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日上三竿,许梚仪方才大好了些,等沐浴用饭,浑身清爽后,扈谙就让李嬷嬷来许知昀屋中唤她俩去花厅。
花厅就在许知昀的正屋前,原本是许知昀院中用来待客的,正经盘问、责罚下人们向来都是在府中的正厅。
这事不好生张,但该有的警醒万不可少。
许知昀走入厅中,就看着刚刚还温和带笑的李嬷嬷直直走到前院管事刘嬷嬷的身旁,一人手持一束褐藤条,身前还跪着心榆。
五花大绑,嘴里依旧塞着布团。
“夫人、二位小姐,这婢子还是不肯老实交代。”
李嬷嬷眉目肃然,朝自己这边点头示意,那一下,许知昀感觉自己浑身的皮肉都跟着一齐悚跳了起来。
匆匆别开眼,只觉花厅很大,空落落的无头无尾,可细细数着还是站了许多人。
扈谙身边的心腹李嬷嬷、刘嬷嬷和几个年轻婢子,跟在自己身后的苏木和苏叶,还有许梚仪身边的心乔。
真正能被允许知晓详情的,就是她们了。
心榆发丝凌乱糊了满脸,正歪歪斜斜地跪着,其他婢子都垂首屏息,不敢多眼。
许知昀看着服饰大差不差的她们发了愣,脑中尚且混沌,就听扈谙沉声开了口。
“你有脑子,自然该知道旁人一眼便能看出当日种种都是你与他人设计好了的。”
“你若仔仔细细将当日实情说出……便能少吃点苦头。如果……你也应明白府中的规矩。”
扈谙轻抬下巴,刘嬷嬷便上前一步拿出心榆口中的布团。
许知昀正疯狂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生怕那苦头下一秒就成了血肉模糊的事实,而自己抖得像个真正的凶手。
谁知心榆开口第一句就是令人沉默的指认。
“许知昀。”
“是赫赫威名的许大小姐啊!呵呵,怎么了?!夫人如此磊落光明,应该也是不怕我口中的实情的呀?!”
“那日,就是不知就里的人瞧见了,也能猜出是许知昀陷害的二小姐……京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勤安侯府的大小姐一贯狠恶善妒,心肠歹毒。”
她低低笑了两声,终于抬起了头。没朝扈谙看,反而红了眼眶盯着许梚仪。
“小姐,心榆……心榆是被人算计了……”
哽咽着,两行清泪流了下来。
许梚仪睁大了眼睛,差点就要拍案而起,许知昀一怔,思绪彻底打结缠成了一团乱麻。
扈谙静静看着神色未变,待她说完,头也不侧只一挥右手,既镇住了许梚仪的动作,也让李嬷嬷和刘嬷嬷有了动作。
两人扬手各落一鞭,心榆浑身血气四溢,刹那间便软倒在地了。
心榆蜷缩在地上抽着冷气,许知昀猝不及防见了她这惨状,心中一跳陡然回神,指尖也渐渐发颤起来。
心脏被攫取蹂躏般紧压着胸口,鼻唇微翕,恍惚间自己的身上也全是血腥气。
荒谬。
回想书中许梚仪为许府众人忍辱求情的境遇,回想她最后一尸两命、无人收尸的下场……究其缘由,谁能说没有心榆的一份力?
心榆是咎由自取。
许知昀不断告诉自己,可脸色仍是不由自主地难看起来。
这样残暴的私刑,她的咎由自取,又该怨在谁身上?
诸事各有因果环环相扣,哪怕这只是书中的世界。
现在为着受了封建奴仆刑罚的心榆,而弱化、无视,甚至于潜在地替许梚仪原谅了她,不也是荒谬?
书中的世界,呵,这烂书本来就是荒谬无匹的。
许知昀舌尖滚过这短短几个字,好似帮脑中系统也过了一遍,下一秒,OOC警告就忽的响起,刺耳得让眉头也皱起了。
警告轰鸣声不断,好似嫌她太慢吞。
再优柔寡断下去也是避无可避,许知昀索性顺势而为。
她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就冲心榆叫道:“笑话,证据呢?你很趁手,值得我利用?我又为何要将我妹妹与我的未婚夫关在一处啊?被自己蠢死的东西,你以为我脾气很好是不是?!”
说着,还上前大跨了两步,整个人都往心榆那边冲去,恨不得要抽她一巴掌出出气似的。许梚仪连忙跟着上前搂抱住她,抚着她的脊背平息她气焰高涨的怒火。
扈谙看了眼缠成一团的许知昀和许梚仪,示意嬷嬷们收了架势。
被这样一闹,她也淡了狠狠收拾一通人的心思。
想也知道崔镒廷定是给了什么许诺,又或是好处,哄得心榆念着他,咬牙不肯供出他。既落实不了崔镒廷的罪名,扈谙便无意在她身上纠缠。
此事没头没尾,也没实质证据,还牵涉宫中事务,仔细一推想,是不好送官的。
扈谙今天打了这一顿,心里的气勉强算倒过来了,喝了口茶,环视一圈其他婢子后,她冷冷开了口:
“诸位都是跟着我多年、由我亲手调教的,这件事如今你们也知道了,确是小人背主的家丑。”
“本该直接打死,但到底不值得让此等小人的血污秽了小姐院中风水。此次便是她托了二位小姐的福,还能留下一条命来。”
“这么些年,知根知底的,你们也清楚。若是忠心本分,主家自然不会亏待刻薄你,但若是吃里扒外,做着一步登天的算计,那也就不能怨我手下无情了。”
婢子们低垂着脑袋齐声称是,扈谙就回头瞪了许知昀一眼,叫许梚仪上自己身边来。
“梚儿来看看,这些都是我身边的老人。虽有几个年纪轻的自小习武,但都是懂事明理长大的,与你年岁也相仿,平日里是能说说话的。”
扈谙揽过许梚仪的肩,轻轻摸着她的头,继续说:“挑一个留下吧?那小人是武婢,威迫你行事方便,可武婢也不全是坏的,心思纯厚才是首要的。”
头顶的掌心暖暖的,引得喉间干涩起来,却在心尖融成一溪。
许梚仪忍不住转身抱紧扈谙,埋在她颈窝里落了泪。
“娘……我不怕。”
扈谙抱紧她,“嗯,不怕。”
泪流了一会,许梚仪便缓和许多,抹净眼泪选出个婢女,改换了新名,叫心竹。
安排好了这些,扈谙就放心了点,吩咐刘嬷嬷处理干净心榆的事,就让许知昀和许梚仪散了。
当日虽是收场了,但许知昀心中挂着这事。没几天,就见刘嬷嬷皱着眉头来禀报她们三人,说那心榆自府中发卖之后,竟是由崔镒廷别苑里一位脸生的嬷嬷买去了。
许知昀听完和许梚仪、扈谙、刘嬷嬷三人面面相觑,结巴半天,才缓缓道:“天,崔镒廷是不是疯了……”
“有此行迹,不像是神智有损……怕她乱说吧,这事随便捅出点什么来,她就成人证了,不是心虚,怎会如此。”扈谙认真思考了下,嗤之以鼻。
许梚仪点点头,双份同意,“所以娘你当时不是心软了,而是欲擒故纵啊!”
实则不然吧……
其实就是被她给搅了场,节奏续不下去了嘛……
许知昀挠挠下巴,看向扈谙,还以为她会得意得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却没想到她担忧起来,“当时未曾想过姓崔的竟会如此厚颜无耻,如今心榆落在了他手上……万一姓崔的胡说什么,借机攀扯……”
当真是小人手脚!
一时间都沉默了,扈谙的面色也难得变得铁青起来,许梚仪却抚上她的手背,认真道:
“对质起来是他理亏,他还敢说什么?再说了,我自不怕他来诬陷,挟着我的名节作鬼还想讨得好处不成?”
“就是在公堂上抖落个底掉,我也坦坦荡荡,无愧于心。其他的,纵使有风言风语,也是他们脑子不清醒,伤碍不了我。”
对!就是这样!
凭什么每次反而都是受害者来提心吊胆!
犹如乍见一束新火,彤红的昂扬轰散了心中盘旋几日的杂思,浑身瞬间涌满了热流。
许知昀双手猛然一拍,举着拳头窜起来大喝:“绝不能由他施压,成了他的春秋大梦!我们可不是砧板上的肉,能随意任人宰割!”
两孩子最近还挺亢奋,但这血性不愧是她扈家的女儿。
扈谙也点点头,“没错,旁的不说,就是我和你爹也还没死呢。”
四人面目坚毅,双眼炯炯有神,都学着许知昀举起了拳头,很是庄严神圣。
结果晚上许今平从吏部下职回来,四人就原形毕露了。
饭桌上,许今平招呼她们注意自己,神神秘秘地说:“这几日忙得脚不沾地,还没和你们说呢。那日宫宴你们离的早,你们听说了吗?崔家的。”
噢?!
许知昀和许梚仪正色起来,期待地看向许今平。扈谙也停了筷子,和不远处候侍着的刘嬷嬷对视一眼。
“户部崔侍郎那个儿子崔镒廷,前几日竟是在宫宴上醉酒!散宴离宫时,竟倒在自家马车外,浑身酒气熏人。众人抬起来一看,嘴角都磕破了,正往下淌着血珠呢。”
许今平瞄了一眼许知昀,深叹一声长气,摇摇头继续说:
“各府诸人回去时都骇了一大跳……真是,唉!毫不知礼,哪有这样饮酒作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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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周临假扮师叔成了帝师,从此小心谨慎,不敢行差踏错分毫。
而后先帝驾崩,旧情人陆昭和率精兵回京,坐镇朝局。
——周临就原形毕露了。
原先的对烛垂泪至天明,变成了屡遭罚斥,擅入禁苑。
帮忙打掩护的横昼正胆战心惊,转头却见周临不知何时爬上了陆昭和的床。
承幸完了回府来,还天天捧着些破话本,钻营如何脱了帝师这层皮,好光明正大站到陆昭和身边。
琢磨了几个月,琢磨出死遁北疆。
横昼:……
不是,逃就逃吧,但咱能换个地方吗?摄政长公主威名赫赫,她陆昭和第二个老巢就是北疆。
你这样恃宠作死,她最后知道了,肯定要活剐了你!
岂料周临听完越发得意
这么恨啊
那他就放心了
*
死遁前
周临:怨天怨地怨先皇,怨多舌之臣肱骨生讥。可到头来,是她恨自己不识好歹、不解风情
死遁后
周临:谢天谢地谢先皇,谢师叔留他帝师虚位。鱼目混珠,其实就是他自比为绝世珍珠
#只是被恨了,又不是不被爱了#
#恨我,又不耽误她玩我#
#她恨我和爱我,一样是牢牢记得我。那从头到尾她不都是爱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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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处理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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