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娍带着物资重新赶回军营时,杨夺锦已经带着人把路清出来了。
这条路,纪娍冒着雪走了三次了,为了他人的生也见了他人的死,而如今她重新踩着雪走上这条路依旧是为了生。
整个村子都被雪盖着,山不像山,河也不再是河,纪娍和杨夺锦举着火把走在前面,带着物资的队伍跟着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村子里走去。
早些时候,军营里的人来清雪的时候,有些村民听见了动静就围了过来,听说是有人要给他们送物资后,就留在入口处一直没走。
现在亲眼看见举着火把的人走了过来,心中难免激动不已,可守在旁边的全都是拿着大刀训练有素的士兵,这些村民也不敢贸然行事,只待人走近后才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纪娍上前扶着一位妇人站了起来,“三花伯娘可还认识我?”
李三花闻言,颤巍巍地抬起头,借着火光看了又看,“你是……娍丫头?”
“是!是娍丫头!”纪娍一边说着一边从后面的筐篓中找出一件棉衣给她穿上,又拿来一罐儿治疗冻伤的药膏给她搽了搽手。
“三花伯娘,村子里……怎么样了?”
李三花摇了摇头,“雪一下,门一封,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尤其是咱们这红石村,地界儿大,一户一户的又离得远……”
“我和我两个儿子儿媳一起挖了五天才在我家门前挖了一条路出来,这才等到你们来了。”
纪娍往她身后看去,只见四个大人三个小孩儿正一脸无措地跪在地上,她忙走到那些人身边扶着他们站了起来,然后让兰儿姑娘给他们找了合身的棉衣。
李三花的家就在这附近,纪娍思索再三后决定把灶台支在他们家的院子里,大火一起,浓烟一飘,红石村的其他村民定会想方设法地往这里来。
纪娍方才四下看了看,许多村民只把家门前的雪铲了,他们若是想要到这里来就必须得自己动手清路了。
因为要路过军营,所以纪娍并没带太多帮手,就连这些物资都是营里的士兵帮着抬过来的,故而村子里的人要是想吃上饭,想拿到棉衣和棉被就只能自己动手……
她也问了李三花,整个村子里家中没有壮劳力的有几户,打算明日一早就带着李三花一家人去帮他们铲雪。
灶台一支,灶火一烧,村子里头果然有了动静,李三花冲着旁边探头探脑的喊了一声:“五娘妹子,快些同家人一起把门口的雪铲了,清条路出来……”
纪娍来到红石村还没两日,隋言意和裴容川就来到了太康府,他赶到纪娍家里见了何氏和纪老三才知道纪娍回太康府后就开始四处忙着赈灾,现下就连他们也不知道纪娍的下落。
隋言意见何氏一脸担忧的样子,就没问太多,只说他一定会找到纪娍,让何氏和纪老三放宽心,回去之后,他就立刻派了飞鸽前去打探纪娍的下落。
“这太康府的路已经清得差不多了。”裴容川看似心不在焉地说了一句。
“是娍儿……”
“我已经知道了,”裴容川转身拍了拍隋言意的肩膀,“灾民的粮食还有棉衣棉被大概也是她安排的……”
裴容川和隋言意带领的赈灾队伍之所以能这么快就进入太康府城是因为太康府周边的路已经被清了出来,他们心中对这事情已有疑惑,再加上进入城中亲眼看到了井井有条的安置点,疑惑便又多出来好几分。
隋言意前往纪家打探消息时,裴容川也到安置点去了一趟,他找了几位灾民,那些灾民只说这些事情都是好心人和官府做的,可他们却对好心人的身份闭口不谈,直到他看见了运了柴火回来的东客先生……
“那个说书的?”隋言意不悦地皱了皱眉头。
“是,他告诉我灾民说的那些话是纪娍特意交代过的,”裴容川饶有兴趣地笑了笑,“她倒是严谨。”
隋言意看着裴容川,欲言又止。
裴容川也没有追问,只道:“这里的事情你不用操心,我特意带了魏政使来,他是太康府人,有他在,许多事情办起来也会得心应手许多。”
“那我今日就走。”
“有她的消息了?”
“还没有,”隋言意看了看远处枯枝上的雪,柔声道:“但是我能找到。”
没等飞鸽带着消息回来,隋言意就上路了,他在赶往红石村的路上经过了不少安置点,不出他所料,那些灾民口中都是只有位好心人,可关于那位好心人的消息却打听不出来一句。
他骑着马连赶三日赶到百旺镇上的时候,发现如此偏远的百旺镇也设了安置点,便知道自己的猜测没有错。
如今,往常出入红石村的那条山路定是不可走了,隋言意一边想着一边往军营那边去了。
同军营里的将士打探了消息,得知纪娍果然是从这里前往了红石村,隋言意连隋捷都没有见就径直去找纪娍了。
几个士兵在路口把守着,见到隋言意时很是吃惊,“少将军,你怎么来了?”
杨夺锦听见声音忙转头看了过来,“意儿……”
“娍儿呢?”隋言意迫不及待开口问道。
杨夺锦伸出手指了指远处……
时隔这许久,隋言意终于再次见到了自己日思夜想之人,他日思夜想之人正在铲雪,漂亮的裙边沾了白雪,一双鞋子上面也满是泥污。
隋言意走到纪娍身边,伸手去拿她手中的除冰铲,纪娍头也不抬,“三花伯娘,我当真不累……”
“娍儿,是我……”
这声音,纪娍再熟悉不过了,她猛地抬起头转过身子,喜道:“隋阿耿……”
纪娍放下手中的除冰铲,带着隋言意回到了家中,坐进了隋言意最熟悉的那间灶房里,“兰儿姑娘和香儿妹妹来帮我,总得给她们找个睡觉的地方。”
“我们忙活了两日才把家门前堆着的雪清了出来,”纪娍边说着边在两人中间生起了一个小火堆,她抬起头看了隋言意一眼,接着道:“你赶路辛苦,先坐着休息一会儿,我去给你找床新被褥,你得好好睡一觉……”
“娍儿,”隋言意打断纪娍,拉着她到自己身边坐了下来,把她的手攥在自己手里,不住地摩挲着她的指腹,轻声说了一句,“我不累。”
这些日子,纪娍的手上又多了许多新伤,手心里的茧子,手背上的冻疮还有手指处的擦伤,怕隋言意担心,纪娍便想把自己的手从他手中挣出来,却被他攥得更紧,他道:“疼么?”
“还好。”纪娍心虚地冲着他笑了笑。
隋言意默不作声从怀中掏出一罐药,低着头给纪娍搽药。
“隋言意,手上这些伤……”
“我知道……手本就不是为了好看才存在的,而是为了帮助我们更好地生存、生活,它从来就不需要具有观赏性……”隋言意顿了顿,接着道:“可你会难受的。”
“这手上的冻伤若是一开始没有好好治疗,以后这手年年都得冻,会皲裂会流血,等到天气回暖时还会发痒,痒得钻心。”
“那可不行,我最怕痒了。”纪娍被他说得有些害怕,只好由着他仔仔细细地给自己上了药。
上好药之后,隋言意顺势把纪娍抱在了怀里,“娍儿……我好想你……”
纪娍也伸开胳膊抱着隋言意,发觉隋言意消瘦了许多,又想起他受伤一事,许多情绪就不觉涌了上来,几颗眼泪紧接着就落在了隋言意的后背,“阿耿,我也很想很想你……”
她本想着见面之后要好好质问隋言意的,问他为什么那么不小心,问他为什么会受伤,问他为什么受伤了却不告诉自己。
可真到了这时候,难听的沉重的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只想诉说思念,只想倾诉爱意,只想聆听心爱之人的声音还有他的心意……
一双手轻轻地在隋言意的背上拂过,挂在他腰间,隋言意心中一惊,忙出声安慰道:“娍儿,我的伤已经无碍了。”
“我知道……”纪娍闷闷地回复了一句,挂在隋言意腰间的手却不由得又松了许多。
隋言意反手将纪娍的一双手拉到自己的背上,“你可以抱紧一些的,就像以前那样……”
熟悉的怀抱,熟悉的温度,以及迟来的那股子熟悉的窒息感……隋言意如释重负地笑了笑。
两个人又坐着说了许多许多的话,纪娍把自己为了赈灾所做的以及将要做的事情都告诉了隋言意,而隋言意也将他为何会出现在红石村的缘由告诉了纪娍。
“那三皇子那边……”纪娍不免有些担心,隋言意这趟前往太康府是协助三皇子赈灾的,如今他留下三皇子独自跑来这里见她,着实有些不妥。
隋言意也看出了纪娍在担忧些什么,他道:“无碍的,我过两日就回去,祖父和祖母那边都急坏了,我刚好可以把你的消息带回去。”
纪娍难为情地笑了笑,“若是平常,我大可找人给他们送个消息回去……”
“这不,我来了,来做那个给你送消息的人了。”
几日之后,隋言意带着纪娍的消息回到了太康府城,何氏收到纪娍的消息,拉着隋言意确认了好几遍才罢休,把隋言意送走后,她就头也不回地进屋子里收拾起了行李,纪老三知道拦不住她,就带着纪枝一起收拾行李去了……
隔壁的赵氏妇知道了,就带着小婵赶了过来,见何氏铁了心要回去,她索性也回家收拾行李去了,“娍儿这些日子肯定累得不行,伯娘年纪大了,回去也做不了什么,我随着他们一起回去,你们几个就不必去了。”
李信给小婵使了个眼色,小婵把李长夏推到了赵氏妇身边,“娘,长夏每天晚上都要您抱着才肯睡觉,您这走了她就该闹了。”
赵氏妇有些为难地叹了口气,“可村子里那些人,我也确实放心不下,赵五娘跟我同一年嫁到红石村的,还有那……”
“娘,”小婵走到赵氏妇身边,道:“我们是想同您一起回去。”
“一起回去?”赵氏妇皱了皱眉头,“不成,那儿如今还不知道是怎么个情形呢……”
“娘,马上就要过年了,您说过的,得一家人在一块儿,这年才热闹。”
“过年,”赵氏妇喃喃道:“是啊,马上就要过年了。”说着,她看了看门外,然后摇了摇头,“今年怕是热闹不起来了。”
她的话音刚落,就有人大步流星地从门外走了进来,“我就说了,这家里没我不行……”
刚进入四月份,我的情绪就不大对劲了,不想出门不想说话,也感觉不到开心,失眠倒是已经好几年了,可入睡的时间变得越来越晚,到四月份时已经成了四点多还睡不着的状态。
除此之外,还每天都哭,真的是每天,吃饭的时候会哭,切菜的时候会哭,照镜子的时候会哭,洗澡、洗脸、洗碗、洗衣服的时候也会哭,骑着车子外出的时候也会哭,尤其是每天晚上躺在床上准备睡觉的时候,曾经那些不愉快的记忆就会突然涌出来,然后就得坐起来哭一会儿。
感觉到情绪问题已经很严重的时候就是五月中旬了,我在骑着车子外出时,能看得见前面的路,但却感觉不到是自己在骑车,好像车子自己在跑,我就只是坐在车子上而已。
紧接着,我有事情要出省一趟,坐出租车前往高铁站的时候,在高铁站候车的时候以及坐上高铁之后,不愉快的事情说浮现就浮现,眼泪也是说来就来,不分地点不分场合的哭,我开始觉得自己很丢人。
哭过之后,会变得很冷静,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哭,冷静一会儿之后,就又开始哭。
到了五月末,我偶尔开始分不清左右了,心里特别害怕,就到到省城的中医院看了精神科,边哭边对医生说自己的病情,医生让我去做了量表,话说那量表可真贵啊,好几个量表,做了有半个小时还多才做完。
结果就是抑郁和焦虑都已经到了重度,拿到结果,又哭着和医生聊了一会儿,我其实是不想哭的,可就是忍不住,聊完之后,医生说没事的,你这就是病了,咱吃药就好了,然后就给我开了好多好多药,药也很贵……
中成药也有,精神类药物也有,不知道是在医院做的经颅磁刺激治疗有作用还是药物的原因,那天晚上回家后,我很快就睡着了,以往我躺在那里没有两个小时是绝对睡不着的。
但是第二天醒来我就发觉我开始浑身打颤,当天下午舌头也开始有些僵直,吞咽也有些困难,后来才知道这些都是药物的副作用。
第二天一整天我按时吃了药,竟奇迹般没了想哭的念头。
又吃了两天药,我开始变得总是很困,脑袋也变得跟间黑屋子一样,以往我的思绪总是很活跃,但吃完药之后我脑袋里就什么都没了,总是黑黑的一片,就像间空荡荡黑漆漆的屋子,睡觉时也不再不由自主地想些杂七杂八的事情了,脑袋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我在睡觉。
吃药这些天我不记得我有没有失眠过了,睡觉的过程我不记得了,但会记得我在中途频繁地醒来过,以往我失眠但是睡着之后不会睡到一半再醒来,所以也不知道这种情况对我来说是好还是坏。
吃药到现在已经有将近二十天了,我已经很少再哭了,会饿会想要吃饭,也愿意洗澡洗衣服,从没有过不好的念头……我上网搜了一下,都说这药要吃好几周才起作用,我有时候会想为什么我的药这么早就起作用了,是不是我在装病呢?
那天看完病回去的路上哭了许久,哭过之后,我反而轻松了一些些,之前我总觉得是我太脆弱太矫情了,其实不是的,我只是生病了而已。
言归正传,《鹅黄上柳条》这本小说马上就要完结了,希望能有最少一个读者可以喜欢这本小说,喜欢这本小说里的某个人物或是某个情节哪怕是某一句话。
祝大家身体健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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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村中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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