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悝这次落水伤了根本,以至养了半月才可下地走动,期间还多亏原主的便宜爹给送的人参,否则他这身子纵使在多养半月也不见得好转。
只是姬悝天性好懒,即使好的差不多了也不愿多下地,成日倚在榻上,看些话本解闷,偶尔觉得无趣,便将萧衾影叫过来当个消遣。
但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便被系统打破了。
那日他正靠在美人榻上,从旁边侍女端着的盘子里拈了几颗葡萄,正要往嘴里送,就又听见了系统那熟悉的声音,“请宿主前往来福客栈寻找宋旭,限时六小时。”
姬悝闻言,继续将手里的葡萄送入口中,待吃过后,他才将三春唤来:“备车,去来福客栈。”
三春是原文中原主唯一能信任的人,性子温厚,做事妥帖,穿过来的这几天,姬悝早已习惯了让其办事。
三春闻言有些怔愣,应下:“是,王爷。”
原主手下的人动作极快,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姬悝便已走在路上了。
他坐在车厢里,伸手探开了遮窗的帘子,一股刺骨寒风趁隙溜了进来,今年雪下的迟,以至于到了该春闱的时节,天还是冷的,故而寒风也未褪去。
较往年相比,今年上京并没有那么热闹,因着天冷,不少来进京赶考的学子也秉持着能不动弹就不动弹的原则。
一则是为了自己能安心备考,二则也是为了防止自己的钱花到那些不实的地方,以免到时落榜,连回家的盘缠都没有。
因此有钱的全都宿在了客栈,没钱的,随便找个能避风雨的地方,铺了席就地而坐。
姬悝一路走来,见了不少坐在某处廊下,手捧着圣贤书孜孜不倦挑灯夜读的读书人。
那些卖东西的摊贩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吆喝着,天一冷,人也懒了些,精力自然不比往常。
不过片刻,这些小贩们便又活了过来。
街中心响起了马车轱辘的响声,街上本就有许多马车行走,本不会惹人注意,可这辆马车却华丽非凡。
车顶上明晃晃的,镶的是明珠,马夫坐的地方还铺了一层厚厚的毯子,前面拉着马车的还是匹白马,近几年大夏物价飞涨,马的价格也随之抬了起来,白马较黑马更不易得,竟还用白马拉车,摆明了是个不差钱的世家。
于是原本有些倦懒的摊贩们立马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声音也提高了些许,目的就是能让贵客停下来看一看。
三春本在专心赶车,但听着街边小贩们的吆喝声,思起自家公子还未食早膳,便放缓了速度,抬高了声音问马车里的人。
“公子,我瞧两旁有卖您爱吃的桃花糕,您今日又未食早膳,小的先替您买一些,垫垫肚子?”
他等了好一会儿,才听到马车里传出来一道清朗又悦耳的声音,“好。”
三春立马应下,跳下车去替主子买东西,那小贩见他来,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不停的自夸:“客官,您来我这儿可真是来对了,那些用来做糕的桃花可是从楚庭那边专程送过来的,二月刚开的,可新鲜,您尝尝。”
闻言,三春顺手拿起一块,用手指捻了些放入口中尝了尝,味道的确不错,他挑了四五块,直接掏了些铜板扔给了小贩:“把这几块包起来。”
小贩眼疾手快的接钱,随后麻利的包好。
三春接过后便掀开帘子,将桃花糕递了过去,恰好露出里面人的样貌来。
姬悝大病初愈,脸上还氤氲着久散不去的病气,狭长的眸子里蕴着些倦意,眉头郁结,往日艳若牡丹的唇也没了颜色,活脱脱一个病西施。
他今日穿的是件丹青衣裳,缎子本是贴肤的,可姬悝病了这些日子,早就消瘦不少,衣裳只松松垮在身上,却平白添了几分仙气。
见三春递了吃的过来,他伸出白皙又骨节分明的手,将那包桃花糕接了过去,拾了两块,在三春的注视下缓慢吞咽,究竟是吃了些,虽然不多。
见主子吃了,三春便出了车厢,开始驾马往客栈方向走。
临近客栈,他们便听到前方有喧闹的人声,十几个人围在客栈门口,不知在争论些什么,声音愈演愈烈,甚至于要闹到大打出手的地步。
姬悝听到外面动静,并没有起身,左手依旧支着头,斜身靠在软榻上。
他拿扇子掀了帘子,向外瞥了一眼,发现闹事的人里有熟面孔,是皇帝身边大太监袁公公新收的干儿子。前些日子还是他代袁公公来他宫里送苏州新献上来的宋锦。
人前点头哈腰,巴不得长了四条腿来供主子使唤,人后却如此作威作福,恃强凌弱。
姬悝收了扇子,继续倚在榻上,眉眼间有些躁郁。他身子刚好了些,需喜静,受不得聒噪,便唤道:“三春,去告知小洪公公,若是不想要脑袋,趁早摘下来踢了罢。”
三春领了命,便立刻下了马车,快步跑去闹事的地方。
小洪公公正指使周边的人押着一位妇人,面上带着阴恻恻的笑,嘴里嚷着:“公公我是瞧你可怜,才向你收了摊位费,好让你一介妇人也能心安理得的摆摊,可你却不知好歹,该交的钱没交也就罢了,结果你连孝敬的钱都拿不出来,这就不能怪咱家心狠了。”
说罢,便让人把妇人的摊子给砸了,一车的白菜全被毁了,散了一地。
妇人哭的肝肠寸断,围观的人却幸灾乐祸着,有人还笑说:“王婶,我瞧你天天卖白菜,怎么会一个子儿不剩呢,别是不想孝敬公公,给偷偷藏了。”
一人开了头,就陆陆续续地会有别人接话,“是啊,你早攒点钱不就好了,现在可好了吧,菜也没了,钱也没交。”
“还是百姓能体贴咱家,你也别怨,这本就是你的错。”小洪公公嘴角噙着笑,却丝毫不掩饰眼中的恶意,有模有样的安慰着。
“你还想颠倒黑白?我娘早就交了租,是你心黑,想多要钱,还砸了我家白菜,你个奸人,我迟早要去报官!”
那妇人的儿子恶狠狠的盯着小洪公公,像是要将他活剥了吞了。
小洪公公被盯的身子一颤,随即就将拂尘甩在了那孩子身上,接着让周身的太监将那孩子也挟持住,面露阴狠,“真是好孩子啊,还能想着去报官。”
他微微俯腰,用拂尘轻拍了几下那孩子的脸,笑道:“那你猜,你会不会赢?”
说罢,他将拂尘甩了甩,似是又要往孩子背上打去,却被一道声音止了动作,他一扭头便看见了三春正笑眯眯的瞧着他,“小洪公公。”
小洪公公便立马停了动作,谄媚的迎着三春,殷勤的扶着他:“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三春面上不显,慢慢凑近了他的耳朵,声音刻意压制着:“殿下就在此处,我家殿下心善,给了你机会,如若你还要继续闹下去,那明日你的头可就不知道会落在哪了。”
小洪公公面上有一瞬的凝滞,随即又恢复了那副狗腿子的表情,同样压低了声音,“我懂,我懂,咱家现在就命人将他两人放了。”
话毕,他就招呼着其他人将那妇人和她的儿子放了。
他们自是知道是三春发了善心救他们一命,便面露感激的看着三春,不住地道谢,三春摆了摆手:“你要谢就该谢我家主子。”随后并未多言,回了马车。
他一走,小洪公公的表情立刻冷了下来,牙齿咬得死紧,最后吐出一句,“多管闲事。”
他抬起手,“走了,跟着咱家回宫去。”
四处围观的人见热闹散了,一哄而走,只留下满地的狼藉和孤助无依的母子。
三春刚回到马车上,就听到他家王爷问:“发生的是何事?”于是他便一五一十的仔细讲给姬悝听,青年闻言,眉头微皱,想起这太监是原主大哥手底下的人。
信王最擅表里不一,暗地里给原主使了不少绊子,姬悝眸子暗下来,起了几分玩心。
他静默良久,才吐出话来。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记得去告诉我那位好大哥,他手底下的人,该好好管管了。”说罢,又顿了顿,才道:“至于那对母子,拿些银两给他们。”
“属下即刻命人去办。”
姬悝揉了揉眉头,有些惫懒:“去客栈。”
三春尽力扮演好马夫的角色,客栈本就离得不远,不过一会儿便到了。
他们刚进客栈,算账的便瞧见了,他赶快出去迎,又跟店小二使眼色让其把掌柜的叫来。
而他则小跑到两人跟前,弯着腰,边谄媚的笑着边介绍着:“大人,掌柜的待会儿就来,我先带您去您订的天字1号房。”
小厮眼见着那位带着帷帽的公子轻轻点了点头,才带着二人上楼去,不过刚踏上台阶,几人的步子就被一道声音打断,“公子,公子,小的来迟了。”
小六一听声音,便立马退了下去,换由掌柜带着,他一边赔罪一边作请的手势:“小的让殿下久等了,该死,该死。”
边说着边用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脸上满是市侩之态。
听着掌柜的用语,三春当下警觉起来,面上却不显,只不耐道:“快走。”
掌柜这才收了做作之态,连忙领着两人上楼去,只是他心底还是有些疑虑,这大夏朝谁人不知当今圣上的第六子虽受恩宠,但自幼体弱多病,不甚出宫。
如今人不仅出了宫,还宿在自家的客栈,他初闻此消息,颇有些讶异。
掌柜想着这些,没注意脚下,差点踩空。
三春冷眼看着他,“你是怎么带路的?”
掌柜一时心悸,连忙道“大人恕罪,小的刚才没注意脚下,多有得罪。”
三春不欲多言,只让掌柜趁早领他们上去。
待到时,掌柜转身欲走,却被三春叫住。
三春吩咐道:“让下人给殿下送些吃食,专往好的送。”
掌柜听完立刻点头哈腰,放低了姿态:“那是,那是。”随后便一路小跑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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