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他们一行人才出了梵音寺没多久,鼻尖仍能闻到檀木的香气,耳边还能听到钟声的余韵。
梵音寺依山而建,周围是山势险峻的群山,唯有正门才通往山下。
谢琛被黑衣人追杀,不得已逃进了梵音寺。而那些黑衣人明显背后有朝廷的人,在失去他的踪迹后,分为了两批,一批继续暗中追查,另一批则利用梵音寺的地势特点,在山脚下守株待兔,只等着谢琛的现身。
他躲过了寺庙中的追踪,却无法避开寺庙外明面的检查,原因无他,这些人从表面看是普通的士兵,其实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暗处不知还藏了多少人,而他又受了伤,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不会贸然行事。
他们一旦发现他的行踪,便会紧紧咬住他不放,直至将他杀死。
马车内,谢琛与楚楚对视了片刻便移开了视线。
马车外,陈管家正在与士兵进行交涉。他们得知这是户部尚书温府的家眷后,态度好了些,但仍不肯让步,坚持检查之后才肯放行。
大有不检查就不肯放行的架势。
陈管家还在劝说,毕竟府内的小姐夫人哪能轻易在外露面。
何况二小姐马车里还有个男人,要是因此有什么流言蜚语传出,他怎么跟老爷交代,他正犹豫,就听苏婉道:“陈管家,罢了。他们要看,给他们看便是。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
陈管家听了苏婉的话,犹豫道:“是。”
这是他们的职责所在,苏婉体谅他们的难处,他们也只是查探马车内有没有藏朝廷要犯,他们身正不怕影子歪,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而且见这群人的固执程度,苏婉便猜出了这群人背后定然有人,且官职不低。若是今日强行过去,明日怕是皇帝的案前就有参温华的折子。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只是苏婉担心楚楚哪里,她身边还有个男人,又补充道:“只是各位官爷,要是看到了不该看的,麻烦各位要传扬出去。”
几位士兵对视了一眼,为首的士兵再三保证说一定,便开始逐个马车开始检查。
马车里的楚楚听到这样的结果,心里一咯噔。
她以为他们看在温府的面子上,怎么也会行个方便,没想到他们根本不吃这一套。
看谢琛紧锁的眉头就知道,这些人是冲着他来的。楚楚就知道此事没有那么简单。
她人未老,却已经开始苦大仇深了。
楚楚在寺庙里同苏婉说过,不想让人知晓她马车里有人。苏婉想必也是没有办法,这才同意了他们的搜查。
苏婉不知晓此事的严重程度,楚楚却是只晓的。要是谢琛被他们发现了,不止他有事,严重点,整个温府都有事。
只是见苏婉痛快答应的模样,像是后面留了后手。
可是,楚楚还是紧张,后背开始冒虚汗。
他们一群人逐渐靠近楚楚马车,且越来越近。此时正在搜查温灵若的马车,下一辆就轮到楚楚这一辆了。
温灵若对这些人什么好脸色,直接一把掀开了自己的帘子。
士兵看了一眼,温灵若今日的火气格外大,往常从不发火的她不耐烦问:“看好了么?”
为首的士兵点点头。
楚楚朝外看了一眼,将头缩回来,忍不住小声问:“怎么办?”
谢琛:“你马车里有无藏人的地方?”
对于他的脑回路,楚楚惊呆了:“……我一个闺阁女儿,马车里怎么可能藏人?”就算有,她也不知道啊,她又不是原主。
谢琛幽幽看了她一眼,道:“那可不一定。”
“……”
楚楚:“你快想办法。他们要抓的人可是你。你到底干了什么?怎么会得罪朝廷的人?”
谢琛没回答楚楚的问题,虽然他表面平静,内心却在疯狂思考应对之策。最终,他视线落在了楚楚的脸上。
楚楚心里一紧。
果然下一秒,谢琛没征求楚楚的同意,将她一把拉了过来,在她耳边道:“没办法,先将你劫持,想必他们对你这个温府嫡女会有所顾虑的。若是你出事了,他们怎么向当朝的户部尚书交代,你说是吧?”
“放心,我也只是做做样子,不会真的伤到你。”
楚楚感受到脖颈处传来的冰冰凉凉的触感,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
她可不敢真的相信后面这个狗男人。
急中生智,受到生命的威胁,楚楚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道:“别整天打打杀杀的嘛,这多不好。你先把刀放下,我这个人说话算话,保证让你平平安安出去,就一定会做到的。”
谢琛顿了顿,犹豫了会儿,或许也是想看她有什么注意,最后他将刀放了下来,但仍握在手中不肯松。
而这时,士兵已经来到了楚楚的马车外,向马车内的楚楚请了声罪,就要掀开马车帘子。
楚楚心眼提到了嗓子眼,尽管她已经想到了办法,但时间不够啊!
她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拔下头上的簪子,向谢琛头上刺去。
谢琛条件反射就要阻止,最后还是选择了相信楚楚。
——
马车外,就在士兵即将掀开帘子的时候,陈管家注意到夫人的眼神,明白过来,试图再次阻止道:
“各位军爷,马车里的是我家的二小姐,京城里的人没有不认识她的,谁都可能藏匿要犯,二小姐必是不会的。既然看了这么多辆马车,都没有问题,这辆……就不用检查了吧。”
温家二小姐,温楚楚,京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只不过出名得有点丢脸。
她做过的事,用“惊天地泣鬼神”来形容都不为过,常沦为京城人的谈资。而且常恬不知耻地跟在二皇子身后。温府要是传出丑闻了,多半是关于温楚楚。
听到他们要看马车,秋菊紧张得直冒汗,她自然也知道楚楚马车里有什么,闻言挡在了马车前,不给旁人掀开。
温宜然也出言道:“各位军爷一定要看个仔细嘛?莫非是怀疑温府有什么祸心?温尚书在朝中向来以和为贵,你们的主子说不定与尚书府的人有不浅的交情。莫要因此坏了两家的关系啊。”
为首那人看着温宜然眯了眯眼,没想到她用这样的理由逼他收手,不得不说,他的确有了犹豫,行礼道:“岂敢。”
不过,都做到了这一步,人已经得罪了,再得罪一下又有何妨。那么大的动静,马车内的人却一点反应也没有,是不敢露面还是有其他的原因……况且,温府的人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止,实在令人可疑。
他看向温府众人,笑了笑道:“若是温家二小姐,那各位就更不用担心了。只是主子近日要求得紧,要求细细盘查,若是不从,便是军法处置,我们这些属下也只是奉命行事。”
“这……”陈管家仍在犹豫,看了看马车内,皱着眉头。
苏婉再次出声:“想看便看吧,只是今日之事,回府后,我会如实禀告我家老爷的。”
为首的人丝毫不怕威胁,微笑道:“那必然是瞒不住的。”
然后,他转过身,一把掀开了帘子,只见一名丫鬟跪在马车里,衣衫发鬓有些凌乱,侧脸像是被打过,红红的。
在马车内还躺着另一名女子,身上盖着毯子,只看得到头上的钗环,似乎是温府的二小姐。
丫鬟时不时耸动肩膀,用手擦擦眼角,还不忘给二小姐扇扇子。
丫鬟注意到有人掀开了帘子,微微转过侧脸,面露惊恐同时又羞囧,抬手就是一个止声的动作,然后回头看了眼睡着的人,像是怕极了她突然惊醒。
为首的人听闻过温府二小姐行事荒唐,见过惩罚丫鬟的,却第一次见到在路上也要惩罚丫鬟的。而她本人则毫无心理负担睡着。
此刻见到此情此景,竟也一时无言。
或许是没察觉异样,那男子面无表情地放下了帘子。
只是温府众人的视线被遮住了,没有看到马车内的情景,不然也会和士兵一样,惊掉下巴。
他们只能装作平静地看着士兵走远,实则也有些莫名其妙,不明白士兵为何会露出如此表情。
但马车内的是温府二小姐,出了名的脾气暴躁,他们可不敢多问多看。
楚楚就是那位扮演的丫鬟,此刻心中狂跳。
真是虚惊一场,楚楚在刚才真的要被吓死了,万幸温楚楚以前留给众人的印象不太正面,现在做出任何事,即便不解释,别人也会自行脑补自圆其说。
楚楚想到的办法很简单,那就是演戏。
楚楚扮演一个无辜可怜受小姐欺负的丫鬟,而谢琛扮演那个嚣张跋扈无理取闹的小姐。
于是,在想到办法的第一时间,楚楚就将头上头饰拆掉插到谢琛头上。谢琛脸色不好看,有些不情愿,但知道没有办法了,只能配合。
马车内有一套秋菊的衣裳,正好拿来使用。之后用胭脂伪装侧脸被打过的痕迹。
只是谢琛身高腿长,没办法穿楚楚的衣裳,加之给他脸上有伤,现在遮掩也已经来不及了,只能让他假装睡觉,只露出一个脑袋了。
因为时间紧迫,楚楚的头发和衣裳来不及整理,反倒有了一种加成的效果,显得越发委屈。
万幸,这些人只是草草看过,不然露不露破绽,还真不好说。
马车再次咕噜噜往前,谢琛慢慢坐了起来,看了楚楚一眼,道:“这件事谢了,只是没想到温府二小姐舍得如此牺牲。”
楚楚微笑,心里吐槽,要是舍不得这点牺牲,现在命都没了。
现在的楚楚已经瘫了,身瘫心更瘫。自从遇见谢琛,就没有一刻不是心神紧绷的。
他们俩人必然相克。
谢琛继续道:“我是名男子,小姐还未出阁,下次换衣服……”
楚楚乐了,道:“真没想到你还是个君子。没关系的,我都不在乎,你也别挂在心上,事情已经过去了。”
她里面穿了衣服,又不是脱光光,只换一件外套。
当时情况紧急,她头脑一热忘了这茬,没想到一转头谢琛侧开了头。她以为他在维护自己的名声,就调笑说,名声这种东西于她而言是身外之物。
谢琛道:“小姐可以不在乎,我却是在乎的。”然后看了她一眼,“小姐思想觉悟超出常人,但我还是想给自己保留一点体面。”
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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