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岸两侧千万盏孔明灯高高飘起。暖红色的灯火四处游荡,在漆黑的天幕形成一条闪闪亮亮的长河。
戚寒望着一旁坐着的纪霄云。一天的奔波下来,对方已经极倦极累,眼眸渐渐垂下。
一旁的灯光透过长长的睫毛在他脸上打下浅浅的光晕。
“别伤心了……”
戚寒听见他沙哑的声音,从极为遥远的地方传来;感到他温暖的手轻轻拍着自己的背,带着些抚慰的意味。
下一秒,世界突然一片黑暗。
“醒醒!你要睡死了!”
戚寒眨眨眼睛,迅速起身,差点和一张花枝招展的巨脸来个亲密接触。
一张巴掌狠狠甩在他脸上,脸上火辣辣地疼。
“不识抬举的小玩意儿,今天可得给爷好好表现,不然就把你脱光了绑起来给外面那些乞丐残废尝尝滋味.....”
赵离一把提起少年的耳朵,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来了句:“都来了一年多了,你再不认命,别说咱们李老板不干,要是犟脾气惹恼了客人,便是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
他虽然快为这小家伙气到吐血,但刚开始也存过几分怜悯。据说那戚大人生前倒清正廉洁,却全族死的死卖的卖,留下唯一一个儿子被打入贱籍,卖进勾栏院里一辈子以色侍人。
真是造化弄人。
不过戚寒自己却是个不识抬举的。进来的第一天要验身,他要死要活不愿意,差点抓瞎了护院的一只眼睛;被关进柴房待了几天,还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接受小倌该受的那些训练,常用的什么打、骂、饿、绑上往死里灌辣椒水、扒了衣服示众都用遍了,人也快去了半条命,但还是死活不听话。
日日夜夜一年多下来,戚寒受了数不尽的罪,身上有数不清的暗伤。好在李老板心里爱财,才没像对待普通不听话的小倌那样像狗一样拴起来丢给一群人玩几天了事,死了便死了,活下来的也听话。毕竟戚寒身份特殊,不少朝堂贵客也在那儿盯着,想好好在床上折腾其一番,要是人一时真的想不开没了,倒何处说理去!说到底,这事儿只有他们春风馆能做,只有他们肯做。而调教这小家伙这事,也就是他这待了几十年的老头牌分内事了。
“大爷有心给你条活路,你这贱/货还有什么不满的!”
赵离又扇了他几耳光,下手刚刚叫人疼的呲牙咧嘴却不留什么疤痕,然后一把拽起他,拖出去里里外外洗漱干净。
“今个儿让你出去,不接客,只认认人;等到下月中旬拍卖你初夜的时候......”
“我不去。”
又是一句熟悉的台词,赵离连暴跳如雷的功夫也省了,直接在他最怕痛的地方狠狠用指甲掐。
“我不去。”戚寒沙哑地出声:“我—不—去。”
赵离刚想大骂,自己估计是太给他面子了。转念一想,却忽然有了个更好的主意。
“又没多大的事儿,你若是不去,可别怪爷讲你房间里那箱子里的书都烧了。”
戚寒的身体稍微颤抖了一下,似乎拼命想从口中挤出什么,却什么也挤不出来。他一声不出,换了一副麻木不仁的样子,被人推着往前走。
这招几乎百试百灵,不过赵离忍不住在心中窃笑——勾栏院里看书有个鬼用?就算考出个状元来,谁敢要?
笑归笑,他对这温水煮青蛙的法子还是很满意的。做这行的都得有个心理寄托,只要抓住了这最软的地方啊,就没一个不听话的。
戚寒他今时今日还妄想着能参加科举,或是为家族平反,或是谋得一条生路。他不知道他唯一的结局就是被人玩死在床上,不可能有人会为他赎身。
赵离亲手给他装扮好,涂了几层粉黛,又选了一身挺适合他气质的月白衣衫。戚寒全程面无表情,冷着脸像个傀儡似的任他摆弄。
真不知在床上还能不能当个冷美人!赵离心里狠狠诅咒了他几句,然后满脸堆笑,牵着他来到大厅。
春风馆的大厅修的是一等一豪华。毕竟不少王公贵客混迹于此,这排面也不能输;不过今天又是一个特殊的日子,楼里最漂亮的头牌齐聚一堂,娇艳的、清冷的、柔媚的......诸多美人,纷纷围着一众嫖客,欢声笑语如同海浪般一层高过一层。
戚寒一眼就看见了纪霄云众星捧月般被围在中间,身旁几个各有姿色的头牌甚至都被比了下去。
不过他也只是看了一眼,就被强行按到乐师队伍里,手上塞了一只花琴。
“弹点儿喜庆的。”赵离说。
“喜庆的”在这里的意思就是所谓的淫词浪曲。戚寒原本就会弹琴,只不过不愿意弹这些曲子,不过他也学乖了,弹了曲非常一般的。
不过他弹着弹着,总忍不住向某个地方望。
“我说老板,你们这儿最漂亮的公子就这样?”纪霄云哈哈大笑:“不是我说,就算要嫖,至少也得找个比自己漂亮的嫖吧——这脸还没我尖,眼也没我漂亮,粉厚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粉上长了个脸,到底是我嫖他还是他嫖我啊?”
一众头牌被他说的面如土色,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而那李老板更是脸上直冒汗。他不敢得罪这个小霸王,却也不懂该怎么接这个话茬。找个漂亮的?馆里条件有限,真的找不出来;顺势夸他几句赔个不是?这不就承认了纪霄云相貌好?须知纪霄云可以把自己比成小倌,不过谁要敢认真,眼珠子都得被扣下来给他纪少爷当炮踩。
气氛一时十分尴尬——没有一个人敢于做声,可这么沉默着也不是个事儿,没人给玩性大发说了个笑话的纪少爷当捧哏也会出问题的。
眼看着纪少爷脸上笑容渐渐消失,知府家的王公子急中生智,情急智生,脱口而出:“我看哪,这些光有皮相的玩意儿也没什么意思,在床上也一个风骚样;什么叫“美人在骨不在皮!”纪公子要想找真正的美人儿,光来这里可是万万不够的。”
“你这话倒漂亮,”纪霄云哈哈大笑:“我也是头一次见有人能把强抢民女说得这么清丽脱俗。这样我倒想起来了,你背上的鞭伤好了没?”
“好了好了,”王公子的脸都笑僵了:“早就好了。”
看着一脸悲壮的王公子,李老板决定下次他再来的时候一定打折。
“你也说的有几分道理。”纪霄云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一怕大腿,抬就向人最少的地方走去:“我倒要找找,说不定真的有美人藏在哪个角落里呢。”
“你们都别和我来了,我也担心有人抢了我的美人儿呢!”
众人得了恩准,一下子如鸟兽散。有几个多情心软的,已安慰那些被纪公子说哭了的头牌去了。
戚寒没能专注弹多长时间琴,直接被被赵离按着头认识所谓的“老客人”了。他们中有不少戚寒曾见过,甚至也不乏他父亲的朋友、下属。
一想到这些人会露出淫/靡的眼光将他压在身下,戚寒恨不得立即去死。
可他还没报仇,还没实现他的梦想......
他不想死。
“哟,美人儿。”戚寒沉思之间,忽然对上了一双带着些轻佻的碧色眸子:“原来你在这里,可叫我一番好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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