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第二十鞭时，苏然率先支撑不住，整个人如同一滩烂泥般趴在那血水汇聚而成的浅洼之中。

原本还算俊朗的面容此刻因痛苦而极度扭曲，他艰难地张了张嘴，气若游丝地出声道：“弟子认错。”

声音虽小，但在座的各位都是修仙之人，五感远超常人。

即便是这般微弱的声音，也能听得清清楚楚，纷纷露出惊讶的神色。

无他，那君临域只是一个小小筑基期中期，但苏然已经是金丹初期了，比君临域还高了一个境界，按常理而言，苏然理应更具优势，但居然是他率先撑不住。

在他认错之后，罡风微顿，续而又接着响起鞭子的破空声。

显然，某个已经打上瘾的人想假装听不见蒙混过去。

这难道是想公报私仇？他难道就不怕掌门和长老们追究他滥用刑罚的罪责吗？

苏然的心中顿时涌起一股熊熊怒火。

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己究竟何时得罪了这位玄梵仙尊？

往日瞧见他们欺凌君临的时候，这位可是一副全然事不关己的模样，今日这个死瘸子到底是抽的什么风？

还有那个该死的君临域，这个废物就不能识相点，直接承认是他做的不就好了吗？

他恨得咬牙切齿，心中满是怨毒，暗暗发誓，若今日能逃过此劫，来日必定要让他们付出惨痛的代价，以解他心头之恨！

然而，此刻若再继续打下去，必定会严重伤了灵根影响到他的根基。

在这关乎前程的关键时刻，他心中纵然满是不甘，也顾不上周围弟子日后会如何在背后议论他了。

他拼尽全身的力气，使尽最后一丝气力，扯着嗓子喊道：“仙尊，弟子知错了！是弟子一时鬼迷心窍，诬陷了君师弟盗窃了弟子的聚灵丹，求仙尊饶弟子一命！”

话落，本以为会就此停下的鞭子竟在空中陡然调转了方向，只朝他一人袭来。

只一鞭，便让苏然双目圆睁，再次吐出一大口血。

整个人彻底萎靡了下去，原本还能勉强挤出几句求饶话语的嘴，此刻也只能无力地张合着，却再也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

旁边围观的弟子中终于有人忍不住出声求情：“仙尊，苏师兄已经承认了自己做的事，为何还要接着打下去？”

有几人跟着点了点头，小声地附和着：“是啊，仙尊，苏师兄已然知错了，还望您高抬贵手，饶过他这一回吧。”

云祁手中动作未有丝毫停歇，连眼角的余光都未曾施舍给众人。

他不紧不慢地启唇念出宗规：“但凡有诬陷同门之行径者，当受缚灵鞭笞三十之刑。旨在惩戒恶行，以儆效尤。尔等日后莫要心存侥幸，妄图逃脱刑法。”

后面一句，显然是对着地上趴着的苏然说的。

求情的几人不由哑然，嗫嚅着想开口反驳，却被云祈投来的淡淡一瞥吓得不敢再开口求情。

一旁趴在地上艰难喘息着的君临域，脸上陡然闪过一抹惊诧的神情。

他极为缓慢地仰起脸，以一种审视的目光，默默地打量着那个面色看似平静，手中却不断挥舞着鞭子的人。

而他旁边趴在地上快昏死过去的苏然听到这话差点没被气的再次呕出一口血，眼里的怨毒再也藏不住。

早知如此，他还不如打死不承认！至少还有人跟他分担刑法，至少死也能拉个垫背的。

但为时已晚，他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直到再也撑不住，头一歪晕死了过去。

云祈不悦皱了皱眉头，看着已经晕过去的苏然，那原本因施虐而闪烁着兴奋光芒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无趣。

在他看来，只有亲眼目睹别人在痛苦中挣扎、求饶，那扭曲的面容和绝望的神情，才能让他感受到一种别样的快意。

这是世间最有意思的戏码了，不是吗？

他就是见不惯别人过的比他快意潇洒。

更何况……他最是厌恶别人盯着他的腿看。

如今苏然已经昏死过去，没了意识，哪怕鞭子再抽下去，也不过是在一具毫无反应的躯体上留下道道血痕罢了。

看不到那痛苦的表情，听不到那凄厉的哀嚎，着实让云祁觉得乏味至极。

兴致被打断，云祈神色恹恹，随手朝着围观的人群中一指，正好是刚才偷偷向二长老传讯的弟子。

那弟子满脸惶恐，两股战战，差点站不住。

云祈将那还沾染着鲜血的鞭子扔了过去，语气淡漠地说道：“你来行刑，接着打。”

那被指到的弟子被飞过来的长鞭吓得浑身一哆嗦，等听清楚云祈的话后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一片，却不敢违抗云祈的命令。

若是开罪了苏师兄与二长老，势必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但玄梵仙尊不一样，抛开仙尊在修仙界的其他地位不谈，现任掌门就是玄梵仙尊的嫡亲师兄。

而修仙界人尽皆知，现任天剑宗掌门最是护短。

可想而知，冒犯了玄梵仙尊，那下场只会更为凄惨。

“苏师兄，得罪了。”那弟子战战兢兢地捡起地上的鞭子，手都在不停地颤抖着。

他看向地上苏然那血肉模糊的身体，眼中满是恐惧，可又害怕触怒云祈，只能硬着头皮，高高扬起了鞭子，只是那动作迟缓又犹豫，迟迟没能落下。

云祈还没打过瘾人就已经晕死过去，心中躁怒难平，耐心也在这一刻消磨殆尽。

看着那弟子磨磨蹭蹭的模样，冷笑一声：“怎么，你这是打算将他余下的刑罚一并揽下，亲身体验一番？”

那弟子听闻这话，身子猛地一个哆嗦，咬了咬牙，闭着眼睛狠下心来，用力挥出了鞭子。

“啪” 的一声，鞭子抽在苏然身上，可那弟子却不敢细看，心中默默祈祷着二长老能够赶快赶过来将人救走。

直到三十鞭打完，也没见那二长老过来。

云祈顿觉无趣，吩咐了一句把人抬走后，便循着脑中的记忆用灵力驱动轮椅回到自己房中。

室内空间颇为宽敞，淡雅的草药香丝丝缕缕地钻进鼻腔，幽微而不刺鼻。

地面铺就着温润的灵玉砖，每一块砖上都能隐隐看见有灵气流转，让整个房间的温度都变得温暖如春。

云祈静静地坐在轮椅上，双眸望向窗外的景色。

刚才那双陷入癫狂的眼睛此刻却空洞无神，犹如两口已然干涸的枯井，全然没有一丝生机。

他宛如一个失去了灵魂的木偶般，就那样呆呆地坐着，一动不动。

忽然，他的眼珠子动了动，旋即听见耳边传来笃笃的敲门的声音。

但他仍没有动。

门外的敲门声顿了下，而后君临域的清冽中带着一丝不稳气息的声音响起：“师尊，要备水吗？”

虽然现在修仙界大多使用除尘诀，但原主有严重的洁癖，出门回来必定要先备水沐浴一番。

原主喜静，身边不喜有旁人伺候，日常的繁琐杂务，自然而然便落到了徒弟君临域的头上。

云祈没有洁癖，他也不在乎君临域是否会因自己性情转变而怀疑这具身躯已经易主。

只是……他的目光不经意间垂落，瞥见衣摆之处，那月白色的长袍之上，此刻零零星星地沾染着点点刺目的血迹，在素净的底色映衬下显得格外扎眼。

“备水吧。” 他有气无力地吐出几个字，语调中满是倦怠。

随后，眼神便再度散漫地放空，重新望向窗外无尽的远方，思绪也随之飘远，陷入了不知名的幽思之中。

“是。”君临域简短地应了一声，随后门外略显虚浮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云祈仍是一动不动，他的目光追着天边偶尔掠过的几只仙雀，仙雀纯白的翅膀快速地扇动。

在阳光的照射下，迸射出如梦似幻的华彩光辉，为其周身勾勒出一层绚丽夺目的灵韵光弧。

不知不觉间，他的手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不受控制地伸出窗外。

那仙雀似是感知到了他的召唤，极有灵性地径直飞了过来，轻盈地停歇在他宛如白玉雕琢而成的手背上。

一时间，二者相互映衬，莹润雪白的手与纯净无暇的羽毛紧紧相依。

竟让人一时难以分辨究竟是手的色泽更为莹润，还是羽毛的洁白更胜一筹。

云祈缓缓抬手，手指一下下抚过灵鸟的翅膀。

长睫遮住了眸中浸染的浓重墨色，其间翻涌的情绪被死死地禁锢，让人无从窥探他内心的真实所想。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收拢，手中的力道不自觉地加重，仙雀在他的掌心不断地扑腾，却无法拉回他即将没入黑暗深渊的神志。

直到门口传来那清脆的敲门声，他浑身猛地一震，下意识地松开手。

受到惊吓的仙雀慌乱地扑扇着翅膀慌乱地飞走，他才骤然惊醒过来，眼神渐渐有了焦距。

“进。”

随着话音落下，门被缓缓推开，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不多时，屏风后穿来潺潺的水流声，脚步声来回几趟，这才听见君临域冷淡的声音响起：“师尊，水备好了。”

云祈此刻却一点也不想动了，他慢吞吞地命令道：“伺候本尊沐浴。”

语气极为理所应当，毫无半分不妥与犹疑。

在现代，他双腿残疾后已经习惯了被人照料着日常起居。

即使他后面被囚禁，那人也在生活上也没有亏待过他，甚至洗澡都要亲自侍候。

打也打不走，索性懒得搭理，慢慢的也就习惯了。

君临域却是冷着脸站在原地没有动，这人又想搞什么花样？平时不是最讨厌被人看见他那双残破的双腿吗？为何今日突兀地要求他来伺候他沐浴？

云祈没有听见动静，略带不耐的转头望去。

刚想说话，就看见君临域还穿着那件被他打烂的衣服，上面还带着大片干涸的血迹，他狠狠地皱了皱眉：“滚出去，把身上弄干净了再进来。”

“是。” 君临域微微颔首，缓缓垂落双眸，那一瞬间，眼中闪烁的怀疑之色被悄然掩去。

面无表情地转身，没有再看云祈一眼，径直走了出去。

人果然还是那个人，今日那般行径，应当是偶然的巧合罢了。

想必是其平日里伪装的那副道貌岸然的形象太过沉重，压抑得太久，以至于随便找了个人来宣泄心中的愤懑与戾气，今日才会有如此异常之举。

不消片刻，君临域换了一身整洁的黑衣折返回来，脚步平稳，只有略显紊乱的呼吸泄露了他受伤过的痕迹。

尚未踏入房门，便听见云祈那悠悠然的声音传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命令道：“水冷了，再去烧些热水来添。”

长久以来，面对云祈这般故意为之的刁难行径，君临域早已司空见惯，内心毫无波澜。

他一言不发，只是默默着手重新处理浴水之事，动作娴熟沉稳，不多时便将水换好。

君临域走过去将人推至浴池边，而后静静地垂首站在一旁。

身姿挺拔如松，面容冷峻依旧，仿佛一尊毫无情感的雕像。

云祈靠在椅背上，看似放松却又透着难以言喻的矜贵。

他的眼眸轻轻一转，看着身侧君临域那线条刚毅、神色冷峻的面容，心中无端升起一丝戏弄之意。

“宽衣。”慵懒磁性的声音响起。

君临域的身体几不可察地一僵，但很快便恢复如常。

他缓缓上前，单膝跪在云祈脚边，那姿态看似恭顺，却又透着一丝难以驯服的野性。

修长冰冷的手指将云祈的纤细的脚腕桎梏住，君临域慢慢将云祈的鞋袜拉下，露出玉雕般的双足。

随后指尖移向云祈的衣带，动作却不似刚才那般流畅，显出几分僵硬。

带着厚茧的手指不小心触碰到温热滑腻的肌肤，便触电般地收了回来。

骨节分明的掌下，月白长衫缓缓滑落，露出云祈白皙紧实的胸膛。

在光线映照下，泛着一层柔和且诱人的光泽，触手温热，却又带着一种别样的清润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