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灵千锁阵不止锁灵，也锁住了时间，所以整座崆峒山内一直都是夜晚。如果不是阵主主动开阵，阵内的人要破阵而出，阵法固然会失效，破阵者也必会遭到反噬。

至于反噬有多强，不得而知。

段离音糊里糊涂地说完好，却马上就后悔了。他居然因为情敌的几句花言巧语，就鬼迷心窍地答应他要去那什么灵池山！

如今时机已失，他不能再在这次杀他，只能放他出阵，但要不要主动解阵，他还在犹豫，谢雪衡已经向前走去，抬脚就要穿过阵圈。

碰到阵沿时，谢雪衡顿了顿，有所察觉。段离音以为他会退回来，再思破阵之法，没想到，他也只是顿了这么一顿。下一刻，他就拔剑出鞘，斜斜挥起，似乎要强行破阵。

上古魔阵自有脾性，强行破阵好比当面挑衅，即使原本没怎么，这么破也要有什么了。段离音微微提起了心，刚要阻止，谢雪衡的动作却更快，已经直接迎面劈下。

雪亮的白光如一抹银电，尖锐剑尖接触阵面，刹那间迸发出一道刺眼的亮光。魔阵果然被激怒，可它的反抗刚起，就被倾泻而下的无上剑意顷刻压下。

一阵脆响，空气中陡然出现一道裂纹，紧接着，裂纹如蛛网般横散出去。转眼间，包裹整座崆峒大山的上古魔阵就全都碎为齑粉。

谢雪衡容色淡淡，斜指长剑，长袖与黑发猎猎如飞，无言中带着股无情无物的漠然，依稀仿佛又变成了那个曾经凌驾于整个修真界顶端的凌寒仙尊。

段离音的心轻轻跳了起来。

即使残破，那也是上古遗留的魔阵，谢雪衡却这么轻轻松松地就将它破开，而且不是破开一个缺口，而是将整个阵法都破得彻彻底底。

这样的实力，虽然一下看不出真正深浅，但真的会被一只蛇修困住吗？

而且这种不留余地的做法，好像和修真界一向崇尚的方式不太一样……

【这个是叫做主角金手指的东西，是不需要深究的。主角嘛，怎么会和普通凡夫俗子一样呢。】

段离音：……

阵法已毁，山外的天光就洒落进来，原来已经是早晨了。

岁寒剑冲天而起，横在空中，静静等待着自己的主人。谢雪衡侧脸沉静，丝毫不见方才破阵时的凌厉与不留情面，仿佛那一瞬间的无情冷厉只是错觉。

也许真的是什么主角金手指吧。段离音想，根据书中的剧情，在归位之前，谢雪衡的修为都不算很好，不然也不会被一只蛇修掳走。毕竟是凌寒仙尊，这也只是残阵，或许有很多他没看出的破绽……段离音默默反思。

谢雪衡转过身来，朝面前的少年伸出手，“来。”

段离音早把刚才那些回山的话忘到脑后，闻言不解抬头时，正好望见谢雪衡温雅清浅的笑容，他对他说，“哥哥带你回家。”

第一缕晨光从山后跃出，如生机初绽。谢雪衡站在光中，像被镀上了一层柔软神圣的金边，仿佛白衣翩翩的仙人临世，朝着尘世受困的人们伸出救赎的手，要带领他们走向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那里没有无尽荒芜的沙漠，没有尸山血海的血腥，只有花木成林，蝉鸣鸟啼，夏夜的山顶，还能看到星星落在身边……

段离音好像被迷了眼，不由自主地伸出了自己的手，就在即将与那只手相握之时，他的胸口突然一阵尖锐刺痛。

这阵痛来得猝不及防，像忽然有人用刀尖往他胸口刺入，又留着几分余地，不直接插入心脏，只在胸骨处慢条斯理地细细剜着，隔一刻深一分。

是刻心诀。

魔界对执行任务的魔将都会下一个计时诅咒，距离任务最后时限一个时辰，它就会开始发作。每过一刻，它就深入一分，超过时限满三个时辰，魔将还未回到魔界，就会被刻心诀直直刺穿心脏而死。

又是心。

【……萧无烬这个变态啊！】

段离音单膝跪在地上，倒没有觉得多痛多难忍，可在谢雪衡伸手想扶他时，他却骤然打开了他的手。

“啪”的一声，响在寂静的山间清晨，显得尤为响亮。

所有一点点被慢慢磨近的距离，也像在这一声中尽皆拉远，甚至比原来还更远。

谢雪衡淡淡瞥了眼自己有点发麻的手，段离音已经站了起来。他神色如常，脸上甚至还带着笑，左唇下露出一只小虎牙，歉然道，“对不起啊，哥哥，我不太习惯陌生人碰我。”

他一边叫得亲昵，一边却又把“哥哥”当成陌生人，好像他嘴里的哥哥是随便一个陌生人就可以当的，半点没有价值。

谢雪衡笑容依旧，仿佛没有察觉这份疏离，“没关系。”

段离音看了眼天色，惊讶道，“原来已经这么久了，我得回去了。”

说完，他也不等谢雪衡回应，就转身离开。

谢雪衡静静看着段离音的背影，他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依然是很可爱亲昵的笑脸，“哥哥，我会回来找你的。”

说完，他还冲他摆摆手，宛如一个即将出门上学，和家里兄长告别的小弟弟。

谢雪衡也挥了挥手，差一点就真想像哥哥一样叮嘱一点什么，段离音却已经利落迅速地消失在树影之中。

谢雪衡放下手，看了空荡荡的山路许久，才又重新伸手，在空气中随手一握，摊开来，是一缕几乎快消失的黑色魔气。

·

魔界。

森罗殿主殿内一片狼藉，各种璧玉古瓶与零零碎碎的尸块掺在一起，地上一道道纵横的血痕，好像有几个人活生生地在地上被拖来又拖去。

傀儡仆木然呆板地守在门外，像地宫中陵墓的守卫。整座修罗主殿也像一座黑暗无底的墓穴，不见天光。

萧无烬躺在殿门深处的软塌上，红色血瞳中布满血丝，额角青筋鼓起，头痛欲裂，胸腔中暴躁嗜血的**空前强烈。

魔界主殿的每个人都知道，每月十五，魔尊都会头痛发作，那时，所有魔将都会远远避开，只有左护法才敢进门。也只有左护法能在魔尊发作发狂时全身而退。

萧无烬在浑浑噩噩中，好像感觉到一只熟悉的手按上他的脑袋，伴随一道熟悉的声音，从童稚到渐渐充满少年独特的锐气，不变的只有那其中满含的急切与关心。

“尊上，你又头疼了吗？”

“尊上，我帮你按按……这样可以吗……”

在充斥血红与狰狞的扭曲世界里，只有那双眼睛一如既往，黑如点墨，似有星辰。也只有那个时候，他心底的暴躁才有几丝缓解。

萧无烬想抓住那只手，却抓了个空。他喘着粗气从塌上坐起，随手把门外的傀儡仆抓进来一个，丢到地上。

“左护法呢？”

傀儡仆僵直的身体在地上扑腾了好几下，才勉强跪好，“左护法，回迟，在受刑。”

仙尊：这个宝宝太难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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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我会回来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