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停不下来

上课铃响,说话声、打闹声,以及同学们发出的杂声,如潮水般倏然远去,一切都安静的猝不及防。

随安甚至有一瞬间怀疑起自己的听力是不是出现了问题,为什么耳边的声音突然就被抽离了。

也只是一瞬间,窗外下个不停的雨声再次填满随安的耳朵。

“第二节课大家自主学习,禁止交头接耳,有不懂的问题明天再问老师。”班长发话后就开始低头学习。

教室里太安静了,随安也不敢做什么与学习无关的动作,翻开练习册,拿出黑色水笔开始装模作样的学习。

没过一会儿,随安就不知不觉投入进去,做起数学题来,心情也奇异的平静下来,她的心不在焉和胡思乱想被极度投入所替代,一心只有学习。

随安做事虽认真仔细,却也没到痴迷的程度,她是一个很懂劳逸结合的人,累了就休息,不累也会适当的休息,这么做不会拖累她的进度,只会让她做事更有效率。

这一贯的行为习惯和做事风格让她从那种极度投入的异常中短暂脱离出来,回神一看,她已经做了一页半,将近两页的练习题。

这些全是我做的?恍若大梦初醒,随安看着面前的练习册感到惊讶。我的专注力已经提升到这种境界了?

反刍刚才的沉浸感觉,随安才发觉不对劲。

只是几秒钟的时间,她的情绪就平静的像一潭死水,那是周围长满怪异植物的沼泽地中的泥水,就连小虫都不屑于在上面停留。

肮脏的泥水一摊又一摊,在灰暗的天色下竟也倒映出微弱的光彩,像一面面黑色的镜子。

无知无觉间,有什么捏住了她的神经,扯毛线似的扯动她的神经,神经连成线,大脑被转笔刀削成卷曲的长条,线和长条越拉越长,不知道要拉到什么地方去。

那里是密闭的小黑屋,也可能是无尽的黑暗,她只接收到一个命令:学习。

于是随安沉溺进去,连脖子发痛也没有察觉。

怪异的感觉让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随安抚了抚手臂,抬起一直垂着的脑袋,转动了下脖子。她扫视一圈,看到她的同学们姿势出奇的一致,大概是进入了那种诡异状态还没出来。

随安看向窗外,夜幕下看不清连成片的雨,只是听这雨声,雨势不曾减小。

走廊的照明灯没有发挥照明作用,借着教室投向走廊的光线依稀也能看见,忽然,外面的光动了起来,忽明忽暗,好像有谁在手电筒光束下晃动手掌。

随安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再抬眼看去时,走廊黑影幢幢。

看起来像人的影子,只是比人影虚化模糊,无数黑影交错,涌动成海。

随安忘了眨眼,只顾着盯着窗外,却没注意到从门口进来的黑影。

黑影一瞬而至,随安眼前被黑色阻隔,她仰起头,离得近了才发现,黑影竟是流动的,像是有无数的虫子在沿着人形的轮廓杂乱无章地爬。

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大过随安耳边的雨声,她想逃,逃的越远越好。

可她还没有动作就被黑影按住了头,她的喉咙发不出声音,那流动的黑色手掌按住她的后脑勺,毫无预兆的往课桌上砸去。

“砰!”

声音巨大,随安脑袋发懵,不知怎的,她突然就发不出声音了,与此同时,大脑中还有个声音不停地重复:不要抬头不要抬头不要抬头……

“砰!”

又是一声响,随安脑门变得红肿,那黑影手的力道她挣脱不了。她鼓足力气想要拿开那只手,摸到的却是自己的头发。

班里的同学依旧低着头看书或写字,没有一个人看向这边,仿佛根本没人听到。

无论随安怎么抓,怎么推,手掌触碰到的都是虚无。

紧接着,又是一声头撞桌子的响,就在随安担忧头骨会不会要裂开时,后脑勺上的力道消失不见了。

她想要抬头看,想到那一直重复的“不要抬头”的警告及时刹车,手颤抖的拿起黑色水笔,粘贴复制其他同学的同款姿势开始假装学习。

另一只手用力攥紧,指甲在柔软的掌心留下深刻的痕迹。她的头很痛,很痛,眼泪几乎要坠下睫毛。

她不敢动不敢叫,更不敢抬头张望看黑影是否离开,她才不想作死。

如果这就是其中某个惩罚,她该庆幸,它暂不致命,不然她的头就要一直砸桌子砸到她死了。

一直到晚自习下课,随安都一直维持同样的姿势,练习册上的几滴水痕已经干掉,被水浸过的纸张发皱。她还是没忍住掉眼泪,头太痛了。

“最后一个走的锁门。”班长对同学们说道。

不一会儿,同学们收拾好东西陆陆续续地离开教室,随安没忍住又掉了几滴眼泪,用袖子擦去后,合上练习册。见同桌还在不停地写写写,“下课了,明天再写吧。”

随安摸了摸额头,鼓了一个大包,她疼地“嘶”了下。

教室里只剩她和刘仁雨两个人,随安也不再磨蹭,掏出雨衣准备走,“我先回去了。”

身后传来“啪嗒啪嗒”的声音,和窗外雨声的动静不同,随安很熟悉,因为她刚刚才掉过眼泪。

她转过身弯下腰问同桌:“你怎么了?”

刘仁雨依旧低着头,可脸上已经泪流满面,被随安一问,眼泪更加汹涌,嚎啕大哭:“我停不下来了!”

随安的目光移向他写个不停的手,突然想到,她这位同桌好像一节课都没停过笔。

是诅咒吗?还是那些诡异的东西?

“帮帮我!随安!”同桌大哭地恳求。

“我、我该怎么帮你?”随安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你试试拽拽我的右胳膊,看看能不能拽动。”

“好。”随安紧张的咽了下口水,抓住刘仁雨的小臂用力拽,然而刘仁雨纹丝不动。

“我还是喊老师过来帮你吧。”

话音刚落,刘仁雨就大喊大叫起来,脖子和脸都红了,“不!你别走!你走了教室就剩我一个人了!我不想自己呆着!”

“可是我不走怎么喊老师过来,我又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帮你。”

刘仁雨焦急说道:“我感觉你拽我还是有用的,我刚才好像动了,你换个方向拽我,到我左边来,一定要用力!”

发力间,随安听到“咔”的一声,连忙松手,“你胳膊是不是脱臼了?”

“没有。”刘仁雨欣喜若狂,“我动了!我动了!你看我的脖子和身体是不是不是一条直线了?我的身体往左歪了,我可以动!你再使点劲,掰住我的右肩膀,把我的整个身体往左挪动。”

随安观察了下他的脖子和身体,动是动了,但是怎么感觉动的有点不正常呢?

“快点啊随安!一会儿宿舍就要熄灯了!”

这倒是提醒了随安,她得赶紧回宿舍去。

她站在刘仁雨左侧,掰住他的右肩膀,试图把他整个人抱离凳子。

随安咬牙使劲,刘仁雨垂着头喊加油,“再使点劲!”

“咔!”

伴随着清脆的声响,随安连带着刘仁雨的身体双双摔倒在地。

刘仁雨的身体像座雕像,压在随安身上十分沉重,她同桌的身体动了又好像没动,她费力把刘仁雨移开,摸到了他空荡荡的袖子。

几乎是条件反射,她惊恐地看向刘仁雨的座位,他的小臂和手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手握着笔,还在不停地写,手臂截面竟然没有一滴血流出。

写的内容由习题变成了“死”字,黑色的水笔字,一个叠一个,很快写成漆黑一片。

“啊!!!”刘仁雨惊叫,“我的胳膊!!!”

随安:“这……”

随安欲言又止,赶忙站起身,离刘仁雨远远的,她呼吸粗重,盯着刘仁雨的脸,若不是他摔倒在地,她根本看不清他的脸。

他是在笑着的。

他在哭,在大喊大叫,在求助,可他流泪的眼睛却是笑着的,笑得不怀好意,笑得阴森狰狞。

“你别走啊,随安,你害怕了?我不是说过嘛,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你只需要接受就好了。”

“咔咔”的声响此起彼伏,一截截脆生生的藕似的,刘仁雨的身体断成几截,他一个部位一个部位的往前叠,好像在画虚线,不断地向随安在的位置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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