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这是冥婚?
苏小小作为一个新时代的好青年也算是涉猎了不少书籍,其中有一本由革命先烈李先生写的关于旧时代习俗规矩的文章里面就有这样一段描述。
旧时代的女子不算为人,嫁于男方家里那是与家畜无疑,是男方家的财产,所以如是男方家新郎重病或是过世都会拿大公鸡替男方拜堂,意味着用公鸡身上的阳气给男方家里冲冲喜气,而反之如是男人入赘到女人家里,如是遇到相同的情况,却没有这般低下的待遇,反而还一个二个都能拿乔起姑爷的架子来。
……难怪原主受不了,一个自诩清高的才女,怎么受的了和一只禽兽拜堂呢?
“哟?姑娘可是看呆了,咱这新郎官威不威风?这可是二郎家最威猛的那只大公鸡呢!他家小母鸡们日日都给他家下了不少蛋!”
“是呢!是呢!这种阳气定能让薛家五郎醒过来!到时候啊,苏家姑娘就能给薛家生不少大胖小子了!”
“就是!就是!”
“哈哈哈哈!”
宾客们嘴上的祝福无一不是带着猥琐的笑意,直看的红纱盖头后面的苏小小心中不禁泛着恶心。
就在这时,刚才押着苏小小的其中一个汉子,突然将那只大公鸡抱了过来冲着跪在蒲团上的苏小小面门就是一递,苏小小吓得往后一缩,那汉子得意的哈哈大笑起来。
这个动作更是引发了全场大笑,所有人都在期盼着地上苏小小吓的花枝乱颤、六神无主的样子。
……原来原主是遇到这些事情才承受不住去……
也是,原本被发卖到这种陌生的环境里本就害怕无比,加上原主心高气傲,觉得与禽兽结婚是大大损伤了颜面,然后那个“好妹妹”的下人又用这羽毛鲜艳的公鸡神不知鬼不觉的往前一凑、一吓,自然就受不了这些打击,选择自我了断了。
苏小小性格沉稳,虽然刚才也是有小小的惊吓到她了一下,可是缓过劲来,她立刻开始分析利弊、环境、
现下这情况,自己是不能莽撞的,这周围的宾客怕都是刚才那些闲人闲话里的薛五郎的宗族叔伯兄弟,自己一个弱女子怕是再生出八条手臂也难以打出去。
等等!
苏小小脑子里瞬间划过一道闪电!
这里怎么只有男的啊?
就算此地礼教大防再严重,不准女子抛头露面参加婚礼,但是也绝不可能一个女人都没有!
而且华国千年的孝道文化可是封建礼教的根基!那、那新郎官的母亲呢?
她在哪里?
苏小小抬眼悄悄看了一眼正对面的喜桌上,只有两只摇曳的红烛矗立,和端坐在旁边太师椅上的一个须发尽白的老头儿。
……没有!没有牌位!
那意味着这薛家五郎的母亲尚在人世!
她怎么不来观礼呢?
想到这里,苏小小仿佛找到了一线生机,虽然她不能确定,但是所谓魔法对抗魔法,兴许这没来参加婚礼的“婆婆”就是她唯一脱身出这难看境地的关键了!
……
仿佛是天意一般,苏小小脑子里电光火石的盘算堪堪动完。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尖利的女声。
“闪开!闪开!你们什么东西!别老拿什么宗族礼法来压老娘!老娘儿子的婚礼还不让老娘进去咯?这娶的是什么媳妇?还不让婆婆见见还合理么?”
这是……
苏小小立刻回转身过来,只见一个矮小的、皮肤蜡黄干枯的妇女从门外人群里蛮横的挤了进来。
这妇人虽然看起来身材瘦小无比,但是她一边奋力的手脚并用推开挡着她的人,一边指着还打算上前的人一顿国骂,一口唾沫星子喷的别人头也抬不起!
……好生泼辣……
苏小小心中一喜,要放在别处她可不喜欢这种人,但是现在的情况就需要这种人来破局,如是一个文静贤淑的女性怕是真帮不了自己了!
“张大娘,张大娘!唉,咱们不通知你,就是怕你来闹……五郎啥情况大家都知道,都昏迷不醒多少年了,咱们这些叔伯也是和五郎爹有过命的交情,所以才想着给五郎找个女人冲冲喜,你……你性子急躁,咱就想着对着掌管公中的老伯先行了拜堂之礼,然后再把姑娘送你家里去,这不两全其美的事情吗?
这堂上都是自家兄弟,那会害的了你啊……”
就在此时,一个斯文打扮的读书人走了出来,对着闹事的张大娘立刻劝解道。
听完这番话语,那张大娘瞬间好像是哑火了,就没什么声音了,她讷讷的看着那斯文打扮的读书人,好像十分恭谨,好半天才慢慢开口,还带着些许窘迫的说道。
“是……是这样么?老三家的儿子就是说话好听,啧,老娘也不是不懂规矩的,你们要是如此这般对咱儿子上心,早说别是……俺、俺就是来看看新妇的,也没啥坏心,这、这不打扰原来要举办的仪式,要是错过了吉时还能冲喜不!?三儿,哦不对,薛三家的秀才爷您给说说、说说……”
苏小小看了此番情景立刻明白了这说话的男子在族中是个有分量的,这也难怪!
古代士农工商,有个功名,那怕是最低等的秀才在宗族中位置也是超然一般的存在,难怪那张大娘会害怕了去……
不过!
苏小小心里一凛,现下可不是感慨古代读书人地位高低的时候了,他要是按下了张大娘,谁还能救自己于水火,谁还能阻止这荒唐的和禽兽对拜的婚礼?
苏小小脑子转的飞快,她突然转过身来对着门外被薛三秀才训斥的手足无措的张大娘盈盈一拜,然后掀开红盖头,脸上挂满泪滴,语气柔软悲切的对着站在门口的张大娘,大声的喊了一句。
“娘!”
这一声把在场的宾客、苏晓堤派来磋磨她的粗使下人、还有刚才意气风发斥责张大娘的秀才都给吓了一跳。
这姑娘……这姑娘不是说生性高傲无比吗?这“娘”怎么突然就叫出口来了?
此时,连门外的张大娘也吃了一惊,她刚才被秀才公给训斥,一时间都害怕的要死,可是这声娘莫名的又给了她一些勇气。
“嘶,这就是我家新、新妇么?还怪好看的,啧啧啧,这皮肤光滑滑的、脸蛋儿跟葵花子似的,多招人喜欢啊……秀才公、公中叔伯,俺、俺能进去瞧瞧么?”
苏小小听着这话心里一喜,她也不是喜欢随地认娘的人,可是现在的情况,不得不拉下脸来认了这个“母亲”!
根据刚才的那些话语分析,苏小小心里对这个张大娘已经有七八分的把握,这老妇人儿子昏厥多年,估计在家里也算是一个人死撑着,多少年没人这么情真意切的喊她娘了吧!
这下自己可是赌对了,农村妇人,特别是这个时代的农村妇人没几个不爱儿子的!
苏小小看着张大娘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满意的打量自己。
然后!
在张大娘走近她的一瞬间,苏小小突然扑了上去,一把抱住张大娘的腿哭喊道。
“娘!娘!我不要做寡妇!他们、他们在咒五郎死呢!”
“你说什么?”
张大娘听了这话,立刻急得跳了起来,天大地大,在她眼里,就她儿子最大!
什么她都会怕,就是损害到她儿子的利益那是半点不行的!
“他们……他们用公鸡和我拜堂,这是冥婚才干的事情,这不是咒五郎死么?”
听的这话,苏小小亲眼看着张大娘脸色由红变白,由白再变红,张大娘此时顾不得许多,冲到一边扛起了一把凳子又冲了回来对着在场所有人大吼道。
“你们!你们!老娘这新妇说的是不是真话!你们在咒老娘儿子死?”
看见这架势宾客们也纷纷惊得如鸟兽一般四散开来,那刚才说话还很有分量的薛三秀才也是被吓了一跳,但是在现在就他最管作用,他期期艾艾的走上前来劝阻张大娘说道。
“婶儿,你……你冷静些,这……这其中或许有些误会,你先把凳子放下来,咱们再说……”
苏小小那容得他们反应,要是让这张大娘冷静下来,她就得和那公鸡拜堂成亲,受众人嘲笑了去,原主受不得的侮辱,苏小小也受不得!
“娘!您可千万别听这秀才公的,不信您问问他,问问他敢不敢对他读了一辈子的圣贤书发誓,我刚才说的没有一个字是歪理!公鸡拜堂是起源于沿海地区的,男子遇到风暴下落不明,了无音讯才会用公鸡拜堂,俗话说‘阿姑代拜堂,公鸡陪洞房’就是这个理呢!他们这不是咒五郎醒不过来,意识也一去不回了么?娘!您可千万不能信他们说的啊!”
一听这话,张大娘眼睛都红了,她直直的盯着薛三问道。
“说,三秀才,我家这新妇,说的是不是真话!要是……要是你说谎,就一辈子中不了举!”
“你、你、你!你这妇人好生恶毒……这、我、你……唉!”
薛三听闻这话立刻脸色煞白退到一边去了,读书人最重功名,这中举算是他一辈子的夙愿,他就是发誓自己断子绝孙也不愿发誓自己一辈子中不了举!
看见这薛三秀才这模样,张大娘更是确定了苏小小说的话的真实性了,山野妇人本就莽撞,这更何况是关系到她心尖尖的五郎的事情?
她不知道哪来的蛮力,将那和她身子差不多大小的凳子往喜桌上砸了过去,刚才还老神在在坐在上位的公中大伯,吓得立刻跳了起来。
如不是看见这一幕……
苏小小也难以置信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儿,居然还有这种反应能力,果然生死关头人人都能爆发出惊人的实力啊!
“走!姑娘跟娘回家去!咱不在这破地方受这个气了!”
发泄完一切的张大娘愤愤不平的牵起苏小小的手,就要带她回去。
苏小小正暗自窃喜自己逃脱险境了。
不料!
这时,自己“好妹妹”派来的那几个下人里突然站出来一个人对着张大娘和苏小小喊了一句。
“慢着!你们还不能走!”
“什么?凭什么?老娘接我家新妇,干你这龟儿子什么事情!”
那说话的下人听的这话,脸色一白,这张姓妇人嘴巴好生恶毒,可是他不能发作,毕竟家里小姐安排在前,就算再起也得把事情继续下去。
“咱们家苏小姐是发卖过来给你家结婚用的!要是你家不结,那可不成,咱们回去和老爷也没法交代!你要不把咱们苏小姐留下,自己回去吧!”
“凭什么?这姑娘叫了老娘一声娘,就算老娘家的人了?你们要真心疼她,那还会让她受这个气!”
张大娘现在是无限感激苏小小,就是苏小小那一句话,让她宝贝的儿子免受了一场诅咒和侮辱,加上苏小小一直颤抖着握着张大娘的手,这模样的确让人心生可怜之意。
苏家下人也是见过张大娘的蛮力的,几人一时间僵持在这里。
此时,薛三秀才走了出来,看着眼前的情况皱了皱眉,他虽然不喜张大娘闹事,也不喜这个苏小小伶牙俐齿的模样,可是这是在薛家村,在他们薛家的宗祠,再难看张大娘也是他们薛家的人,那有道理让外人欺辱了过去。
“你们!放手,这姑娘都来咱们薛家了,那还有送回去的道理?我可是记得,为了买这官家姑娘,公中可是凑了不少银子给你们的,那容得你们红口白牙一张一闭就把她接回去了?这婚还得结!结完,这苏姑娘就是我们薛家门里人了,和你们苏家再无关系,否则你们先把咱们买这丫头的钱还回来才行!”
一听这话,那几个家丁脸色忽明忽暗,他们哪来的钱,这些钱早就进苏晓堤的荷包里了,他们这些跑腿的连个铜板都挣不到,现下还要自己赔上一笔?
这买卖是做不得的……
但是,那帮苏家下人也不敢违背苏晓堤的意思,这大小姐的手段他们是见过的,明面上淡淡的,但是实际狠辣歹毒无比,要是……要是这婚结不成,又没把这苏小小带回去,恐怕回去遭殃的是自己……
“那按你们薛家的意思,这婚还是要结……可是、可是那公鸡……”
众人看了过去,原本被绑的严严实实,放在喜桌上的公鸡,刚才在张大娘的神勇之下,被活生生砸成鸡肉泥了……
“这……”
没有公鸡,这仪式,他们断断举办不了的啊,这些在场的叔伯兄弟礼法上可是代替不得五郎拜堂的啊。
“嘶……‘阿姑代拜堂,公鸡陪洞房’!对了对了!张大娘,你家除了五郎,不是还有一个吗?
按照礼法,就让那妮子来替她哥拜个堂呗!”
突然人群中有一人想起了苏小小刚才的话语,立刻开口道。
一听这话,在场所有薛家的人脸色都煞白了。
张大娘更是气的口不择言道。
“什么破落户,你、你有爹娘生,没爹娘养的么?什么话都能往外面蹦?那妮子,不对,不对,那灾星是带的上这喜堂来的么?”
苏小小现在虽然表面柔弱,双目含泪,看起来风一吹就倒。
但是她心思沉稳,内心毫无波澜,听到这话,也不觉吃了一惊。
好家伙!
这?这还有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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