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不着，他就要去骚扰别人。

肖自熙真能沉得住气，像个死人一样，不对，他已经是个死人了，他是一个死鬼。

江雨煦并起食指和中指，敲上了隔壁客人的房门，咚，还没敲第二下，肖自熙的房门就开了。

他衣着整齐，看着只穿着浴袍的江雨煦，英挺的眉向下压，显出几分低气压，侧着身子让江雨煦进去。

“我们再来对一下戏。”

江雨煦理直气壮，直奔床而去，坐上了舒服的大床，发出了一声喟叹。

肖自熙的眉毛上挑，眼帘却垂下看着矮处的江雨煦。

江雨煦的浴袍宽大，从高处看能看到白皙骨感的锁骨，再下边的风光也能窥见一二。

鲜艳的红，小小的一颗，肖自熙的目光黏在上面，甚至还能感受到上边的水雾。洗澡的是江雨煦，但肖自熙却觉得这间房因为江雨煦的到来，而充满了水汽。

潮湿的，暧昧的，让人心痒痒，扑在肖自熙的脸上。

直至床上的人等得着急了，发觉他眼神不对，肖自熙才收回目光。

江雨煦一下子站了起来，拢紧了浴袍，不让一丝空气进入。

他的脸颊润润的，粉红中带着软和，卸下了紫色美瞳和妖艳的妆，就是一朵眼里清澈的纯白小花。

这纯白小花眼睫被水沾湿，一绺一绺，显出几分可怜的味道，漂亮的眉毛经过水的冲洗，颜色鲜明，是一张脸上的浓墨。

最要紧的还是那微嘟的唇，肉感十足，唇珠可爱小巧，比脸上的绯红更深，无端透露出糜烂的感觉。开合间隐约可见害羞藏在贝齿里的香舌。

“我跟你说话呢，听到没有!”

江雨煦真的怒了，说这么一大晌，就为了让肖自熙说个“我喜欢你”，好拿给红线系统交差。

结果这死鬼神游天外，三魂六魄都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眼神呆愣地看着他，一言不发，他可忍不了了！

江雨煦右脚从一次性拖鞋中冒出，五根莹润白皙可爱的脚趾好似不习惯，蜷了蜷。

他一脚踢在了肖自熙的腰间，一点也没收着力。

眼看着肖自熙的眼神转动，江雨煦正打算把脚收回来时，脚却被冰凉的大手拿住。

江雨煦的脚在男生中不算大，但到底是男生的脚。肖自熙的一只大手却能把他的脚包住大半，他的脚被大手硬生生衬出了娇小的感觉，这让他十分吃惊。

肖自熙轻柔地把玉脚放到拖鞋上，江雨煦重新穿上了拖鞋。

“不是还要对戏吗？”

“对吧。”

被肖自熙捏脚的感觉还停留在脚上，江雨煦回过神来，提高了音量，声音中却是任谁都能听出来的色令内荏，“我们现在就对，你扮演楚白露，我扮演山叔，你来告白!”

“好。”

剧本里没有这个情节，肖自熙却什么也没问，说了一声好。

他的眉毛舒展，眼眸垂下，小痣在江雨煦的心尖上跳动，缓缓说出了江雨煦从没有听到过的台词。

“你的目光总是不在我身上多停留一会，究竟，我要怎么做？”

“你才能看到我呢？”

肖自熙讲得很低，像呢喃，是可怜的小狗等待主人的垂怜。

忽然，肖自熙抬了头，目光直直对上江雨煦的眸子。

江雨煦心尖一颤，这目光好像看到了江雨煦的内心深处。

他足足停了三秒，才喊叫红线系统。

“这个小世界的额外任务也达成了。”

无论红线系统在不在，江雨煦是要奔逃了，他竟然有些不敢看肖自熙的目光，匆匆说了一句不对了，就转身飞快溜走。

等跑回自己的房间，江雨煦才想起，为什么要怕肖自熙，那本来就是对戏。可他转念一想肖自熙湿漉漉的眼睛，里面的渴求和无助就像一张网，牢牢锁住江雨煦的心脏。

他逃离那里是为了救自己的心脏，心脏也是需要喘气的!

*

“老弟，老弟，哈喽。醒醒，你要去哪里来着？”

坐在出租车上的江雨煦打了个哈欠，对着不太干净的车窗，看着眼下的乌青。

他目光有点呆滞，垂头丧气，缓缓转头看着司机师傅，语调没有丝毫起伏，“近几年开发的那个荒山。”

他的这样子给司机师傅吓了一跳。

“好嘞，我们马上就快到了！”

司机师傅已经和江雨煦单聊了很长时间，无奈这年轻人就是不接话茬，但他实在太想说话了，一个人对着江雨煦说起话来。

直到刚才在红绿灯处停下车，司机师傅才想起来，他忘了客人要去哪里。

这客人一上车，就靠着车窗，因为他的问话，转过头来，他的魂都快吓飞了。

江雨煦看着司机师傅启动车子，一双手紧紧抓着方向盘，好像那是他的命根。他有些不理解，需要这么小心吗，路上也没几辆车。

不过他对司机师傅的速度非常满意，上了高速后一路飙车，很快就到了他想到的荒山。

奇怪的是司机师傅把他送到了，还一直对江雨煦说谢谢。这也太客套了。

江雨煦重新站在了水井旁。

如果没有猜错，这里就是能够出去的地方，恶臭的水混杂着无人认领的尸骨，糟糕透了！

如果这里不能出去，江雨煦就要违背原则，把红线系统的猫头都薅秃。

做好了心理建设的江雨煦正准备纵身一跃，一道白光闪过。

又是这里，这里就是梦境中的戏剧社。

舞台上的剧正在演出。

这一次，江雨煦看得清清楚楚，那主角就是肖自熙。

这难道是肖自熙当人时候的事情，和那个“恶鬼”有关？

他的身体不像上一次，能够自由活动，而是被定在了舞台的最前方。

所有的观众都坐在椅子上，发出轰鸣的掌声，尖叫声和喝彩声不断。他却站在了观众们的面前，肯定会挡住很多人的视线。

但观众们沉浸在舞台剧的表演中，没有人对江雨煦恶语相向，骂他，让他滚得远一点。

也是，他是以“恶鬼”的视角来看待，普通人八成都看不到他，自然也不会埋怨。

他想动动不了，猜测起“恶鬼”是不是他认识的人。

舞台剧开始了。

让观众们热情高涨的竟然是，《白雪公主》？

肖自熙穿着王子服，脸上妆容有点厚，江雨煦猜想这是他和梦境中那个男生打架的原因。

但即便粉涂得有点多，肖自熙还是受到了观众们的热烈欢迎。

“肖自熙! 肖自熙!”

“肖哥!”

“肖学长，芜湖!”

这声音能把整座房顶都掀了，江雨煦想开口骂人，却发现连声音都不能发出，他完全被禁锢在这具身体里了！

该死的，烦死人了，江雨煦在心中怒吼。

不知道肖自熙是不是能听到这“恶鬼”的心声，肖自熙朝着恶鬼的方向笑了笑，很温柔，貌似在安抚这“恶鬼”。

他的眉目含情，眼里的柔情能把人溺毙。

已经有大批的人被他迷倒。

“肖自熙是不是看我了！啊啊啊！好幸福啊！”

“哪有，明明看的是我这个方向，你眼瘸了吧！”

“你才眼瘸了！傻叉!”

哄闹声烦死人了，江雨煦的脑袋要爆炸了，简直想让这里的人都消失。

他恨恨地想，演戏怎么没见肖自熙发挥出这样的功力。

烂俗的苹果梗，公主吃的毒苹果被颠了出来，王子上前去，看着醒过来的公主，神情表白。

唔，这和《白雪公主》还是有点不一样的。

公主是由一个假人扮演，惊世骇俗，观众能看得下去，更是不正常。想出这样的主演，编剧也是个小天才。

肖自熙对着假人模特深情告白，他对着江雨煦的方向，目光紧盯着江雨煦，竟然不看地上的女主——假人模特。

深情磁性的男声响起。

“我愿意把我的爱奉献给你，我的心，我的情，我的命。”

“一切都是你的，请允许我永远留在你身边好吗？”

……

这舞台剧简直了，槽点太多。

男主演全程不看女主演，女主甚至都不是个人。疯狂的观众连这也能原谅，甚至更加激动，纷纷猜测肖自熙是不是有了喜欢的人，在借着这个机会隔空告白。

“好浪漫啊！”

张老鬼听到这痴女说的话都能气活了。

舞台剧竟然圆满结束了，然而江雨煦还是不能动。

和肖自熙打过架的男生又来了，怪不得江雨煦没看到他，原来他在舞台剧里扮演的是小矮人。

小矮人需要全程跪在地上，衬托男主角的高大，还要低着头，说出无关紧要的台词。

江雨煦动了，是这“恶鬼”在动，江雨煦能感觉到他手指一抬，用作道具的棺材就朝着那恶毒男生撞去。男生摔了个屁股墩，疼得呲牙咧嘴。

但江雨煦却在笑，这是“恶鬼”的情绪。

他和肖自熙并肩走过校园，走出校门口，景象慢慢发生变化。

繁华的街道没有了，热闹的声音也没有了，这狭窄的小巷只有臭水沟的味道和街坊邻居的相互谩骂。

他们终于停了。

面前是一栋老旧的小区，这可是很老旧的房子，没有雪白的墙壁，只有被油烟熏黑的黄墙，像老烟枪嘴里的一口黄牙。

肖自熙用钥匙打开铁皮红大门，对江雨煦说了一声快进来，等到江雨煦进来之后，才把房门重新拍上。

肖自熙手里的捧花很漂亮，满天星和向日葵等花朵开得可爱，这时却被交给了江雨煦。

“好看吗？”

江雨煦低头嗅了嗅花朵的芳香，矜持地点了点头。

他明明很高兴，却感受不到胸腔里心脏的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