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在眼前流转,终究还是回到了现实。
随着彻底搜查,程闫不得不相信,程鸢的确逃婚离开,也无法拒绝程舒意替婚的请求。
无论是谁来替嫁,程家都必须承担风险,唯有程谦替嫁,才最保险,也最安全,即使破绽百出,程舒意还是踏上了花轿。
系统曾经提及,替嫁一事没有立刻被拆穿,反而是一月之后才被发现,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淮王,淮王压根就没有进过婚房,甚至归宁那天也不曾陪着。
至此,诸事皆清。程舒意可以安心地等待死亡,然后继续下一个世界。
轿子外头吹吹打打,好不热闹。
程舒意盯着眼前的盖头,忍不住猜测起淮王的样貌。
他应该是一个十足的变态,得知自己被骗婚,于是干脆地杀了程谦,完全不顾顾闫御史中丞的身份,直接派人砸了程家大门,押着程闫进宫告状,丝毫不顾太子的阻拦,跪求陛下灭程家满门。
程鸢被太子以命相护,活了下来,淮王却死咬不放,一定要杀了她,最后甚至弑帝夺权。
不过,系统说淮王叫什么来着……嘉义?好像是这个。
程舒意努力去想象,一个变态王爷应该是什么样子。
可是越想象,脑子里越会浮现出林衍的模样。
自从郡主府再见,程舒意还遇见过林衍。
那时程鸢已经逃了,程舒意一直待在府里不出门,裁缝铺的老板带来信,说嫁衣赶出来了,问是到店取还是给送来。
程舒意当然不想让府里人知道自己定做了嫁衣,从而发现什么蛛丝马迹,于是约了去店里取。
天不亮,程舒意就出了门。
嫁衣的尺寸是按照他的尺寸造的,跟妹妹其实也不会差太多,不过腰粗一点,身高个十厘米。只希望淮王不要太高,至少不要比自己更高。
程舒意收好嫁衣与婚鞋,严严实实裹好放在包裹里,一出门,就看见对面楼上的人。
那人正倚着栏杆,好整以暇,手上把玩着一只茶杯,却不见他喝茶,想来不过一只空杯子,倒像是随手顺来的。
程舒意眯起眼睛,细细看了一遍,确认那人没注意到自己,于是抬步准备偷偷走掉。
才走出一步,面前就出现了一个人。程舒意认得,这人是那天跟在林衍屁股后面的那个,林衍叫他守彦。
守彦挡在程舒意面前,拱手客气道:“公子,主子邀您楼上一叙。”
程舒意转头望去,只见楼上那人也在看着自己,见自己转头,林衍缓缓扯出一个笑,看上去十分人畜无害。
程舒意掂了掂包裹,无奈跟着守彦上了楼。
这茶楼开在裁缝铺对面,都在城郊边上,本来是没什么生意的,突然来了几位非富即贵的客人,小二都变得笑容满面,热情地迎上来。
程舒意客气地要了一壶龙井,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顺手放下茶钱。
林衍见程舒意没有过来的样子,于是起身凑了上去,将椅子搬到了程舒意身侧。“阿程喜欢喝龙井?”
程舒意讶异片刻,然后面目有点扭曲。想也不用想,阿程明显就是叫自己的,是这货给自己的新称呼。
揉揉眉头,程舒意忍不住道:“舒意。”
林衍挑眉,表示不解。
“我叫舒意,你不要乱叫,叫我舒意。”程舒意无奈。
“舒意,是那两个字?”林衍问。问完,他用手指蘸着茶水在桌子上写下两个字,“是这两个吗?”
程舒意瞧见,林衍写下的两个字居然分毫不差,顿时怀疑他是不是查了自己的身份。而且,今天他出现在这里,林衍又是怎么知道的?
“你是不是偷偷查了我的身份?”程舒意略有些怒意。
林衍笑,“怎么会?我是猜的,猜中了是不是。”
“那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因为,我每天都在街上等你。”林衍毫无隐瞒,“有人说见到了你,我跟着你过来的。我画了你的画像,叫下人盯着,你一出现我就来了。”
“为什么?”程舒意皱眉。
“不为什么。”林衍想,我喜欢,所以这么干了。嘴上却说:“你上次又救了我,我想要报答你。”
程舒意有些不知怎么回答的无力,他想说,不要你报恩,可是又不知道怎么出口。
“舒意,你来裁缝铺拿什么?”林衍斟了一杯茶,慢慢推到程舒意面前。
“还能有什么,一件衣裳。”程舒意拿起杯子,掩饰一般饮下。
“衣裳?”林衍盯着程舒意,“那可是一件嫁衣。哥哥,你拿这个做什么?”
程舒意愣神,将包裹攥紧,“你……”你怎么知道?……他那么厉害地盯着自己,看见了也正常。“你问这个干什么?”
“上次那个镯子,你送给谁了?”林衍没有回答,反而自顾自说,“这嫁衣的主人?你的娇妻美妾?还是哪一位小情人?”
见此情形,程舒意只觉得愈加奇怪,站起身来,不想再与林衍多说什么。
林衍却更直接,用力拽住了那个包裹,“舒意,不喝茶了吗?”
“我不喜欢龙井,不过,我更不喜欢你的茶。”程舒意手上使劲。
林衍手上青筋若隐若现,分明扯不过程舒意,却不肯放手,“你不问我的名字。”
程舒意冷冷地看着林衍。
“我姓林,双木林……”
程舒意不想与他纠缠,直直一掌劈去,林衍吃痛撒开了手,守彦拔剑想上前,林衍却喝住了他。
看着程舒意远去的背影,林衍缓缓擦去嘴角的血,冷冷吩咐:“派人跟着他,我要知道他的身份……”
守彦蹙眉,“不杀了他?”
林衍摇头,忽然笑起来,“他想跑不可能。想死,更不可能。”
就这样,程舒意回了府上,做起了鸵鸟。直到出嫁前夕,程谦旧日好友相邀一叙,程舒意无奈出门,又被林衍缠上。
林衍就说要报恩,于是跟着程舒意一路,甩不掉,骂不走。
路过小巷时,一阵酒香飘来,程舒意顿住脚步,心上一计,于是笑道:“不是要报恩?”
“怎么了?舒意。”林衍疑惑。
程舒意指了指小巷,“这酒香醉人,不如你去打一壶,就算报恩。”
林衍撇嘴,“酒可以叫人去买。”
“叫人去,怎么算你报恩?”程舒意劝道:“去吧,买酒之后,我们共饮。”
林衍想了想,应了下来。他知道程舒意想甩开他,但是他手下的暗卫会一直跟着程舒意,所以没用。
果然,林衍一进小巷,程舒意撒腿就跑。
没跑多久,林衍就抄小路追了过来,拎着酒出现在程舒意面前,“哥哥,跑什么?”
程舒意深吸一口气,想着就在附近等自己的旧友,实在不想惹什么麻烦,于是主动走过去,将林衍扯过来,揽着他的肩膀。“小林啊,我还有正事,下次再找你,你再报恩行吗?”
林衍摇头,他那修长的手指挑起绑酒壶的绳子,递给程舒意,“尝尝,我问过老板娘,这是他们家乡特产的青梅酒,只此一家。”
程舒意顾不上维持形象,打开酒壶就灌了一大口,面不改色地夸赞道:“果然不错。”
见此,林衍拿过酒壶,也喝下一大口,“是很香甜,舒意,你喜欢吗?”
程舒意猛点头,“喜欢喜欢,下次见面再喝吧,我还有事。”
林衍嘴角上扬,轻轻放开了程舒意那被揪着的衣角,“那就下次见面,我再请你喝青梅酒。”
程舒意忙不迭地答应,下次?等大婚之后,他再也不会出门,看这人还能怎么再见。
于是立刻离开去寻旧友。
……
花轿猛然落地,惊醒了回忆中的程舒意。
他细细整理一遍自己的嫁衣,又将盖头扶正,确认不会露出一丝破绽。
音乐声不止,不知从哪里响起来爆竹声,小孩子也叫起来。
一只细长的手掀起轿帘,然后伸过来,到程舒意眼前。
程舒意伸出手指,轻轻握住那只手,随着宾客的欢呼,他出了轿子,跨火盆,拜堂,然后入洞房。
按照剧情,只要明天敬茶不露出破绽,程舒意就可以混吃等死了。
不过,一天没吃东西,早上还挨了程闫一顿打,现在的确有些饿,胃烧的慌。
程舒意扭捏的端坐婚床,担心淮王会过来,或者他人闹婚,既不敢掀盖头,更不敢动。
不知等了多久,门外忽然热闹起来,熙熙攘攘的,不知要干什么。
程舒意扯着盖头,生怕有人进来,却听见外面慢慢安静下来,“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丫鬟们似乎都退了下去。
一只手突然握住了程舒意的手,那只手很白皙修长,似乎就是花轿里接他进门的那只手。可是淮王不是不屑一顾,根本没有出现在大婚现场吗?
程舒意被迫撒手,只能祈祷不要掀开盖头。
那人却慢慢挑起盖头一端,逐渐向上。
程舒意此时只想找个洞钻进去。他开始想,自己为什么不化妆,为什么不多搽点粉。奶奶曾经说过,自己是男生女像,虽然男生女像招祸灾,可是先躲过这一阵也好。
他可不想这么早就被一剑穿心,抄家灭门。
盖头缓缓掀起,程舒意眼前也亮起来,他死死低着头,想着怎么解释。
身旁飘来一丝酒味,莫名熟悉。
那只手动了动,“哥哥,不抬头看看我吗?”
语气里只有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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