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俄第一次醒来的时候是半夜。
身后一股暖意,等她想明白自己正身在何处,不禁往床沿一缩。几乎是在同一瞬间,封轶原本就圈住她的手臂紧了一紧,似乎是下意识地,他抬手护住她的脑袋,又轻轻给她掖了一圈被角。
随即呼吸声沉。
苏俄不敢再有动作,眼角却微微湿润。
等她再次醒来,天已经大亮。
耳边一阵又一阵的手机震动声,苏俄忍耐了一会儿,实在被吵得没法,只好伸手去找手机,可摸了半天都没摸到,她气得将头蒙进被子里,“哎呀,烦死了!”
封轶伸手接起了她的电话。
半晌,他将她扯出被褥,“今天要去Y市参加比赛?”
苏俄愣了一会儿,突然一声尖叫,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手忙脚乱地开始穿衣服。可越急越乱,衣服纽扣错位,裤子也套歪了,扭着拖鞋冲向浴室,却一头撞在了门框上。
“唔……”苏俄一阵低呼,伸手捂住额头,疼得龇牙咧嘴的。
封轶快步走到她身边,拉下她的手,低头仔细地检查了下伤口。有些发红,但没有肿,应该不严重,可见她疼得厉害,他伸手又揉了揉。
苏俄一把扯住他的睡衣袖子,眼眶红了整整一圈,“怎么办?十点的飞机,我要赶不上了!”
封轶又心疼又好笑。
平时总端着一副比同龄人成熟的姿态,这会儿却像个害怕上学迟到的小学生一样。
他抚慰地摸她的脸,“怕什么,又不是今天决赛,赶不上就再买张机票好了。”
苏俄委屈地咕哝了一句,“再买张社团就不给报销了。”
封轶一脸好笑,“你又忘记我们家不缺钱了?”
可苏俄还是不高兴。
眼皮半肿地去刷牙,却一直心不在焉,最后弄得满脸泡沫。
封轶站在门边看了会儿,随即伸手取下她手里的牙刷。苏俄愣了一下,等回过神来,他已经倾身在她面前,一手托住她的下巴,一手握着牙刷伸进她嘴里。
他竟然在帮她刷牙?
似乎是在她小得都不会握牙刷的时候,她妈妈才这么给她刷过。
封轶的动作不慢,却细致又轻柔。
看着看着,苏俄出了神。
感受到她炙热的目光,他笑着瞥了她一眼,“看什么?口水都流出来了。”
“咝……”苏俄下意识地想吸吸口水,结果差点咽了一口泡沫。
等刷完牙漱完口,她索性连手都不抬了,直接伸了脸凑到封轶面前。封轶有些无奈,笑看了她一眼,伸手取下毛巾给她细细地擦脸。
洗漱完毕,封轶帮她理了理头发,正准备将错位的纽扣重新扣一遍,腰身突然被一把抱住。
苏俄的脸颊紧紧贴着他的胸膛,身子微微颤抖。
封轶伸手探向她的脸,却摸到一股湿热。
“怎么又哭了?”他柔声问。
苏俄抽噎得更厉害,泪水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好半天儿,她一脸委屈地说,“……我真得要迟到了。”
封轶被她气笑。
最后赶到机场的时候,飞机竟然延误了。
苏俄办理好登机牌,头也不回地就要去过安检,可还没跑出两步,右手猝不及防地被人从身后攥住。她下意识地转回身,一脸疑惑地看向封轶。
封轶蹙眉。
这个人……
刚才还可怜兮兮地缠着他要他开快点,现在办完事了就翻脸不认人。
不过他向来不跟小孩子一般计较。
封轶从裤袋里掏出一张卡塞到她手里。
苏俄一愣,“什么?”
“零花钱。”他反握住她的手,唇边带着温和的笑意,“到那边了自己买点日用品,密码是你生日。”
苏俄这才想起自己一件行李都没带。
可握着银行卡的手微微发热,她始终没有自主握紧。
直到社团的两个小学妹闲着无聊出来接她,老远就“封老师封老师”地喊着跑了过来,走近见两人还腻腻歪歪的,其中一个胆大的不禁朝封轶打趣,“封老师,你就放心吧,我们会照顾好我们师母的!”
苏俄被这一声师母叫得脸上一热,慌忙脱开封轶的手。
他也没在意,笑着目送她们过安检。
直到看不见了,身旁的小学妹突然轻撞了下她的肩膀,神色暧昧地说,“俄子学姐,早上是哪个男人接的电话啊?嗯?”
另一个学妹听了登时就不高兴了,“什么学姐!是俄子师母才对!”
苏俄不禁被她俩逗笑。
接下来就是紧锣密鼓的练习,彩排和比赛。
A大街舞社去年拿的是亚军,所以今年是夺冠的热门。不出所料,经过十天的激烈角逐,苏俄的社团成功进入了全国四强。
可就在决赛的前一天晚上,苏俄不小心扭伤了脚。
她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就感到一股钻心的痛意,忍不住低叫了一声,整个练习室顿时乱成了一团。
苏俄是整支舞蹈的C位,中间还有一段solo,虽然带了替补的社员,可她如果被换下,整支舞蹈的水平就会下降一个档次。
呆坐在地板上,她用冰袋冷敷着左脚踝。
社团里的小学弟在她身旁坐下,递过来一瓶已经拧开盖的矿泉水,“学姐,你这几天怎么心不在焉的?”
苏俄一愣,“有吗?”
她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
小学弟点点头,“别人可能看不出来,但我可是你的搭档啊,好几次感觉你走神了,虽然你还是跳得那么美。”
苏俄不好意思地笑笑,“可能是有点紧张吧。”
“不会吧?!”小学弟突然抬高了音量,一副吃惊得不行的模样,“学姐都参加过多少比赛了啊,竟然还会跟我一样紧张?”
苏俄有些好笑,“那可不?去年没夺冠,这次可是带着退休老社长的心愿来的。”
小学弟被她的称呼逗笑,没几秒又叹了口气,“哎,可惜学姐受伤了……”
苏俄看着自己的脚踝出了神。
最后还是没有换人。
赛前喷了厚厚一层药,又吃了止痛片,苏俄咬着牙上阵。所有动作都完成得非常出色,结束的时候观众席反应热烈,评委们也面露笑意。
他们拿了冠军。
但得奖的时候,苏俄已经痛得站也站不稳。
虽然赛后马上去了医院,可扭伤靠养,一时半会儿很难缓解。
这次行程预留了两天玩乐的时间,但苏俄因为身体原因决定提前回程。参加完庆功宴,她就由两个小学妹护送着去了机场。经她一再要求,社团才同意她一个人先行回校。知道肯定会有人来接机,他们也没再坚持。
事实上苏俄并没有告诉任何人她要提前回来的消息。
决赛的前一天下午,她的邮箱里收到了一封来自陌生账号的邮件,里面只有短短的四个字:她回国了。还有一串航班信息和一张她那日已经见过的照片。
那一晚上她都恍恍惚惚的,反复想着这封邮件,这才不小心扭伤了脚踝。
航班的日期是今天。
苏俄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急匆匆地回来。
等她如梦初醒,人已经站在了机场的到达层。
隔着涌动的人潮,她看到了封轶的身影。
他一身黑色的休闲西装,左手拿着一束花,右手随意地插在裤袋里,眸光专注又温和,就这么始终浅笑地看着迎面走来的女人。
白笙身着酒红色的连衣裙,整个人肤如凝脂,神采奕奕。
快到他跟前时,她突然跑了几步,用力地冲进他怀里。封轶被撞得身子一晃,有些无奈地摸了下她的后脑勺。将手里的花递到她怀里,他顺手接过她的行李箱,动作自然又流畅。
两人并排离去的身影,仿若这机场大厅里一道别样的风景。
那情景几乎和照片上的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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