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里的清晨总是凉爽得过头,江斯年看着倒在地上的父亲,房子里浓烈的酒味熏得人头疼。
江斯年将所有的门窗都打开,对于地上的人完全视若无睹。
江斯年拿上镰刀跟背篓就出发去割稻谷了。
现在田里的谷子已经熟了,再不割很容易坏,若再遇见一两场大雨,更是颗粒无收。
七月的稻田里已经有了许多忙碌的身影,李奶奶听见动静抬起头一看,是江家那小子。
“斯年啊,放假了吗?”
江斯年放下背篓道:“嗯,李奶奶早上好,昨天刚刚考完。”
“早饭吃了吗?”
江斯年点点头。
随即弯下腰,娴熟地握住一把水稻开始收割。
李奶奶只做到九十点便打算回去了,毕竟现在这季节,中午热起来可不是开玩笑的。
李奶奶挽着篮子,走前看着江斯年又瘦又小,明明都高三了却看着还没自家初中生的孙子大。
李奶奶拿出一个馒头,悄悄放进江斯年的背篓里,叹了口气,回家了。
江斯年这孩子自小就面朝黄土背朝天,一双小手生满老茧,若说他是个孤儿,那其实还好些,可他还偏偏不是,他那父亲有还不如没有,村里人都知道,他那酒鬼父亲江德是个黑户,一开始村里人都不同意他到村里来,但是村长看着他怀中哇哇大哭的孩子还是心软了,分了一亩地给他们,还让他们在黄泥村落了户,谁知这江德完全不管孩子,有钱了就去喝酒,没钱就去欠债,实在不行了,还想过卖孩子,但这里的村长是严禁这些事发生的,最终江德这念想也就不了了之。
而在这种环境能活下来的江斯年也是个奇迹。
虽然乡亲们时不时都会给孩子喂点吃的,但是这江德在家一不顺心就爱打骂江斯年,可怜江斯年吃不饱穿不暖,从小还要遭受非人虐待。
或许是上苍垂怜吧,江斯年并没有在父亲的影响下变的呆傻,反而是很聪明的孩子。
江斯年在爱挨过几次打之后每次在父亲要动手的时候便会躲,跑,江斯年跑不过,但是躲起来,江德是找不到江斯年的,每一次都骂骂咧咧的算了,只是这样,江斯年也只是仅仅少挨了几次打而已。
汗水犹如雨般从头顶落下,直到被汗糊住了眼睛,江斯年才放下手中的镰刀,掀起衣角,擦了擦,站起身来,喘了几口气,随后将割好的水稻捆好后便走到树下休息会儿。
肚子此时也饿得咕咕叫。
江斯年摸摸肚子,想着休息一下就去村里的井边打点水来垫垫肚子。
刚靠在树上,脚边的背篓便被撞到了,从里面滚出一个白花花的大馒头。
江斯年眼睛都亮了,馒头!
江斯年将馒头抱在怀里,左顾右盼,此时正值晌午,一个人也没有,大家都回家吃饭休息了。
江斯年想了想,应该是李奶奶给的。
江斯年小口小口的吃着,咬一小块馒头恨不得在嘴里嚼九九八十一下。
一个馒头大概只吃了三分之一,江斯年就没吃了,背上小背篓走到村口的井水边去喝水。
喝完水后,江斯年依旧不想回家,但是天气实在太热了,又只能跑到小溪边去泡着。
不知不觉中,看着劳作的人们都纷纷前往农田时,江斯年也从小溪里爬了出来。
幸好天气够热,江斯年并不会感冒,只是衣服湿答答的黏在身上,有点难受。
夕阳还未落下,月亮便冒出了头,背篓里是满满一筐的水稻,但那位脸颊晒了一整天又黑又红的少年似乎并不满意,继续往背篓上装,直到高度跟人站起来一样高了,便用树枝捆好,一鼓作气背起了比自己还要大三四倍的东西。
江斯年到家后,刚放下背篓便被江德一脚踹在地上。
江德面目狰狞道:“你是瞎了吗?!早上起床的时候没看见你老子睡在地上啊!还把门窗都打开,你想冷死我啊!”
江德揪住江斯年的头发,“怎么,巴不得我死吗!?你这个白眼狼,我就是养条狗都比你强!狗还能看家护院养大了还能卖钱或者杀了吃,你有什么用!”
江德对于村长的警告一直耿耿于怀,当时村长跟江德说:如果孩子不见了那么村子里也容不下江德;江德这才作罢。
江德拖着地上的江斯年走到厨房去,厨房里有一根又粗又长的铁链,是江德为了怕江斯年躲起来特地弄的。
江斯年一看便慌了神,连忙哀求道:“爸,我错了我错了!”
江德看着江斯年像狗一样求他,他在外永远被人贬低的心里此时无比地满足,“现在知道错了?晚了!”
江德拿起沉重的铁项圈就往江斯年的脖子上带去。
江斯年只是躲了一下,一巴掌就扇了过来,江斯年的脸还没那巴掌的一半大,打得脑子里嗡嗡响。
就像拴狗一样。
江德嘿嘿一笑,眼神中的怒火被戏谑代替。
边抽着腰间的皮带,边道:“我就不该让你去读书,读了几本书了,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了,还敢忤逆老子!书里没教你要孝字当头吗?!”
江斯年害怕地缩在角落,沉重的项圈压的他抬不起头来。
江德拿起皮带狠狠一顿抽。
打过瘾了道:“今晚罚你不许吃饭,明天表现得好,就解开,还有,你老子我养你这么大,还供你去读了书,现在也该到了你报答我的时候了,大学就不要去读了,家里的农活这么多,你跑学校去了谁来做!还有等几天跟着我去隔壁村,那边有一个缝纫机厂,带你去给老板看看,合适的话就留下做事了。”
江德在家里耀武扬威一番后,看着外面地上的水稻,喃喃道:“才这么点,自己吃都不够。”
随后又哼着小曲,跑外面去喝酒去了。
江斯年此刻浑身是伤,动一下都痛,这个铁链还非常短,链接着上面的窗户,江斯年只能靠在墙上,连躺在地上都不行。
抽泣的声音在肮脏的厨房里回荡,江斯年拿出已经冷到梆硬的馒头啃着。
馒头吃完后嘴里干的都起沫,但是江斯年哪都去不了,就这样流着眼泪睡着了。
第二日也不知何时,江德终于回来了,他推开厨房的门,手里拿着白色的塑料袋,将里面的残羹剩饭倒在江斯年的面前。
嘴里叼着根烟,露出大黄牙道:“吃啊。”
江斯年不能反抗,越反抗自己的下场就越惨。
江斯年忍辱的低下头,将地上的饭捡起吃。
可是这样江德似乎也并不满足,他抓着江斯年的头发,将江斯年的头按压在饭里,“狗就要这么吃,会了吗?”
江斯年被铁链扯的脖子生痛,但他只能忍着,张开嘴,一口一口地吃着。
江德似乎是对于这种毫无反抗的折磨觉得无趣了。
便转身走了。
江德一走,江斯年便忍不住开始呕吐起来,将吃下的全都吐了个干净,甚至开始呕起酸水来了。
门口似乎传来了敲门声,江德骂骂咧咧地起身。
刚出门,便看见了村里唯一的高中老师站在门口。
江德不屑地笑道:“哟,这是什么风啊,还将您给吹来了,怎么,这学生放了假您还管得着啊?”
村里的人都知道江德是什么德行,杨生不想跟他纠缠,“江斯年呢?今天是来领取成绩单的日子。”
江德知道这村里的人都挺偏袒那小子的,“不知道啊,可能学习太累了吧,一放假孩子就疯得没边。”
杨生根本就不信江德的话,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
“既然如此那孩子回来后你让他来学校一趟。”
杨生还没走远呢,只听江德在后面骂得难听极了。
“现在的人闲事管得宽勒,怎么,自己是不是生不出儿子啊,天天惦记别人的!狗日的!”
杨生气得要死,但却从来不跟江德计较,这江德就是个小人,欺软怕硬,谁在外面给了他气受,他转头回去就拿孩子出气,杨生不知道在校见过江斯年身上多少伤疤了,幸好村里的孩子们都很天真,都很善良,大家对江斯年都非常好。
其实一开始说让江斯年来学校读书,这江德是一万个不情愿,直到说了江斯年来读,管饭且不要钱,外加村长出面威慑,这江德才肯放人,这也是江斯年之所以还能活到现在的理由。
杨生走远后到一老乡家里躲了起来,大家伙都帮杨老师瞒着,一般这种情况,肯定就是江德那个天杀的,欺负孩子了。
直到天快黑了,江德才慢悠悠地从屋里出来。
江德走远后,几位老乡道:“杨老师,我们跟你一起去吧,万一这江德突然回来了,我们怕他喝了酒脑子不正常。”
杨生想了想,也是,这江德是非常厌恶自己的,“那行,麻烦各位了。”
杨生看着他们领着锄头棍子去的,就知道这江德在这里的名声到底有多坏了。
几人到江德家里,杨生先是挨个门都敲了个遍,随后喊道:“江斯年!”
老乡们也都边喊边找。
此时的江斯年自然听见了老师的呼唤,但由于他太久没吃东西了,说话的声音非常小,江斯年着急地用脖子上的铁项圈撞着墙壁。
杨生一听,伸出手指着厨房,“这!”
老乡一锄头挥去便将门锁打烂了。
门开后,众人都捂着鼻子,里面一股子馊臭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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