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让会场气氛沉闷而压抑。
下午的阳光正好,透过窗户照进来,所有人都是沉默。
直到有人打哈欠。
蒋贝珠才打破沉默,宣布到:“不等了,我们开始吧。”
闻听此言,有人叹了口气,其他到场高管们也面色愈发凝重。
因为心知肚明,他们已被谭宏图排除在他的队伍之外。
原本,他们还怀揣着希望,期待新任总经理的到来能带来转机。
然而,眼见总经理连第一场见面会都无法妥善组织,众人不禁对他的能力产生怀疑,心中涌起大势已去的无奈感。
孙成并非健谈之人,按照蒋贝珠的指示,平铺直叙地陈述了几句后,便无话可说了。
这样的发言根本无法激发主管们的积极情绪。
蒋贝珠见状,手持签到本,逐一找到这些高管签字,并趁机与他们状似随意的交谈几句。
除了显而易见的职位和具体负责的工作这些书面信息外。
蒋贝珠还会与他们探讨一些看似微不足道的细节。
比如,车间内的温度是否适宜、洗澡设施是否便利,是否会因工作繁忙而错过用餐时间;
再比如,从工厂返回家中的通勤时间;以及工作是否能够与家庭生活相协调等等。
蒋贝珠这些友好关切的问题,极大的放松了众人的情绪,不会因为是生人盘问就令人心生警惕。
蒋贝珠自幼在工厂环境中成长,耳濡目染之下,自然对工厂内的诸多隐秘内情了如指掌。只需稍作侧面探询,便能洞悉其中的七八分奥秘。
这些高管皆为实打实的实干家。
他们说话风格也都是直截了当的类型,与蒋氏人员的风格比较像,没那么多职场政治的弯弯绕绕。
这些高管得不到重视,若非技术精湛,恐怕早已被排挤出冠珠集团。
忽然有人对他们如此尊重,嘘寒问暖,加之蒋贝珠如此美丽。
高管无不受宠若惊。
都愿意与蒋贝珠多聊几句,原本因被打压而沉郁的心情,在蒋贝珠柔声的安慰下,亦觉得舒缓了许多。
看蒋贝珠顺眼,令他们对一直坐在主位上不语的总经理孙成,也萌生出些许信心。
蒋贝珠重点了解了一下Hiram的情况。
Hiram是赖永钦直接从慕尼黑高科技绳厂挖过来的研发技术人员。
他曾在慕尼黑的高科技绳厂培训金奎使用设备,以及处理简单故障的排除和维修等初级技能。
资历较之金奎不知道高了多少个档次。
冠珠公司所提供的高薪与丰厚福利,加之他本人祖籍港城,一直怀有回港城发展的强烈愿望,这些因素最终促使他放弃了在慕尼黑的工作,举家搬迁回港。
他在冠珠的原定职位在金奎之上,是生产部副总经理,统揽生产和技术部两个部门。
然而,令他始料未及的是,仅仅几周的时间,金奎和谭宏图便联手设局,被迫降职。
Hiram技术过硬,同时也有自己的骄傲。
慕尼黑高科技绳厂一直试图通过加薪来挽留他。既然冠珠不再需要他的服务,他已经拟好了辞呈,原本计划于今天向新任总经理正式递交离职申请。
“Hiram,请你放心,我们孙总非常重视技术型人才。我们冠珠是一个注重实干的地方,绝非玩弄权谋之所。关于你的问题,稍后孙总一定会给你一个明确的交代。”
蒋贝珠对Hiram报以微笑。Hiram可是船王亲自点名的人选。
胆敢挤兑Hiram,金奎这只“六耳猕猴”还真是胆大妄为。
Hiram微征,捏着辞呈的手也不由顿住。
蒋贝珠聘聘婷婷地走回孙成面前,她给这些高管都详细做了特殊的标注,这些都是未来可用之人。
通过一番了解,蒋贝珠梳理清楚其实冠珠的情况还是比较简单。
依托船王旗下的皇冠寰宇集团,冠珠无需自行寻找订单,因此营销部门规模较小。
公司主要侧重于生产技术模块,只需确保按时交货即可。
可越是简单好生存的地方,越容易滋生贪婪懒惰的蛀虫。
安定了该安定的人,蒋贝珠就转向该对付的人。
她用总经理秘书依次给未到的高管打电话,要求他们立即来参会。
然而从下而上,得到的回答基本一致。
他们都推说生产任务急,不能耽误生产,没时间来参会。
到会议结束时间,蒋贝珠一分钟不多等,立即宣布散会后。
她与孙成一同回到总经理办公室,随即指示孙成向未到的高管们下发处罚通知单。
蒋贝珠的一杯茶尚未饮尽,刚才还推三阻四没时间的高管们。如蝗虫般纷纷找上门来,要求她们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尽管到场的人数众多,但两位核心人物——谭宏图和金奎,却始终隐匿于幕后,未曾露面。
蒋贝珠冷笑一声,心中暗忖:看他们能躲到何时。
高管们吵闹不休,犹如市井泼妇,尽是些见风使舵的小人。
蒋贝珠觉得与他们相见无益,只能枉费唇舌,便一律避而不见。
孙成撸起袖子出了办公室,几声脆响后,办公室外的喧嚣顿时平息下来。
蒋贝珠静等到快下班,才等到谭宏图后招。
主管罢工,车间全线停工。
蒋贝珠赶到车间的时候,因为提前发了通知,机器虽然不转了,一线工人们还在坚守岗位。
谭宏图居然也在车间,他看到蒋贝珠和孙成进来。也没回避,笑着迎上来和孙成握手。
谭宏图一脸看好戏的痛心疾首:“孙总经理,您终于来了。金经理受伤,委托我来协助处理,但局面已经超出了我的控制。”
“您刚到可能不太了解情况,主管们的工作确实非常辛苦。在进度如此紧张的情况下,大家确实抽不出时间去开会。”
“对于您的处罚,我个人心甘情愿接受。但主管们都依赖薪水养家糊口,扣除一个月薪水的处罚未免过于严厉。大家如此辛苦,却还无功有过,难免会让人心生不满。”
蒋贝珠接过Hiram 递过来的表格,对谭宏图说:
“谭副总,您是行政岗,生产技术的事还是留给相关人员负责就好。”
“您先请回吧。”
“晚点孙总有决定,你做好下发工作就好。”
谭宏图脸色一僵,忍不住指着蒋贝珠鼻子怒道:“你算什么东西,敢指挥我?”
孙成摇晃肌肉饱满的手臂又活动了一下肩颈,上前一步挡在蒋贝珠面前:“蒋秘书说话你没听见吗?”
“还不快滚!”
谭宏图目光闪烁,盯着孙成,虽心中怒火中烧,打量他石头一样的肌肉,却终究不敢发作,沉默良久,才冷哼一声,愤然离去。
他愤愤然暗自思忖,这两个初出茅庐的新人,竟敢不把他们这些资深前辈放在眼里,行事手法如此激进。
他倒要看看,孙成刚来便将工厂弄得停工停产,延误了生产进度,究竟该如何向船王交代。
他只要令工厂今晚停工,本周的生产进度就没办法如期完成。
而这周结束正值月末,月度报表交至船王手中,数据清晰明了。
此前冠珠生产一切进展顺利,然而孙成被任命为总经理当天便出现问题。
孙成领导不力,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他都难辞其咎。
最好能让船王怀疑他的工作能力。
至于那些停工停产原因,这些细枝末节、法不责众。
船王日理万机是不会管。
谭宏图的想法,蒋贝珠自然心知肚明,如果是以前的她,绝并不会采取如此激进的态度。
然而,赖永钦一早对她耳提面命,他让她摒弃从家庭和学校习得“善待每个人”的处事原则。
赖永钦说:“不要浪费时间,有些人根本不配得到善待,泛滥的好与恶无区别。”
“一个经理人,真正要做的不是讲人情、而是要恩威并施,要懂得运用权力,能直接碾压的时候就不要迂回。”
蒋贝珠从小就是个听话的学生,老师的话她会严格执行。
这次也不例外,谭宏图认为她会怕船王问责而畏手畏脚,可却不知道其实她不必对任何人交代。
蒋贝珠连发三条命令。
第一、冠珠已经截止的人员招聘重新开展,开启试用竞聘模式,有能力者留下。
第二、按规章制度,对旷工主管做相应处罚,严重耽误生产者竞聘评分低于平均分值,酌情做降职或开除处理。
第三、按规定主管不是生产第一责任人,今晚由各班组长负责该组纪律继续开始生产。
她的命令发布半小时后,机器重新开始运行。
一小时后,有小部分胆子小撑不住的主管归岗。
但是大部分主管还是在与蒋贝珠僵持,蒋贝珠也不管那么多,分化谭宏图和金奎的势力不可能一蹶而就。
记下肯归岗的主管,投靠着谭宏图的未必就都是坏人,也可能是扛不住压力的人。
肯回来这些主管,也可以酌情留下。
生产在Hiram 的监督下还在有序进行。
就在蒋贝珠认为问题都得到解决的时候。
新的问题出现了。
车间正在轰鸣运作的八号机,机芯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巨响后,毫无预兆的骤然停下。
那声音就仿佛有什么扇叶卡住了。
出现故障,Hiram第一时间带人去检修。
大型机械检修,最快也需要将近一小时左右。
时间卡在八号机检修结果出来前三分钟,二号机也坏了。
一模一样的巨响,一模一样的骤然停机。
Hiram带着第一台的检修结果回来向蒋贝珠汇报,是重要的部件损坏,需要更换原厂配件,预期今晚无法修复。
至于具体的损坏原因,需先替换损坏部件,再进行全面拆检才能确定。
Hiram安排部分人员负责拆机,同时带领其他人前往检修第二台损坏的设备。
蒋贝珠再次等待了一个小时,就在二号机的检修结果即将揭晓的前三分钟,四号机也出现了故障。
同样的巨响出现三次,连她不懂技术,都能大概判断恐怕还是一样的故障。
果然,Hiram汇报二号机和八号机是同一重要部件损坏。
接连坏三台设备,蒋贝珠不得不紧急叫停了生产。
第三台设备,虽然蒋贝珠也大概猜到还是相同部件损坏。但是等待Hiram的专业判断。
又是一小时后,Hiram汇报确实是同一部件问题。
而且更不妙的消息是这个关键部件,冠珠库存只有两个,第三台设备所需配件要从设备的原厂订购,而订购后最快也需要一周才能到货。
Hiram皱了眉,十分严肃:“蒋秘书,我工作八年,也只碰到过一例这个部件损坏。”
“按概率来说,像这种短时间内接连三例损坏的几乎不可能发生,我建议今晚全线停工,确定准确原因后再开工。”
Hiram没明说,但是蒋贝珠也明白了,他怀疑人为。
这与蒋贝珠的判断不谋而合。再者,机械装置极为复杂,能够如此精准地进行破坏的人绝非等闲之辈。
谭宏图难以胜任,下层工人亦无此能力,唯有技术部的人员,处于金奎的势力范围之内,方能策划出如此阴险毒辣的计谋。
这种使绊子的风格,也恰恰契合了金奎一贯的行事作风。
金奎的自私自利让他对设备毫不吝惜,他们唯一关心的是权力掌握在谁手中,一旦有人试图夺权,他们宁愿拼个鱼死网破。
不等蒋贝珠想明白,就接到赖永钦电话,声音带着不满:“几点了,还不回家,一小时内见不到你,别怪我去冠珠抓你回来。”
蒋贝珠不敢顶嘴,知道赖永钦历来说到做到,憋气窝火的下了班。
本想和冠珠‘蛀虫’耗一晚的想法,只能无疾而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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