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天渐渐亮起来,远处传来模糊的呼叫声。
程舒意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背上的人安静到就像睡着了一样。
走近了那人群,程舒意才意识到,自己背上这少年应该是非富即贵人家的公子,他那匹马也不是寻常人家有的,更何况他的锦衣华服……自己居然光想着他那张脸,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任务。
要是被人认出来,回头叫这人报复,自己的任务不是岌岌可危?
程舒意找了一个隐蔽的角落把林衍放下,却发现林衍居然根本没睡,他那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正盯着自己,太过渗人。
程舒意顿了顿,开口道:“我也算是救过你,恩怨两消,能不能做到?”
林衍偏头,“我说了,不会再杀你。”
“好。”程舒意看看那边焦急的人们,“那是你的家人吧?”
“家人?他们也配?”林衍不屑地笑笑,“不过是些下人。”
“你一看就是大富大贵的人,我不想跟你扯上关系,更不想在其他人面前露面,等我离开,你可以把你的人叫过来,把你接回去,我们也就此别过。”话毕,程舒意准备离开,林衍却拉住了他的衣摆。
程舒意蹙眉,示意他放手。
林衍笑笑,“你的那匹马,不需要我赔给你吗?”
“算我倒霉。”
“你受伤了?”林衍似乎没看见程舒意那副不耐的表情。
程舒意不想理他,直接甩开他的手,迅速离开。
林衍望着程舒意离开的方向,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守彦从暗处走出来,跪在地上,“主子恕罪。”
林衍摆摆手,冷冷开口:“是谁支开了你?”
“夫人她……”
“呵,”林衍冷笑,“好一个母慈子孝。”
“要去查查刚刚那个人吗?”守彦问,“会不会是夫人的人?”
“不,他绝不会是。”林衍扬起嘴角,“这么有趣的人,很难见了,我要慢慢和他玩儿……”
好不容易走回城,程舒意忽然觉得后背有点凉嗖嗖的,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他端起架子,不急不缓地走进府门。
府上乱糟糟的,见程舒意回来,不少人都松了口气,一位穿着不凡的女人更是直接朝他走来,“谦儿,你终于回来了!”
程舒意模糊中记起,面前这女人似乎是他那早逝娘亲的亲妹妹,自从死了丈夫,她就到了程家,一心照顾姐姐留下的两个孩子。
他爹倒是没什么意见,只不过十几年不曾续弦,跟他姑姑也是客客气气。
眨眼间,姑姑就走近来,嘴里还不忘数落:“你个小子,怎么这时候还想着跑出去,还一夜未归。鸢儿昨晚闹到半夜,哭了许久才睡过去,我们哪折腾的了?又管不住。今早你爹去劝,两个人反而大吵一架,鸢儿寻死觅活的,我们到处找,又找不见你……”
断断续续说了不少,将府上的情况一五一十告诉了程舒意。
程舒意有些头疼,他没有妹妹,当然不知道怎么应付,更何况,他还有任务。如果是程谦在这里,应该会立刻去安慰程鸢,然后抗下一切护着妹妹。
所以原世界里,程谦一个大男人才会义无反顾的上花轿。
不过,话说回来,程鸢那个小体格,她的嫁衣鞋子自己穿的下?虽然程谦这副身体实在瘦削,但是身高差了不少……要不自己先准备一套嫁衣?
越想越歪,程舒意及时打住,只见后院又传来吵闹声,这一次,程鸢直接吵着要剃度出家。
程舒意下意识想要逃,姑姑却拉着他直直往后院里赶,果然,程鸢一见哥哥就不吵了,只是断断续续地哭,眼睛哭红了,却不肯低头。
封建之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可违逆。
程舒意蹲下身,递上手帕,“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由得你选。”
“可是这桩婚事不是爹爹选的,一道圣旨,皇后的一句般配,我就要嫁给那个纨绔的淮王,除了王爷的身份,他还有什么?”程鸢不肯接过手帕,直直地看着程舒意。
程舒意也不恼,只是挥手命其他人退下去。
程鸢依旧哭诉着:“不学无术,不思进取……哥,哥,你看看我,我真的不想嫁,你劝劝爹啊,你劝劝他!”
随着门被关上,程舒意低下头,叹了口气,“程鸢,我没有办法。如果是爹要你嫁,我可以去劝,甚至可以把你送走藏起来,可是这是皇帝的旨意,爹不能抗命,我们都不能。谁都不想你这么随便就嫁人,可是程家上下多少人,他们怎么办呢?抗旨不尊那是大罪,皇帝要是发怒,我们就得人头落地,株连太广。”
“可是,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爹最舍不得你,可是他没有办法,他不仅是我们的爹,还是程家的家主,他背负着守护族人的责任。”程舒意劝道,心里有些难受。
是啊,为什么偏偏这些都要牺牲一个小女孩的幸福来维持呢?
反正后续程家还是会被灭门,只剩下程鸢一个人。
被逼嫁人,再眼睁睁看着家人因自己而死,举目无亲,孤苦无依。
命运太悲惨。
不过,他现在连身份都是借别人的,根本没能力帮助任何人。
最后,程舒意留下那方手帕,也留下了一句话,“程鸢,这责任应该是我和爹抗的,而不是你。”
那次胡闹之后,程鸢终于安静下来,再也没提过不想成亲的事情,甚至开始绣起了嫁衣。
一切风平浪静,程舒意却坐不住了,离婚礼只有不到半个月,程鸢不逃婚,他的任务怎么办?剧情崩了吗?
他偷偷看过程鸢,她只是静静地绣嫁衣,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只不过笑里没有结婚的喜悦,反而透出苦涩与失望。
最后一次见程鸢,她已经绣完了嫁衣,又开始绣盖头,她都不笑了,也不哭。
程舒意问她想要嫁给淮王吗?
程鸢摇摇头,“哥哥,我累了,你别过来找我了。”
当天夜里,程舒意辗转反侧,觉得十分不对劲,悄悄去程鸢房里一看,果然,她逃了。
不是心如死灰,是在伺机逃跑。
可是还有七八天呢,按照剧情,她不该是提前一天逃婚吗?
程舒意仔仔细细找了一遍,衣服和首饰都拿走不少,的确逃婚了。
按照剧情,程舒意应该将程鸢抓回来,被抓回来的程鸢绝望之下,一定会再逃跑。
可是,程舒意不想这么做,跑就跑了,反正是既定剧情。
剩下的,就交给他这个哥哥吧。
这七天,程舒意每天都守着程鸢的房间,谁来也不给进去。如果有人问起,就谎称说程鸢害羞,不肯见人。
终于到了大婚这天,程舒意如释重负,看着面前的嫁衣,心情都好了不少。
扭扭捏捏穿上嫁衣,程舒意倒有些庆幸,给自己准备的这套嫁衣果然十分贴身,不至于更加奇怪。
遥记当时,他偷偷摸摸去定做嫁衣,却没成想会遇见林嘉珩,好在他及时回头,躲进了旁边的首饰铺。
暗自庆幸着躲过一劫,程舒意倒是松了口气,店小二见来人衣着华贵,忙不迭地凑上来,问道:“公子可是要买些什么?”
程舒意尴尬地应付:“我先看看。”
不过左看右看,这铺子里也多是些些女儿家的玩意儿,他自己又戴不惯什么首饰,挥挥衣袖准备溜走,忽然想起程鸢就快出嫁,按理说他这个哥哥总得送些什么作为新婚礼物,就算这个大婚根本不会顺利举行,好歹给他妹妹当做盘缠,跑路也方便。
想着,程舒意也停下脚步,仔细看了起来,他那妹妹从小娇生惯养,会缺什么呢?
送个钗子?选个纯金打的,倒是好当掉换钱。
或者送个玉佩,还是珍珠项链?
程舒意不清楚程鸢是否会把他选的东西带在身边,矛盾了片刻,忽然看见了店里柜子上摆放的一个玉镯。
这镯子通体雪白,不见一丝瑕疵,既温润又通透。
如果送给程鸢,她应该会每日佩戴,到出逃的时候,方便应急。
“这个镯子……”程舒意甫一开口,小二就赔笑着道:“公子好眼力,这镯子是难得一遇的好货,一块石头也就开出来一条镯子,只是不巧,前些日子就卖给了一位公子,不过,那玉还打了一块平安锁和一枚玉扳指,公子可要瞧瞧?”
“不了,”程舒意笑着摇摇头,正抬步准备离开,却冷不丁撞上了一个人。
一个他躲着却没躲过的人。
林衍不似生气一般,可是眼里却含着几分杀意,待看清来人是谁后,他愣怔片刻,嘴角上扬,“好久不见,居然在这里碰见了。”
程舒意有些诧异,安抚好冒起的鸡皮疙瘩,努力扯出一个笑来,“冤家路窄。”
旁边的小二却没眼力见似的,凑上去笑道:“二位认识?那倒是巧了,正好看上同一件镯子。”
林衍顺着小二的话看过去,又看向程舒意,“你也喜欢这个镯子吗?”
程舒意摇摇头,“称不上喜欢,不过随口问问。”现在的他只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林衍却不依不饶,“既然喜欢,我愿意割爱。”
“不用。”程舒意冷冷道。
“上次的救命之恩,我还未报答,”林衍低声道:“哥哥不给我机会报答,我以后可是良心难安。”
程舒意把诧异都写在了脸上,十分不解地看着林衍,就这么盯了许久,确定这个人不是在阴阳怪气,程舒意更加疑惑,憋了半天才说道:“你脑子撞坏了?”
一口一个哥哥,就好像上次想杀我的不是你一样。
林衍依旧淡淡地笑着,听见这话也没有生气,只是低眉,故作伤心一般,“之前是我不对,才让你这么误会,我真的……只是想报答你。”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