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碧辉煌的豪华软包厢里面,江协撑着手,银发微乱,面前是一堆咖啡,一桌子调好的各种酒,还有一部不断传出反反复复说教声音的手机:不管你是出国留学,还是国内上大学,现在都得好好毕业,老老实实呆着,我不想一遍遍和你说...
江协基本没有在听,他只是感受到了,自己让母亲满满的都是不省心。
还有白天那个场景。
终于母亲挂断了电话,江协立马给刚下班的林圩打了过去:“现在过来吧,林圩,我很想你。”
“你喝多了吧,你家司机呢。”林圩关好店门:“我累了,要回家休息了。”
电话那头的江协:“其他人我都赶走了,你来吧,我只要你。”
“...”
江协扫落了满桌的狼藉,林圩开了口:“怎么这么烦躁...”
“因为旁边没你啊,我回家天天被唠叨,真是一点乐子都没有。”
“少扯淡,谁活得有你这么痛快。”林圩推开江协的钳制。
江协甩碎了一个酒瓶子:“我妈说别给我我爸抹黑,我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我恨不得赶紧毕业,然后带着你离开这破地方。”
林圩弯下腰想去收拾那碎片,江协抓住他的帽衫,一下子把他按倒在了桌子上:“所以啊,林圩,别背着我做多余的事情。”
林圩转过头反抗道:“你这混蛋,我做了吗?”
“只是先给你提个醒。”江协又俯身,更用力地压住了林圩:“别骂人,腰抬一下。”
“...”
包厢外的音乐声音此起彼伏,里面的动静也是。
模糊中,林圩回想起了,他和江协初遇的时候。
林圩的记忆落在了学校长长的走廊,老师们的办公室间,总是议论着,江协的位高权重的父亲的名字。
班级里,也以江协,为中心,形成一个小圈子。虽然不是那种非得站队,你我分明的氛围,但是林圩一开始总是融入不进去。
那段时间,他的家庭关系,也一并流转在家长,学生们的口中,大家总是窃窃私语,又很隐晦地讨论着,带着些唾弃,又带着些敬而远之。
只有江协会主动和林圩搭话,问起他的家境,问到林圩的奶奶,她总是教育林圩,要孝顺,学会原谅,爸爸精神有问题,要包容他,他才能好起来。
林圩小的时候,只敢听话,长大了,也因为实际跟孤儿没什么两样的处境,而倍感疏离。
只有江协在他身边,之后就是屁颠屁颠跟着江协后面的陈亘坂那群人,所以,不知不觉,林圩占据了他们身边的位置。
也跟在他们后面学会了飙摩托车,等一系列叛逆的活法。
听江协和他聊各种话题,学习上的从不聊,一般都是他自己的交往史。
直到江协让他和他试试的时候,他才明白,自己也会从这些事情里获得不一样的感觉。
后来直到奶奶去世,也是江协一直陪着他。
在江协说会带他一起离开断山镇时,林圩第一次有了平生从没想过的希望。
那个银发少年总说他会在梦里喊救命,说他父亲又寄信来写着不会放过他。说会带他走的时候,林圩觉得是江协给了他希望。
之后的日子里,江协也是男女不忌,而林圩,也总是默认着这一层关系,他会明说,他俩都是烂人。江协也会笑着说:“那些都是过客,只有你,以后会跟我一起生活,一辈子那种。”
林圩就好像在无望的日子里,抓着这点虚无的希望,自我催眠一样,他知道江协一直也只是口头承诺,可那也是他唯一的火柴光似的盼头了。
他也见证了江协的恶劣行为,逼着那些看不惯的人逃离断山,他也会阻止,但都是徒劳,而江协自己,却一次像样的惩罚都没受过。
就这样和他维持着既不算爱情也不是友情的关系。
“你知道喜欢的人之间,信任是第一位吧。”江协收拾好了衣服,边提拉着裤子,边对林圩说。
林圩只是不明白:“突然发什么疯。”
然后他也会想,那个耀眼的沈佦是不同的,他仿佛总是那样格格不入,像他那头金发一样。
那个金发少年出现在店门口,主动找他搭话的时候,林圩也是吓了一跳。
“林圩,你是本地人吧,我想了解附近情况,有空带我转转吗。”沈佦背着包,双手插在兜里。
听到这话,林圩更是意外:“为什么要熟悉这破地方。”
沈佦还是挠着左臂上方那块地方:“我没有认识的人,等你有空带我就行。”
林圩刚想再反驳,拒绝一下子,转头就看见江协那伙人,远远地走过来了。他匆忙转身就走:“着急的话晚上来店里找我。”
“什么。”
“叫你晚上来。”
对于林圩扔下几句话就走,沈佦也是有点微微无措。
晚上沈佦又来了。
“...真来。”
“不是你让我来的吗。”
“...”
“知道了,臭小子,等我下班就走吧。”
当林圩刚结完账的时候,沈佦扔下几个创可贴在收银台上,并且指了指自己的脸颊,示意林圩:“先顾好自己吧,笨蛋。”
沈佦坐在店门口的台阶上等着林圩,他拿出了随身携带的细小折叠刀,兹拉兹拉地一下下在地上随意地划着,直到他看到了林圩和店长,热切熟络地打着招呼出来。
沈佦心里想:是老板和兼职生吧,又不是父子,看着挺亲的。
正想着,林圩走了过来。
“你想看哪里。”
“就是...一些角落。”沈佦自己也不确定的,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复着:“本地人知道的小路,或者比较特别的地方。”
“湖啊,小溪啊,或者是人迹罕至的地方。又或者...那种就算有人死了,也没人发现的地方,也挺好。”
林圩有些略微惊讶地说:“你这家伙,说什么呢。”
只不过,他当时完全不懂沈佦这话是什么意思。
到了一处被维修障碍物和护栏,挡住的杂乱隐蔽的地方,林圩说:“这是我们...江协和陈亘坂他们,经常来的地方。就是之前找你麻烦那傻x。”
再往远处走,林圩指着一条,红色灯光和各种霓虹灯笼罩的巷子:“这条巷子,是喝醉的人抱在一起胡闹的地方,因为是娱乐场所后巷,仔细看地上,也都是乱七八糟的东西,反正特别脏,以前好多家伙围在这边看,边看边...”
“是在说你吗。”沈佦随口一说。
“滚...”
接着走到一个废弃的瓦楞纸箱,旁边放着一个大清水碗还有几个放着食物的小盆,沈佦倒是先说了:“这是流浪猫吃法的地方吧,每次来几乎都有猫。”
“是的。”林圩有些意外。
这时,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只大胖橘,蹭着沈佦的脚踝,绕着好几圈,沈佦蹲下来,轻轻摸了摸橘猫的脑袋,橘猫轻轻跳了起来,沈佦小心翼翼地抓住了它的两只手,带着它走了几步。
“和你真不搭啊,你这气质。”
“你那丧丧的长相和你名字也不搭。”沈佦不甘示弱地回怼了一下林圩,手里头还是在逗猫。
明月高悬,断山镇收起了白天张牙舞爪的模样,寂静的不像话。板房,平房和极少数高楼之间的距离,好像也随着影子的拉长,变近了不少。
走过一层高高的台阶时,沈佦没有留意到,便有些踉跄着崴了脚,林圩走过来,一把抓住了沈佦就往前走:“过来。”
沈佦愣了一下,但是没有拒绝被拉着走:“为什么突然抓我手...”
“我抓你袖子好吧,谁抓你手了,想把脚踝搞废吗。”说着林圩仍旧拉着沈佦走着。
因为这段路附近在修路,空房子也多,周围收拾得也很乱,基本都是水泥地,摔倒还是蛮疼的,而且这边医院也关门地很早。
突如其来的关心,让沈佦几不可察地盯着林圩后脑勺看。
不过,当林圩转过头来和他搭话的时候,他又目光回避着偏向旁边了。因为天太黑了,也没什么光了,所以沈佦问林圩明天能不能再见。
林圩看着他说:“看你表现吧。”
沈佦神情淡漠,但还是松了口:“你人挺好,之前说你名字和人不搭的话,我收回。”
“得了吧,少叨叨。”林圩还是习惯用硬话来应付对方。
快要到沈佦住的地方时,沈佦喊住了林圩:“那天把你按地上的事情,抱歉。”
“!”林圩有些意外,但转瞬又是嘴硬:“你精神分裂吧,赶紧休息吧。”
“闭嘴,快滚。”沈佦关上了门。
果然还是那个沈佦,又好像在这个夜晚,有什么东西悄悄变了。
这日,互相道别的彼此,还留了对方的电话号码,也许双方都不觉得是什么特别的事情,日子还得照样过。
但沈佦会在和林圩目光交汇的时候,偶尔欠欠地吐一下舌头,林圩也是一阵无语:这狗...
沈佦还是在放学后,人间蒸发好几个小时,然后在傍晚的时候,才到了林圩打工的店,然后跟已经混熟的老板,也打声招呼。
如果打工早点结束,林圩也还是跟着沈佦一起,在小镇晃悠。沈佦问什么,林圩偶尔吐槽几句,但还是照样回答。
就这样过了几天,林圩脸上的伤也渐渐好了。
“前天是公园,昨天是河边,今天你想去哪。”
“哪里都行,随便。”
林圩摸着脖子,他也不清楚忽然有一个,从来没有过的想法撞进了脑子里:带他去那里吧。
“这水泥,怎么一碰就哗啦啦往下掉,不会要塌了吧。”沈佦有些略微吐槽地跟在林圩后面,上了楼梯。
“少吓自己,胆小鬼。”
沈佦又疑惑道:“门口不是有禁止进入的牌子么。”
“那是我捡过来放这里的。”林圩边有些不耐烦地说:“这儿除了我,没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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