明。”
裴娪已没得选,犹犹豫豫的入了祠堂。
满屋供奉的香火前江霁舟笔直着身子跪在铺垫上,他着一袭麦绿绣团花纹宽袖圆领袍,高竖的发髻上插着一支银簪。
不知有没有挨打?
裴娪心中生起愧疚,原想着江霁舟只要同爹爹道了个歉,保证不会有下次,此事就会揭过,哪曾想还是闹到了祠堂来。
她挪步上前,在江霁舟的左侧跪下,中间隔着一张铺垫,她歪着脑袋小心翼翼地打量起江霁舟的神色。
烛火昏暗,江霁舟紧闭着双眼,看起来很是虔诚,脸上并无伤痕,身上也看不出什么来,但他发髻的末尾还有水滴落,裴娪心中更是愧疚,早知如此,她该等用了晚膳之后,才提起此事,她也好能劝劝爹爹。
她满心歉意道:“阿兄对不起啊!我没想到爹爹会这般生气。”
酒劲散去,饮下醒酒汤的江霁舟这会儿犯了困意,他没想过他和裴景言鬼混的事会瞒过裴家父母,借裴娪之口得知也算不错。
至于处罚在所难免,等他阿爹回来,只怕还有一场,那时就不是简简单单的跪祠堂了。
他淡淡应了一声,“你怎么来了?”
好像没生气?
裴娪眉头微微扬起,还关心她,应该是理解她苦心的,“阿娘生我气了,让我想明白才能出祠堂,但我也不知道要想什么。又不是我让阿兰去见的王庭邑,阿娘却责怪我不懂事。”
一听这话,江霁舟就知道裴娪被罚不是没有原因,她显然不知道她今日做的事有多蠢,他道:“并不意外。”
裴娪却没能明白,不知江霁舟指的是她被罚一事,还是柳夫人生气一事,她想问,好像又显得她很蠢,只能生起闷起来,就听见身旁的江霁舟又道:“无需道歉,你又没做错?”
裴娪听着更糊涂了,她想问,肚子先一步响了,她捂着肚子讪笑,“不好意思。”
江霁舟从怀中取出几块包着的糕点,递到了裴娪的身前,“今日我教你一课,不必事事抱歉,尤其是在没有做错事的时候,我同裴景言外出鬼混本就不对,你将此事告知父母合情合理。”
裴娪眼前一亮,还是她爱吃的桂花糕,她捏起一块放入口中,正要道谢,就听到了江霁舟的一席话,她的目光转向江霁舟,“但我害你受罚不假。”
江霁舟道:“我受罚是因为我做错了事,而不是因为你。现在你好好想想今日为何会在此。”
祠堂这厢的兄妹在罚跪,柳夫人和裴世忠也没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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