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格斯·贺敛着神色沉声说:“继续往前走。”
“可是……”年级第一环顾四周,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
“走吧。”谢忘路过他身旁,微微侧头扫了一眼。
年级第一捏了下拳跟了上去。
在这种深山老林里,脱离队伍是最致命的。
谢忘微撩起薄薄的眼皮朝前方逐渐出现分岔的小路看过去,“米勒·辛尼斯塔走得哪个方向?”
萨格斯习惯性回头看过来,撇撇嘴,朝小路进口懒洋洋抬了抬下巴,“喏。”
谢忘冷着脸咳了一声,把挂在手臂上的大衣穿在身上。
他穿衣服时,右臂的衣袖恰好向上缩了一截,露出半截冷白的皮肤。
萨格斯视线刚好瞥到他手腕上,看到那个录出来的图案蓦地蹙起眉心,迈了一步抓住谢忘右腕。
“干什么?”谢忘面无表情看着他,也没有挣扎。
萨格斯翻过他的手臂,露出那片黝黑的图案,伸手在上面轻轻点了一下,“怎么弄上去的?”
谢忘有点不适应地皱起眉,想要把手抽走。
萨格斯·贺微微用力捏着他手腕,一改先前懒散的神情,拧着眉问:“知道这是什么吗?”
谢忘先摇了下头,又点点头,“门之匙?”
一开始看到的时候他还不确定,直到想起老院长书房的那本书,与阿撒托斯同时想起的是一把画在夹页上的古怪钥匙。
设计它的人给的名称是——
门之匙。
萨格斯缓缓抬眼和谢忘平视,在没有阳光的森林里眼眸显得更加深邃,沉色的眼珠像是擦了一层透明的玻璃水,又亮又黑。
“对。”萨格斯眨了下眼,语气平静地重复了一遍谢忘的话,“门之匙。”
他甚至没有特意拖长腔调,只是平静且冷淡地说了三个字。
谢忘问:“干什么的?”
萨格斯抿了下唇,正要说话——
唰!
小路深处一阵摩擦树叶的窸窣,让两人陡然凝神看过去。
年纪第一隔着他们一段距离,没听清那边在说什么,只能看到谢忘动了动嘴,萨格斯猛然回头看向小路深处。
层层叠叠的针叶从高处倾斜下来,遮挡着亮色天光,让森林深处一下阴沉下来。
小路尽头恰好被一颗针叶松挡着,成为三人的视线盲区。就在萨格斯回头的瞬间,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年纪第一脚下颠簸着跑过来,指着前面问:“是不是——”
“闭嘴。”萨格斯·贺目不斜视地凝视着小路尽头。
年级第一:“…………”
这是他今天第几次听到“闭嘴”这个词了?
“不对。”萨格斯皱着眉心看向谢忘,挑着长手指对着谢忘手臂的方向指了指。
谢忘:“?”
萨格斯“啧”了一声,说:“不是门之匙。”
谢忘:“………………”
谁先在跟你讨论这个了?
年级第一咳了两声,插话道:“刚才那个会不会是学院安排的?诸如……”他沉默片刻,继续道,“测试之类的东西?”
“嗤。”萨格斯·贺半眯着眼看向前方,嘴角噙着笑,没接茬儿,神色又变成了一副要死不死要醒不醒的样子。
年级第一要气炸了,人生头一遭受到侮辱还一下就来俩。
但又不敢擅自离队,只是等着不请自来的谢忘,试图通过眼神传达出一种“我们队伍很不欢迎你”的信号。
不过信号在半路被人截胡,萨格斯左手插兜往后退了一步,右手搭在谢忘肩膀上,把年级第一同学挡了个严实。
谢忘瞥了一眼搭在肩膀上的手,又看向萨格斯,意思是管好你的手。
可惜对面是个脑子不好的,得寸进尺地把力气分到谢忘身上。
谢忘拉着脸,就差念一个死灵法咒:“…………”
“什么东西?”谢忘抱臂,下巴对着小路的方向微微抬了两下。
萨格斯想到刚才看到的一眼,戏谑一笑,“总之不是什么好东西。”
就在他瞥过去的瞬间,最深处的那颗树梢上缀下了一条仍旧滴着血珠的断臂。
年纪第一心不甘情不愿地凑过来刷存在感,“刚才那几声你们都听到了吗?”
瘆得他现在想起来都浑身蹿鸡皮疙瘩。
谢忘点了下头,“嗯。”
萨格斯没吭声,视线直直看向小路深处,也不知在想什么。
年级第一和他对视一眼,颇为笃定地说:“我曾经在一本古籍里看到过类似的东西,似乎是一种模仿人类发音的动物,只有在下雪天才会出现。”
说完,他斜斜看了眼谢忘,似乎十分想让对方认同自己的看法。
谢忘冷声“嗯”了一下,面色冷峻地看向小路,“确定米勒·辛尼斯塔是从这里进去的?”
他看了眼萨格斯·贺的侧脸。
萨格斯懒洋洋回过头笑着点了下头,问:“走?”
谢忘迈步朝小路踏去。
年级第一跟在萨格斯后面,一路走一路看。
三人前后成一列迈入丛林深处的入口。
顺着小路往里走了两步,气温骤然下降。纷飞的雪片被身边紧密包围着的针叶林阻挡下来,地面积雪很少,几乎只有薄薄一层。
沉灰的土地露出贫瘠的地表,碎石细碎地铺洒在地面上,四面八方一直都很安静,从他们进入这里开始就一直没有再遇到其余的学生。
越往深处,气温越低,白气从鼻腔、口腔浓烈地冒出。冷风刀一样从衣物的缝隙里钻进去,在皮肤上肆意划割。
谢忘紧抿了下嘴唇,喉管里都是一股凌冽的凉意。
这种天气恰好和五年前他从骑士团手里逃出来的时候是同样的季节。
“什么办法?”萨格斯·贺垂着头,向后靠在偌大的魔法锅上。
身上的衣服还是湿的,不断朝地面滴着水,长腿微微向前抻着,看起来无害且温和。
谢忘手里攥着权杖,习惯性在地面上墱了一下,优雅一笑,“你应该是可以变成海产的吧。”
萨格斯对“海产”这个词敬笑不敏,耸耸肩,问:“然后呢?”
谢忘说:“你先变一下我看看。”
萨格斯愣了一下,满足了他这个心愿。
然后……
这位审判法师立刻念了个咒,把萨格斯定格在了地上那条鱿鱼的样子,面不改色地揣进口袋。
之后便是向多洛雷斯提出的请求。
多洛雷斯的附加条件是骑士团要跟着谢忘一同前往海涅。
谢忘从容地点了下头,藏在大衣下的手微微攥住口袋里不断蠕动的海产,当天下午就溜之大吉。
多洛雷斯气得半死,当即禀告国王,请命前往全国通缉。
国王一手撑着脑袋坐在椅子上,另一手捋着胡子,笑眯眯看着多洛雷斯说:“别担心,亲爱的,他总归会回来的。”
谢忘用魔法阵直接传送到海涅,在海边等了整晚,直到第二天黎明。
泛着白光的太阳从海平面上缓缓跃起,碎金的光泽在沉蓝海面上不断闪烁着波澜。潮水逐渐涨起,海面渐渐上升,他乘着一艘破旧渔船飘到海面正中央。
那里便是海涅这片海域最深的水域。
他伸手把背上路上买来的包袱取下来,里面的东西还在不断蠕动着,似乎对自己的命运有了一个精确无比的预测。
谢忘垂眸在包袱上看了片刻,说:“估计我要去卡勒姆待一段时间,这期间就辛苦你多睡一会儿了。”
他说这话的语气轻松的像是在说“我要去某地度个假,劳驾你睡个懒觉”。
萨格斯:“…………”
这懒觉睡得可能会有点久。
事实证明,也确实是挺久。要不是那场难得一遇的特大海啸,估计现在萨格斯先生还在海涅的谷底睡大觉。
谢忘单手升起一团明金的光,那股柔和的光芒出现的瞬间就自动飘向萨格斯·贺的位置,严丝合缝地把他包裹起来。
光芒带着萨格斯从谢忘手里逐渐沉向深海,谢忘优雅一笑,念了个沉睡法咒。
大约等了2个小时,太阳终于跃出了海面,霞光艳红的照亮了半边天。
谢忘估算了一下时间,这时候萨格斯应该已经沉到了海涅最深的海谷。
他俯身伸手在微凉的海水里划了两下,一道刺眼的白光骤然闪过,最终形成一个古印飘向海底。
“祝你好梦。”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最好别醒。”
“想什么呢?”萨格斯·贺长长的手指在谢忘眼前连着打了两个响指,眼角向上微挑地看着他。
谢忘面无表情地把他挥在眼前的手打开,极快地挂上一个笑,道:“在想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让你从海涅游出来了。”
萨格斯·贺眯着眼懒懒撇撇嘴,“不胜荣幸。”
谢忘:“…………”
人有时候不要脸真的有点难度。
萨格斯顿住脚步,偏头看向身侧的谢忘,“法师大人,有件事我一直很好奇。”
谢忘从眼角的余光扫了他一眼,“说。”
萨格斯微微让开身子,看向前方,问:“你当年帮萨雷戈·霍布兹隐瞒下那件事让我还挺惊讶的。”
好在他俩声音不大,不然年级第一保准能吓死。
谢忘习惯性抬头看向他让出的路。
地面上淅淅沥沥地滴了一滩猩红血迹,落在气温极低的地面上还在不断冒着白气。血水中央滚落着一条手臂,似乎是被什么东西撕裂的,骨骼与肌肉狰狞的敞在空气中。
啪嗒——
一滴血珠从树梢上滴落下来,在寂静的针叶林中格外刺耳。
啪嗒——
又是一声。
年级第一没见过这种场面,已经吓得脸发白,努力撑着不慌乱的神情。
树梢上落着一颗同样被撕裂的头颅。
“那……是不是……”年级第一的声音颤抖了一下,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沫,轻声问:“霍布兹主任?”
来啦来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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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门之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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