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的。
明樱在努力回想。
她记不起来这是什么毒,只是记得听过,血腥下淡淡的果香,是邝山传来的蛊毒,她一定在哪里知道过。
“我试试?”明樱从头上拔下一根簪子,握住,簪尖轻轻在他指尖划过。
他指尖冒出鲜血,血珠连成一串。
明樱又急又怕,心口在剧烈的起伏,她握着簪子的手都在不停的抖,脑子里在拼命回忆或许有用的穴位,然后她抬头,紧张的问闳肆:“有用吗?”
她唇是桃花般粉嫩的颜色,唇瓣圆润,他视线盯在她唇上,短刀掉落,手垂在身侧握成拳头,攥紧得掐出了血。
明樱的手突然被闳肆反握住。
他眼尾显了红色,手心烫的她皮肤在烧,一把拉近她,明樱差点跌到他怀里。
“没用。”他开口,声音沙哑。
明樱吓得呼吸都瞬间停了。
他的脸就在她眼前,鼻尖碰到她鼻梁上,说话时呼吸声近在咫尺,甚至能吹动她脸颊上的绒毛。
“有用的办法,你帮我试试?”他靠得更近,唇瓣扫过她脸颊,明樱从脸颊到耳后,也像火掠过一般火速烧了起来。
她刚刚慌的脑子没办法思考,在努力冷静下来后脑子里闪过很多的可能,直到最后,她有了一个荒诞又可怕的猜测。
情人蛊。
这是最可怕的蛊毒之一,她不知道以什么为引,毒能下在何处,可一旦中了情人蛊,必须靠情人得解,否则,就是血肉模糊,横尸当场的惨状。
就像闳肆他刚刚,已经欲剜肉断臂。
明樱在那瞬间脑子里闪过很多,从幼时的次坞,到后来的江都,一路走过来的种种……
她看过很多的书,有比寻常女子更开阔的眼界和见识,她此生不愿被困在牢笼中,她向往的,是永远的自由。
不被任何人束缚的,没有枷锁的自由。
为了这样的自由,她可以付出任何。
明樱还没反应过来,鼻尖血腥气更重,她手腕被抓得一紧,接着唇已经被咬住。
他一身的血腥味,咬在她唇上时肉眼可见的失控,明樱痛的皱眉,直到他停下,她小心问道:“您这样,会觉得好点吗?”
她知道闳肆现在大概已经不清醒了,他现在似乎没那么疼了,抓着她手腕的手却更紧,眼睛冷冽的盯着她,而后低低应了一声:“嗯。”
“那我再帮您?”明樱是怕的,她害怕的声音都在发抖,可她还是往前,轻轻碰在他唇角。
闳肆不喜人触碰,霎时间他有意识本能的应激拒绝,力气大的快把她腕骨都捏碎,他垂眼盯着她,喉头滚动,直到明樱要离开,他猛然一下把她拉回,气息深重的令人生惧。
平日里那么端正清方的少族长,此时头发凌乱,衣领大开,手臂上的伤更是血肉模糊,他一只手托住她后脑勺,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明樱快喘不过来气时去推他,他伏倒在她颈间,灼热的气息扑在她雪白的脖颈上,她肤上暖香更甚,他似乎又好一点了。
“您不要急,会没事的。”明樱怕极了却还在安慰他。
闳肆只是伸手抱住她,他一只手臂就能圈住她的腰,意识几近丧失,他还在努力调整气息。
应该会好一点。
这样应该可以好一点。
明樱在想,缓和下来,是不是能再想想办法。
还有什么?她还能怎么做?
远处突然有乐声传来。
初时舒缓的乐声,急促激昂起来,闳肆突然一下咬住她脖子。
不对,这乐声不对。
引蛊乐声!
这是有人想要闳肆的命。
她努力想再安抚他,可他浑身烫的可怕。
明樱此时甚至能感受到他的痛苦,已经胡乱的翻滚起来,他所忍受的,还远不如所表现出来万一……可能真的只有一个办法了。
“您可以答应明樱一个心愿吗?”不知道现在和她说是否有用,明樱殷切,眼眸里水盈盈的全是泪,她低低道:“我会救您。”
闳肆不晓得是听见了还是没有,安静过后,明樱似乎听到他轻应了一声。
她抬起下巴,露出雪白修长的脖颈,被他咬得出血便疼得厉害,她忍着,声音柔软却坚定,说:“那您记得,这便是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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闳肆自记事起,便没有像一个寻常孩子那样长大。
他三岁入学堂,在一众族老中,被教导族规礼仪,习兵法谋略,不到十岁入军营,沙场混迹,后天下大定,他任少族长,担起整个扶逐的责任,一路走来,孤身一人。
多少个夜晚他没有做过梦了。
他的心绪本是一片平静的湖泊,不会再因任何事泛起波澜,镇定自若,冷静,情绪稳定。
这片湖泊如今掀起巨大的浪花。
似乎从来没闻过这样的香味。
不同于任何的花香或是香粉,是皮肉里清淡的暖香,很好闻,是能让他平和下来的舒服。
一片黑暗的坦途中,虚空霎时被撕裂。
天边微亮,光影未起。
闳肆睁眼,只觉头痛欲裂。
他手臂上像是又添新伤,疼的厉害。
闳肆动了下手臂,突然发觉怀里柔软。
是从未有过的触感。
他神色见异,垂眼所见,他身侧卧着人,仅着里衣,衣裳也已褪至肩下,雪肤白腻,躺在他怀中。
闳肆瞳仁紧缩,手臂往回收,怀里的人轻哼一声。
明樱也醒了。
她浑身疼的厉害,手腕和腰际最疼,被掐得要断了,她睁眼反应过来,看到闳肆已经醒了,她紧张的问:“您好了吗?”
闳肆冷冷盯着她。
他有点不大记得发生了什么,只记得他在给伤口上药,之后像坠入九重火窟,在灼热的焚烧他。
“是情人蛊。”明樱见到他眼神里的杀意,撑着解释道:“我昨晚见您屋中有异,斗胆前来查看,便见您中了蛊毒。”
“这毒不解,会要命的。”
闳肆能想到他是被人算计了。
他手臂伤口已深可见骨,是他自己剜的。
明樱伸手去握他的手,触在指尖的温度已经平常,她松了口气,想这次算是安全了。
下一刻闳肆反按住她手,冷声斥道:“你做什么?”
明樱惊住,吓得愣了一下。
“您,您没事了。”明樱声音愈小,她秀眉微蹙,看向被他按住的手,眼眶瞬间湿了,可怜道:“我手疼。”
他昨天失控时,掐着她手腕几乎快把她骨头掐碎,现在她手腕这一圈都青紫的厉害。
闳肆顿了下,还是松了手。
“什么情人蛊?”
“和春酌饮一样,是来自邝山的蛊毒,此蛊一旦种下,蛊引起,不得情人即夺性命。”
“您的毒,可能是被种在您手臂的伤口上。”
所以他昨晚疯了一样剜自己的伤口,是因为他当时也意识到了,可这毒浸入已深,早就传遍全身,剜肉伤的是自己,根本不能解毒。
闳肆没有怀疑她说的话。
她神色并不像在说谎,并且他下意识便认为,明樱不是在这样事情上说谎的人。
在扶天府里敢算计他的人……
淙也的药!
闳肆瞬间有了定论,自他追查南荣之事以来,风波不断,都是有人故意而为之。
他思及这些,神思恍顿,明樱一只手还被他压住,皱眉小心的问:“那……我可以起来吗?”
她衣裳乱七八糟……现在这模样和他说话,本来就不多的羞耻心要全没了。
闳肆目光扫过,只看见一片玲珑的白,他眉心微紧,目光很快移开。
所以昨天晚上……
闳肆头一次觉得事情复杂棘手,到了他无法解决的地步。
“我——”他开口,不知能说什么。
“您看。”明樱起身,拉起衣裳到肩头,却仰起脖子,到他眼前。
闳肆躲之不及,下巴碰到她脸颊,他神色倏地一紧,正要斥她做什么,却看到她脖子上的咬痕。
是见血的痕迹。
看伤口血迹才干,应该没伤多久。
这是他咬的?
“我昨晚是心甘情愿救您,您答应了许我一个心愿,这就是证明。”
明樱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可不管是否记得她都要说,要现在就说。
“与奚家婚事并非我所愿,可身为明家女儿,为家族为父母我别无他法,往少族长垂怜,允明樱一个不嫁的心愿。”
不嫁。
她的心愿是不嫁。
这桩婚事,是奚以请愿,陛下首肯,颁了圣旨下来允的婚事,晓遍全族,江都盼首。
闳肆虽为少族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他也仅仅只是少族长。
“我求您,知是为难,可我想到能帮我的也只有您了,我不愿嫁,也不愿因我而波及到明家和我父母。”
她求一个两全法,只望她身为蝼蚁也能有两全生机。
“明樱你——”闳肆出声,眸间闪过无数复杂心绪。
一夜之间,事情变化的翻天覆地。
明樱却恳切道:“您位高权重,何曾懂我处境艰辛,我只这一愿,若能被成全,我愿付出任何代价,哪怕是被逐族而出,望少族长成全。”
她话音才落,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南泱的声音隔着很远穿透而来,喊道:“闳肆,明樱私自出府,必要严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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