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罕见地沉默了,它与云惟烟相伴近四百年光阴,亲眼目睹她一路走过的风风雨雨。
可直到今日听完她那番话,才恍然发觉原来它还未彻底了解云惟烟。
根据系统守则,宿主一旦出现脱离剧情的行为,系统有权对宿主做出惩罚。
甚至当宿主伤害主角时,系统可以直接杀死宿主的灵魂。
数据库因为云惟烟意图杀死主角而滚烫发热,每个代码都在叫嚣催促系统除掉宿主。
它沉吟不语,强行按住紊乱的数据,僵硬地转移话题道:
【宿主,对面树林里的女子,依据她所穿服饰可初步判定来源于浮梁门派】
【十年前,此地乃长离掌管,五年前长离重新推举首领后,与浮梁掌门做出交易,将此地交于浮梁】
“嗯。”
云惟烟边听系统的介绍边时刻观察那名黄衣女子的动向。
她倒不担心黄衣女子刚刚看见了多少,既然一重生就碰见浮梁弟子,想来浮梁与她有些缘分。
浮梁……
老熟人还挺多的。
云惟烟思绪百转千回,掐诀易去自己的容貌,花草化形的修者多貌美,相貌过于引人注目对此时的她并非好事。
白珂躲在树干后半晌,没再听见对面小山丘上渡雷劫的声响,误以为那名道友已经惨死于紫雷劫之下。
毕竟哪怕在她们浮梁,渡橙白雷劫的师姐师兄们必须由长老护法乃保平安,不至于被雷劈得身消魂灭。
更别提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紫雷劫。
白珂双手捏紧竹篮的边沿,从树干后冒头上下打量着被烟雾缭绕的小山丘。
要不要去替那位大能收个尸?
应该是长离的散修。
“唉,前辈生不逢时啊,假设来我浮梁,哪怕渡紫雷劫失败,起码还能留条命。”
白珂嘴上喃喃自语着,抱起采药篮子一步步慢慢地挪向小山丘。
“前辈,我是六大门派之一的浮梁弟子白珂,今日有幸偶遇前辈渡劫,可惜——”
“可惜生死由命,修仙道路不易,上天有好生之德,您的灵魂会得到天道垂怜。”
白珂神色不忍,眼泪汪汪地抬头看向小山丘,单手从竹篮里将开着白色花骨朵的草药捞出,轻手轻脚地放在地面上。
然后在云惟烟地注视之下,白珂鞠躬三下,用沉重悲痛地语气说了句:
“前辈,您且安息吧。”
云惟烟:……
【宿主,你安息吧】
系统故意模仿白珂的语气,又对云惟烟重复了一遍白珂的悼念词。
云惟烟默默地在脑海中把系统屏蔽,移步绕到白珂的身后,欣赏了会儿浮梁的门派服。
仿佛透过鸣黄色的身影瞧见了很久很久之前,还是浮梁内门弟子的叶雅姿。
鲜少有人知道,她和叶雅姿曾经是无话不谈的知己好友。
叶氏长女,姿容艳丽,雍容闲雅。
明明以前是个娴静的性子,怎偏偏拜入脾气人均火爆的浮梁门下?
云惟烟静静地想着,手下意识地抓住白珂的一缕青丝,像年少时般揪住叶雅姿的小辫子,稍微用力地往后一扯。
“啊!是谁!敢扯本姑娘的头发!”
白珂像是毫无防备被人戳了戳的猫儿,立马循着扯头发的源头猛得一转身。
一瞬间,四目相对。
白珂的眼珠倒映出身后之人的模样:
普通到丢进人堆过眼即忘的长相,破破烂烂的绿色衣裳挂在身上,脸颊两边全是灰,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整个人活像烧一半的煤球。
“前……前辈?”
白珂咳嗽几声,干巴巴地说了句:“前辈您原来没被雷劈死啊。”
“不对!前辈我不是那个意思!”
白珂紧张得浑身颤抖,垂下头软了音调,闷声道:
“前辈,我,对不起。”
“无碍。”
云惟烟俯身捡起摆在地上的白色花朵,嗅到了药材的味道,再瞅白珂的竹篮,心下忽然生出一个想法。
压低声线,阴恻恻地盯住白珂,将手中的白花放进她的篮子里,语气平稳道:
“是浮梁专门负责采药的弟子吗?”
白珂点点头,眼睛却时不时地瞟向云惟烟。
瞧着是挺寒碜的,但这位可能是渡紫雷劫的天人五衰强者。
浮梁接管此地整整五年时间,都未发觉她的踪迹。
天哪。
白珂暗暗地在心里惊呼,肯定是一名深藏不露的隐世大能。
万万不可得罪了。
云惟烟满意地看着白珂不断变化的脸色,双手背在腰后,做出一副高手姿态,幽幽道:
“我与你们浮梁长老有些交情,既然今日你祭拜我,料你是个有孝心的孩子,不如请我吃席吧。”
“吃席?前辈您要吃什么席?”
白珂晕乎乎地追问站在面前的大能。
她是四灵根,浮梁的外门弟子,勉强筑基,刚调到此地几日,从未接触过像长老那种宗门核心人物。
“我不是死了嘛,吃我的席。”
云惟烟朝白珂微微一笑,继续忽悠:“早听闻你们浮梁人人不仅嗜酒如命,更是能酿得一手好酒,吃席哪能不喝酒?你说对不对?”
白珂实在琢磨不透云惟烟的用意,又不敢得罪这位前辈大能,连声应到。
【宿主,我不得不提醒你,如果你进入浮梁门派有风险暴露自己】
【虽然天道无法再制约你,可云惟烟魔修的名声臭名远扬】
“哦。”
云惟烟心情愉悦地摆弄手里的那束开着白花的药材,边跟白珂走回门派,边懒洋洋地对系统回应:
“居然忘记设置屏蔽时间,算了,下次记住。”
【。】
【请宿主不要一意孤行,请采纳系统意见】
“我重生那刻起,有人就已经知道我还活着了。”
她埋头轻轻嗅着白花的清香,面上看似风平浪静、毫不在乎,语气里却暗藏杀机。
“浮梁多好,起码云川没胆子打上来。”
好歹跟了云惟烟几百年,系统敏锐地察觉到她话中有话。
它思来想去,还是小心翼翼地追问了云惟烟。
【宿主,你,是不是对女主做了什么】
“也没什么出格的事,只不过当初一时兴起,想看她冷冰冰的脸上露出其他有意思的表情而已。”
云惟烟顿了顿,似乎想起往日的过往,眉梢眼角稍稍上扬,面上尽显得意,忍不住地发笑。
系统猜到云惟烟估计不会将这事儿同它细讲,但身为一个负责任的系统,它必须告知宿主她此刻的状态。
【鉴于宿主你才刚刚化形,加之珍草的特殊功效】
【恭喜宿主您的修为已成功突破练气九阶,超越修仙界百分之三的人,请宿主再接再厉】
云惟烟的笑意瞬间冻结在她的脸上。
*
受开宗立派的祖师爷影响,云川宗门上下多喜好梨花。
晚春时节,漫山遍野的梨花伴随着迟来的春风,洁白的花瓣簌簌作响,身着白/粉/色门派服的云川弟子聚集在梨树之下修炼探讨课业。
不失为云川的一道特殊美景。
云含眠草草地结束今日的课业后,依照约定去往观鹤台与云惟烟见面。
掐指算来,她已有很长一段时间未曾见过云惟烟了。
她是云川公认的下任掌门,云家内定的家主,除去修行外,也接手了不少公务和家事。
在云含眠的记忆中,云惟烟自十岁大病一场后,就好像变了性子,不再来捉弄她,反而开始一日日地泡在云川的书阁。
云惟烟对长老们说,她想要修炼。
在修仙界,测出五灵根,这辈子算是断了走上修仙的道路。
长老们对她说云惟烟狼子野心,对云家图谋不轨。
云惟烟那拙劣下作的小手段,云川谁都看得出来,只不过明面上不显露,背地里把她当个笑柄。
可云含眠想到云惟烟七岁时为了进云川,一步一磕头地跪上万步梯,心终究是软了下来。
品行不端,她教便是。
再不好,也是她带回来的人。
云含眠边思索着边走到观鹤台,温柔的春风拂过她的发丝。
她停住脚步,正眼望去几步外的景象。
白色的花瓣纷纷扬扬地随风飘下,云惟烟正站在梨树之下,笑眼盈盈地看向她。
她手捧一束梨枝,茭白的花朵散发着诱人的幽香。
云含眠觉得她好似被下了蛊,双脚不听使唤地走到云惟烟的面前,接下了那束梨枝。
“姐姐真乖。”
云含眠眼睁睁地看着云惟烟俯身靠在她的身体上。
她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地,像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儿,一动不动地等待云惟烟的采撷。
红润的嘴唇在阳光之下,似是镀了层薄薄的暖意,散射着淡淡的光泽,一点点地贴近她的嘴角。
当云惟烟吻上她的嘴角时,云含眠引以为傲的冷静自持终于崩塌。
云含眠双手一把抱紧云惟烟的芊芊细腰,牢牢地将她固定在自己怀中。
是她亲手牵进云川的。
是她抱在怀中长大的。
云惟烟,是她的。
这个认知不断刺激着云含眠,云惟烟抬头望进云含眠深黑的双眸,不禁绽放一个甜甜的笑容。
然后将头埋入云含眠的脖颈处,灼热的气息不断拉扯着云含眠的理智。
紧绷的弦,突然就断掉了。
云含眠俯身朝云惟烟吻去。
*
皎白的月光洒进窗内,身形端正静坐在榻上的云含眠睁开双眼。
四百年间情蛊犯过无数次,唯独在云惟烟死后的十年间不曾再显现。
刚刚……
云含眠默念心静诀,再度闭上了双眼。
是她回来了。
审核您好!文中白粉色特指云川门派服饰颜色,无其他含义,两位主角尚无其他肢体接触,只是其中一个主角种了情蛊陷入梦魇而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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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相思入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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