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阴郁沉滞，乌云密布，似有大雨将至。

扎着双丫髻的黑衣少女在门前听见屋内一声虚弱的应答声后，拿着一件厚棉袍急忙奔进屋内。

“仙君大人，魔界寒潮又要来了，我给您拿了件棉袍来。”少女说话间找到正坐在床上，衣衫单薄的黎寂。

借着少女的力黎寂起身却接过棉袍，但却随手将棉袍扔到一旁道：“这里有衣物，你不用拿这么多来。”

少女目光看向堆着许多衣物的柜子，又移向双目缠着白布瘦骨嶙峋的仙君，心想：可您一件也不穿啊！尊上亲自给您送来的灵狐斗篷，您都跟破布一样扔在那堆着。

看着仙君自顾自起身不慌不忙的模样，少女忍了又忍，想到明日尊上闭关，若仙君不趁此离开恐怕得再等一年，最终还是小声道：“仙君，我爷爷已经探明路线拿到钥匙，万魔门外……”

说到一半，少女的话被黎寂打断。

见黎寂脸色突变，伸手捂住胸口，少女连忙上前扶住。

隔了几息，黎寂咳了一声开口道：“你先离开吧。”

少女心中满是担忧与不解，但对黎寂的示意却没有丝毫犹豫，当即转身准备离开。

“啊！尊……尊上……”少女打开木门后发出一声短呼，颤着声对木门外双手环胸男人弯腰行礼。

被少女称为尊上的萧泽眉头微蹙，绷着薄唇一言不发，使原本长相温柔的面目都露出几分可怖。

令周遭空气都为之凝重的压迫感朝着少女袭来，几个呼吸间，少女身后已被冷汗浸透，不敢思考尊上是什么时候来到门外的，如果尊上听见了自己跟仙君说的话……

少女不敢再细想下去。

“咳咳——”

一声咳嗽插入这紧张气氛中，黎寂一身单薄衣衫，挺直背来到门前。

少女感到原先落在自己身上如刀般的目光移开，一口气还没来得及松就听见尊上压着怒意道：“魔界寒潮要来了！你现在离开走跟送死有什么区别？当初你为了活下去连我也捅，现在废了经脉瞎了双目都为了能撑着一口气活着！你就这么厌恶魔界！连多待一刻都不愿意吗？”

黎寂没有回答这些质问，只是拢了拢袖倚靠在门框反问：“你现在来找我干什么？咳咳——”

少女弯着腰，确信自己听见了尊上加重的呼吸声。

就在少女以为尊上要发怒时鼓起所有勇气抬头想要求饶，却见萧泽长腿一跨来到黎寂身前，抓起仙君手腕将人带入屋内。

立在被关闭的木门前，少女愣愣回想着尊上最后咬牙切齿的那句“来治疗你的眼睛”。

被人抓着手腕的感觉很不好，黎寂使足力气挣扎了一下，萧泽感受到后便立即松了手，顺便将一直拿在手中的木盒放在桌上。

“治疗我的眼睛？”黎寂皱眉反问一句，丝毫没掩盖自己不信任的语气。

萧泽盯着黎寂，注意到这人一身没变过的单薄黑衫，下意识从储纳戒中拿出一块火红石头注入魔气。

直到石头散发出的温热将房内变得暖和起来，萧泽才反应过来。

感受到温度变化，黎寂皱了皱眉见萧泽仍沉默着，于是转身想要离开。

萧泽看到后身体比思绪更快一步，伸手拉住黎寂，抓着的手腕似一块没有肉的骨头。

黎寂转身，萧泽看着这人双目处的白布稳了稳心神回答道：“是，我来治疗你的眼睛。”

“哈。”黎寂勾唇笑道：“我现在这副模样，不都拜你和你手下所赐吗？”

感受到握着的手腕传来的挣扎，萧泽没有反驳，拿起带来的盒子顺势走到黎寂身前：“那个侍女我记得她叫黄仙，她能说明天我闭关让你离开这种话，看来师尊是早就知道我有心魔了。所以师尊今日对我能不能不要那么刻薄？我心魔已经到很严重的地步了，我真的怕我控制不住。”

缓了一瞬，萧泽尽力忽略黎寂表现出来的厌恶解释道：“西海鲛人目，取出后如米粒大小，以血肉滋养可化双目。只是它在被滋养前最多保存7日，不然我不会今天这个状态来找你的。”

萧泽松了手，从储物袋中拿出一把造型奇特的黑金匕首道：“需要用自身鲜血滋养，我可以……”

我可以帮你，这话还没说完，拿在手中的木盒和匕首便被黎寂试探着快速夺过。

萧泽沉默着将举起的双手缓缓放下，看着黎寂摸索着打开木盒，找准位置后用匕首划破自己手掌，鲜血滴落木盒内。

做完这一切，黎寂对着萧泽所在的方位冷冷问道：“还要做什么？”

萧泽张嘴想解释，自己是真的想治疗你的眼睛。

但感受着黎寂不加掩饰的厌恶，萧泽最后还是吞下这句话，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乞求说：“师尊，信我一次好不好？先别走，等我闭关出来。”

沉默片刻没听见黎寂出声，萧泽便默默将木盒与匕首收起，打算离开时脑中突然想起素子那句：“你用你那师尊的血试过吗？”

这句话在萧泽脑中不停循环，虽然心里想着不可能，但手上还是将一块巴掌大小的铜镜拿了出来。

“师尊……”萧泽有些犹豫的开口道：“能用你一滴血试一件法器吗？”

黎寂讪笑一声：“装模作样。”

血最终还是滴了，萧泽睁大眼愣愣看着鲜血瞬间沁入铜镜。

几步外的黎寂突然感到一阵眩晕，失去意识前听见的最后一句便是萧泽破了音的“……师尊！”

脑中一阵剧痛袭过，黎寂恍惚间以为自己疯了，居然会闻到青极剑堂的冷冽梅香。

直到五感全部恢复，睁开眼柔和的月光扎入眼眸。

黎寂呼吸都停了一瞬才转动纯黑的眼眸打量着周围环境。

小小的木房内的一张木床，一个衣柜，一张方木桌两个圈椅，梅香是从留着一条缝的小窗钻进来的。

打量完后，黎寂没发现任何异常，重新闭上眼睛放缓着不自觉加速的心跳。

隔了许久，黎寂从坐着的圈椅上起身，向虚空中伸出手握住了一柄青白色长剑。

盯着剑思考良久，黎寂才动手将青极剑从剑鞘中拔出，银色的剑刃上似有金色星河缓缓流动。

黎寂闭上眼开始回忆自己失去意识前的一切细节。

自己自废经脉双目失明皆拜魔修和萧泽所赐，黎寂不相信被自己杀过一次的徒弟能有这么好心，弄瞎自己双眼后，还过来给自己治疗。

就算真的治疗自己，也是会有更大的阴谋自己。

至于最后要自己的血试法器……

轻呵一声，黎寂将青极剑收入剑鞘中心中有了结论。

现在自己应该是在幻境中，虽然这样真实的幻境自己闻所未闻，但也总比一成不变的被关在魔宫内好。

黎寂扬起一抹冷笑，幻境破阵无非三种：解释不通的逻辑、制造幻境的法宝、制造幻境的人。

不管是用了什么法宝，维持这种程度的幻境所耗费的灵力都非同小可，而且制造幻境的人也得进阵。

要是萧泽在幻境中受了伤，或者死了，那受到的反噬，足够要他半条命！

至于自己可能会在幻境遇到的心魔、阻碍，黎寂根本没放在心上。

只要还有一口气，无论是凄苦童年、众叛亲离还是声名狼藉黎寂都不在乎，权当过眼云烟。

将一切计划好后，黎寂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释放出精神力瞬间覆盖了整个青极剑堂，瞬间明白这幻境中的时间是在萧泽刚来青极剑堂，也是自己进入玄云宗第五年。

黎寂一身白色内衫被红色腰布束起，外面随意穿着一件纯黑外衫，将木门打开。风雪袭来，黎寂微阖双目踏步走入白雪中。

站在给弟子休息的屋前，再次查探发觉屋内只有萧泽一个人时黎寂愣了一瞬，随即想起青极剑堂因为自己这个喜怒无常手段狠辣的堂主，根本没人敢来。

这一年只有两个人拜师青极剑堂，一个拜师茶还没递便找关系屁滚尿流地离开了玄云宗，另一个便是萧泽。

那这样更方便了。

黎寂节骨分明的手指在虚空中划了几下，一股磅礴灵力从身体中涌出，将法阵布置好，确保外面的人感受不到灵力波动，里面的人逃不出去后。

黎寂伸出右手，纤长的手指握住青极剑时。

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