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宫宴的当天,太后的懿旨就传达到了昱王府,昱王爷接旨后老不乐意了,这种大事,自家女儿都没有跟他商量过。

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这个当爹的都还没弄清桓翰墨那小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女儿就被人叼走了。

在昱王爷不知多少次叹气后,郡主终是忍不住了,“太后不是跟父王说过,要为我选一门亲事吗?”

在郡主找太后赐婚的第二天,其实昱王爷已经被太后召见,商量过此事了,明明前世接受的挺快的,怎么这次意见如此大。

当然郡主不知道,前世在太后赐婚前,昱王爷已经将桓家的底细摸了个干净,才放心让太后做主郡主的婚事的,而这次太过仓促,王爷还没来得及调查,懿旨就到了府上,更何况还有桓翰墨的母亲似乎不想要郡主做儿媳妇的流言传出,昱王爷就更加气不顺了。

“哼,反正有太后做主,我这个做爹还操那个心干什么。”小时候被太后养在身边,比起他更亲近太后,长大后回了府,还是跟太后更亲密,如今在家没留几年,又要便宜外面的小子,昱王爷心里酸酸的。

父王在这种事情上计较是郡主没有想到的,她和桓翰墨联姻完全出于利益,并无半点情感,或者更直白点说,她只是要借和桓府结亲的名头来方便行事,等她灭了仇人或者大皇子登上大位之后,她再一脚踹掉桓家。

结亲是一纸帛书,毁亲不过也是一张帛书,难不成是她昨日演的那出戏过了头,她的父王以为她真的心悦桓翰墨?

真是误会大了,人妖殊途,不,鬼妖殊途,人间君子无数,她是有多想不开才会去选一只来历存疑的妖怪,而且还是一只相当讨人厌的。

郡主扶额,算了,稍微暗示一下吧,而后难得好脾气地哄昱王:“是我草率了,父王见多识广,烦请父王替女儿打探着,若父王得知那人不是个好的,我就听父王的话,寻个好时机退了亲事,再请父王费心,重觅良人。”

郡主捡了些好听的话说给昱王爷听,犯不着为了这无影的婚事生气,亲是定下了,什么时候成亲还早得很,说不准压根不会有成亲的那一天。

“好,交给爹,一定好好考察那小子。”女儿都请他帮忙了,昱王爷瞬间来了劲,他就知道,菱儿还是离不开他这个爹爹的。

来了兴致的昱王爷立马就出门去查探了,风风火火的,郡主话都还没有说完,也罢,就把从大舅公那里借来的人拨一半用来保护自家爹爹吧,尽量拦着他些,不让他靠近妖怪,顺便再探探桓翰墨的底。

说实在的,郡主很是好奇妖怪会对这件事有什么反应,按照一般的想法,他该得意才是,联姻就意味着自己的示弱,他多次坏她的事,也是想要这等结果的。

不过,妖怪毕竟是妖怪,一般的想法不一定是对的,他也许会将此举是她的挑衅,会进行反击也说不准。

郡主从魏太尉那里借了不少人来,其中不乏武艺高强的将士,她在期待着妖怪的出招,对妖怪掌握得越多就更能收了他,既然是不容于世俗的东西,那就更应该把他拉到太阳底下来。

郡主正在思考着桓翰墨接下来可能的行动,青槐从外头进来了,她轻步走到郡主身侧,向她禀告:“沈维崯沈公子来给郡主送礼,说是为了前阵子在怀瑾阁怠慢了郡主,特此送礼赔罪,郡主可要拨冗一见?”

“丢出去。”阴魂不散的家伙,她要做的事情太多,暂且抽不出手收拾他,他还不识趣地一个劲往她跟前凑,真是碍眼。

丢出去?指的是什么?青槐不确定地问道:“郡主是指他送的礼?”

郡主显然不耐烦了,“废话,当然是连人带东西一并丢出去。”

“这……”明显是不太合适的,伸手不打笑脸人,京城首富亲自送了一堆珍贵的礼物来,就算不收也不必做的太绝,日后说不准还有用得上这个人的时候,青槐本想说些什么劝解一下,可郡主眼底流露出对那人的厌恶,她就说不出口了。

也是,什么都比不得郡主开心,“好,我立马去办。”

青槐站于门阶上,冷眼看着准备了一大箱子礼物的沈维崯,礼单她看了,可惜了那些东西,她吩咐王府侍卫:“叉出去吧。”

“慢着。”沈维崯没想到受到了这样的待遇,他急道:“青槐姑娘,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在下只是送礼而来。”

“动手。”青槐懒得解释了。

王府侍卫得了令,架起沈维崯就往府外走,到了王府门口,将沈维崯和他带着的仆人一并推了出去,那箱子礼就没有人好运了,顺着门口的台阶滚下去,价值不菲的金银珠宝散落了一地。

沈维崯阴沉着脸,表情相当骇人,士农工商,商人位于最末端,可钱能使鬼推磨,他还从未受过这等待遇,他仰视着王府肃杀的朱红大门,他想拆了它,踩在脚底,叫它永远被他禁锢。

“回府。”沈维崯背过身去,不再将视线停留在昱王府,她高高在上,看不上黄白俗物,那就换个方式。

沈维崯带着的两个小厮正忙着收拾地上散落的珠宝,无措地回道:“主子,这礼……”

引不起她的兴趣,都是派不上用场的东西,沈维崯一脚踹翻小厮们正在收拾的礼箱,气道:“无用之物,不要了。”

阴暗潮湿的牢房中,浑身血迹的人被吊在刑木架上,脏污的模样已不复望往日的意气风发,身上各处的伤口都在发痛,或许再过不久,他就要习惯这种痛楚了。

离他不远的处,坐着的是他往日的同僚陈御史,是曾和他一起替皇帝杀人敛财又挡刀挡恶名的人,那人淡定地喝着茶,悠悠地说道:“你就招了吧,也可少受些皮肉之苦。”

虚弱不已的虞文桢,说话都喘着气,可骨气依旧还是硬的,“招什么,我做的事情,皇上哪一件不清楚?”

他从皇帝还是皇子之时,就为他效命,那时候,在皇上的幕僚中,只有他没权没钱没背景,所以他只能当一把刀,一把将自己弄得声名狼藉的刀,可笑的是他那会还嫌弃过暄玉心肠歹毒,他到底哪来的资格。

由桓翰墨和颜暄念为引线,将各方势力紧紧联系在一处,才让那个毫无根基的五皇子荣登大位,现在是到了他卸磨杀驴的时候了吗?

虞文桢只觉讽刺不已,他被这些人染的黑透了,却为了这些渣滓辜负了那个曾经要保他一身清正的暄玉,他悔恨不已。

他不配合,陈御史瞟了一眼桌上的信封,叹气道:“既然你我心知肚明,那你就招皇上想要你招的,如此你我都省事。”

虞文桢大笑两声,他怎么招,招了,那些残害忠良中饱私囊的事情都将按在他一个人头上,若是她听到了,是不是会对他失望,是不是觉得自己当年拒绝了和她的婚事会让她庆幸,又是不是会以此为由从此彻底忘了他?

她说过,她最喜欢他的刚正不阿。

“我为皇帝做过那么多的事,如今唯一所求,不过是给自己留点名声。”

陈御史又再次将目光停留在那一封信上,他原本不想这么做的,临死前不想绝了他的希望,可事情办不成,他不好交代。

他拿起那封印着官印,从边关传来的信件,将信件的正面展示给虞文桢看,面无表情地吐出几个字:“颜暄玉,死了。”

“不可能。”虞文桢不知从哪里恢复的力气,将绑在身上的铁链拉的框框作响,狰狞地想要上前去抢那封信,他不信,这不可能,他们这些坏到不行的人都没死,她那样美好的,怎么会……陈御史抽出信,捏着信件上方,将信放在虞文桢眼前,然后一字不漏地叙说着信件的内容。

抑郁而终,客死异国,虞文桢心胆俱裂,满身的伤痕远不及这消息带来的痛,痛到他无法呼吸。

“你招了,我替你接她尸骨回国。”

虞文桢咬着舌尖,撑起一丝清明思绪,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当真?”

“你我共事多年,我不是什么好人,也没做过几件好事,但唯独这件事,我一定办到。”陈御史直视着虞文桢的眼睛,难得流露出几分善意。

“好,我招,招什么都行。”

心口一阵巨疼,虞文桢满头大汗从床上起身,他捂着心脏,那处剧烈跳动着,完全不受控制,口中也发苦,脑海里一片混沌。

他光脚踩在地上,想走到桌边喝口水,谁知刚下了床,双腿一软,直接摔在了地上,他索性不起身了,倚靠着床沿,也不喝水了,直直地盯着自己还在颤抖的手。

他做了一个梦,一个噩梦,可那真的是梦吗,如果是梦,为何会此等的真实,又为何连痛意都那样清晰,窗外一片漆黑,虞文桢就那么坐着,一直坐到了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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