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低低的声音穿入耳膜，带来刺激的心跳。

夏樾看着手里的手提袋，对着谢绥的背影大喊：“谢谢你啊，谢绥。”

远去的身影停顿了下，随即摆了摆手大步迈向前去。

果真，没看错眼，一定要和他打好关系，劝导他苦海无边，回头就是大片大片的好人。

他拎着手提袋去了天台，午休趴在桌子上睡觉和一众翻书写字的人总觉得影响不好，丝毫意识不到，老师讲课的时候，他也在呼呼大睡。

照例从口袋掏出钥匙，旋动几圈，铁门被打开。

天台上束缚者层层的禁锢，将天分成了一块一块的，他又把门从里面锁上，靠坐在墙上，仰头看顶上的玻璃罩。

晃晃脑袋，嘴巴里叼着吸管。巴掌大的地方被围的像个铁笼子，听说前几年有人从这里这跳下去过，自此之后，这里就围上了一圈又一圈的束缚。

按道理来说，这里本该封闭，可谁叫他是恶毒男配，恶毒男配自有他的路数。

远处的天空一小块一小块透着蓝，难得地他从中享受到了静谧和安心。这里很安全，只有他自己一个人。

从墙上滑到地上，他也顺着躺在灰白的地板上，一只手捂住眼睛，透过缝隙，感叹着，天真的好蓝，云也好白。

很难想象这里只是一个小说世界啊！那真实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也会有恶毒的男配和瞎眼的主角么？

他不知道，也想不出，他脑袋笨笨的，学什么都迟钝，除了骂人，奇了怪了，许是耳濡目染下的习惯。

*

“普通原味奶茶一杯五块，今天没有珍珠，其他的自己看牌子”

夏樾点完单又去做奶茶。

小小的店面挂着绿色的牌子，里面只有一个年轻的男孩在工作，店里时不时来一两个人，生意倒也还开的下去。

周围也是小小的店面，吃的，喝的，文具店，里面来往着不同的人。

“十五号，你的奶茶”

“谢谢”，男生接过奶茶，打量着穿着黑色短袖，带着袖套的男生，一股熟悉感油然而生，可自己又没见过他。

“拿完奶茶就去旁边坐下来喝，你后面还有人”

男生愣了一下，“嗷，不好意思啊！”

夏樾也没再搭理，眼前的男生是他已经坐在一起一年多的同桌，两人不经常说话，他到现在只记得这人是他同桌，连名字也记不住。

奇怪吗？一点也不，他记不住名字的人很多，哪怕经常见面，可大脑就像过滤器，总能筛掉很多东西。

他带着黑色的鸭舌帽，鼻梁上架着黑框眼镜，口罩露出的脸上斑斑点点，穿着店里统一分配的黑色围裙，除了皮肤白点，没有任何特点。

门上的风铃响起，夏樾站在点单台后面，礼貌又疏离地问道：“欢迎光临，喝点什么？”

“柠檬水”

“做不了”

“红茶”

“红茶过期了”

“你是找茬？”

夏樾抬头扫了一眼，“还真不是，您恰巧踩点上了，可以看看其他的，或者…”

那人反问道：“或者什么？”

“您最近生活水平有些下滑”

“哈哈哈哈哈哈”，季解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别了，我身体不好，万一运气不好。”

“那就两杯绿茶”

同桌在一旁吸着奶茶玩着手机，自然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喝个奶茶也要讨论经济形势？

风铃又一次响起，夏樾习惯地问道：“欢迎光临，喝点什么？”

“阿绥，你怎么进来了，不是让你帮我买东西？”，季解快步走到谢绥的旁边，看他手里提的东西。

阿绥？一下击中夏樾的神经，他猛地抬眼，穿着深蓝色校服的很高少年立在一旁，眉目清冷，谢绥那独一无二的气质当真让惹眼。

“谢绥？”

“谢神？”

谢绥也注意到了吧台后面的身影，点了点头。

好装，别人打了招呼也不回话，真装逼啊！夏樾暗自吐槽。

同桌走过来也打招呼，“谢神。”

谢绥同样点点头，季解站在一旁，打量着小小店铺里的几个人，有些诧异，“阿绥。你们都认识啊？”

“嗯”

“绿茶好了”

绿茶？怎么感觉怪怪的，绿茶好了？半天没咂出来味，夏樾把东西递过去，眼睛微弯，“你们这单免了，权当天太热我们小店送的福利，下次还来啊！”

季解笑笑，“你这同学挺有意思。”

谢绥浅皱了下眉，没说什么。

“还是别了，有你这份心我挺感动，都不容易，钱还是要给的，下次还会来光顾的”

同桌一心想要讨免单的心也熄火。

“行”，夏樾犹豫了一下，真诚地看着谢绥，“嗯，还是少喝，这玩意儿太健康，活太久会寂寞。”

“噗嗤”一声，季解没忍住笑了出来，“同学，你挺逗，叫什么名字？要不要交个朋友？”

他对面前这个带着眼镜的斯文男生丝毫提不起想要当朋友的性质，拒绝道：“本店不让透露真实姓名，怕被同行真实。”

季解见他拒绝也不再说什么，两人又穿过风铃消失在了这条满是叫卖声的街道。

店里又恢复了宁静，风铃的尾巴随着微风晃啊晃，发出轻微的响声。

刚刚谢绥到底认没认出来他啊，应该认不出来，他同桌都没认出他来，还上赶着给人免单，再报恩也不能亏自己。

同桌喝完奶茶走在满是诱惑的小吃街，愈发觉得那声音熟悉，但怎么也想不起来。

“老板，淀粉肠吃多了会变超人吗？”

“不会，吃多了会发胖”

他摇头笑起来，谁家好老板这么会说…话，说…话，他…昨天是不是也说过这句话？

霎时，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后背发凉，应该是赶巧了，这么多小老板呢！

“刚刚那个你们班同学？他挺有意思的”

谢绥回想了下店里看的人，那双眼睛极有辨识度，“嗯。”

季解服了，捂住耳朵，“得，我不问。省的您开一下尊口都要我老命。”

夏樾关好店门，挎着黑色的大书包吊儿郎当地买了两盒饭，转身拐进了一条胡同巷子里。

“呦，小樾回来了？”

“昂，回来了，大娘您吃过没？”，女人满是褶皱的脸叠起来，笑的开心。

“王婶，您买的鱼挺肥”

王婶愣了下，回道：“是呢，你明儿也去瞧瞧，给片的，又肥还合适。”

夏樾笑起来，“那成，改明儿我买条给我爸尝尝鲜。”

旁边的跟着的另一个妇女跟着接：“樾仔孝顺呦。”

“哈哈哈哈哈哈，我爸养我不容易啊”

他越过几个人，脸上的笑瞬间被卸下来，拎着饭盒的手紧了又紧。

“哎呀，你说这小子变化怎么这么大？”

“现在都会问候人，以前是吱也不吱一声，现在倒是学乖了”，王婶提着鱼，眼里满是怜悯可惜，“这有娘生没娘养的可怜娃子，也真是倒了大霉摊上夏袖这个爸。”

“谁说不是”，她把头凑到另外两个女人耳边，“你不知道，我家以前住他们家隔壁呦，那打孩子都是下死手，那喊叫声惨的呦。”

“唉，不过，我以前不怎么喜欢他，整天缩着个肩膀，一点也不像个男孩子，叫人从来不打招呼，没礼貌，成绩还差”

说樾仔孝顺的林翠眼里流露出嫌弃，摆摆手，叫过一边玩的孙子过来，“小年，你可记住了，可不能像刚刚那个樾仔学习，他以后都没出息。”

小年懵懂的眼睛里充满了童真，下意识地点点头，妈妈说要听奶奶说的话，不然就会挨打。

夏樾一回到家，扑面而来的酒气瞬间翻涌过来，熏的他想吐，半捂住口鼻。把手里的饭盒放在桌子上，声音淡淡的，“吃饭。”

“喝酒，喝酒……你老子要喝酒”，醉醺醺又结巴的声音带着命令，已经喝的发红的男人，脸上还带着今早被打的青肿，趴在桌子上张开嘴巴又合上，眼睛迷离，显然已经没了理智。

他快速扒拉两口饭，扔掉饭盒，把剩下的盒饭放到冰箱里，留着明天吃。

他没心情去收拾这男人留下来的酒瓶和垃圾，要是现在收拾，半夜起夜还是会乱糟糟的。

洗手间的镜子里，穿着白色老头衫的少年站在那里刷牙。

光洁如玉的脸上没了斑斑点点，一双剪水眸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嘴边糊了一圈泡沫。

裸露出来的胳膊上青青紫紫还带着陈年旧疤痕，上下刷牙的手臂带动衣服，浅浅窥得里面的光景，也是各种各样的伤痕。

夏樾没有任何反应，仍旧想着明天该怎么和谢绥打交道。

洗漱完之后，他拿出从网上买的黑色棕色水笔，在脸上一通乱点，刚刚那张脸上布满了斑点。

妈妈说过，没有本事的人却有和自身不符合的东西会是一种灾难。

他这张脸不安全，只能遮掩。

至于学校？不需要，他只在干坏事的时候有存在感，学校有林知放光芒的存在，谁会注意到他。

“咔嚓”一声，门被反锁上，他猛地扑倒在床上。

不大的房间塞满了东西，除了书。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他又爬起来从桌子里抽出一张白纸写下三行字。

1、摆脱恶毒男配，远离主角团

2、报恩

3、活着

他也很想靠学习改变命运，可是他太钝，怎么也学不进去，一个知识点，他读五遍，抄十遍，背诵完再默写，也还是什么都不懂。

智障作者害人不浅。

既然此路行不通，自有就业处。

他看了眼自己记的账本，拿出一旁的哑巴计算器，加加减减。

因为当时初中对物理很感兴趣，所以他拆卸完了解结构之后，怎么组装不上去，还把那个喇叭的电磁线圈给弄丢了，之后，这计算器就再也没响。

“喂，你好，你们那是充九十九块钱话费送智能手机吗？”

他手里拿着一张大红色的广告宣传单，看着上面的充值九十九送智能手机，充值一百九十九送奶粉一箱，充值三百九十九，送洗衣机……

“对的，我们这边的营业厅正在举办活动，如果您感兴趣的话，可以明天来我们这办理”

温柔的女声褪去，他又噼里啪啦地算起了他这九十九块钱该从哪里抠下来。

*

他拿着廉价感很重的智能手机，激动半天，以前的老年机虽然顶用且抗摔，但是没多少功能，哪像现在，功能齐全。

当即打开传说中的拼侈侈，看着里面弹出来的九块九包邮，感叹道：“这里面的东西挺实惠。”

他学了半天才学会怎么玩手机，导致营业员看他的眼神和看脱离时代潮流的代沟人一模一样。

他活的确实不像个学生，像是侵淫社会多年又还是什么都不懂的边缘人。

当即注册了一个账号，又给老师打电话让人给他拉进班级群里去。

“老师，我注册了微信号，您给我拉进群行不？”

郑仁爱还以为什么大事，结果就这，顿时无语凝噎，说了句，“好。”

他一进群就先找到谢绥的微信号，捣鼓半天才加上，等待验证的时候，还给留了验证信息。

“叮咚”

谢绥正在查资料，拿过手机就看到跳出来的验证信息，头像是一颗绿油油的大白菜，名字是多吃青菜。

验证消息弹出界面，“你猜我是谁？”

谢绥盯着这条验证消息陷入了沉思，他不记得把微信留给了哪个菜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