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种下绿蝴蝶后,小蓟的状况一天不如一天。
前几天,他还稍稍站起来会儿,但也不说话,大抵是真生气了。
柳霖花就每天给他带点吃的,都她从历洲买来的,最受欢迎的美食。
一开始,他还马马虎虎吃得下,过几日就越剩越多。
柳霖花知道,绿蝴蝶吸食人的气血,他的状况只会一天不如一天。先前有几个身子壮的,最多就扛了二十来天,根本没撑足一个月。
他那么瘦,谁知道能撑多久。那天晚上,柳霖花就是掐准了时机,赶在他最好的时候,不然她也不会那般疯狂。
她也有点后悔了,若是那晚对他温柔点,他撑过蝴蝶结蛹的几率会更大。
他现在躺在床上,疼得缩成一团,额头上全是汗,脸颊通红。
柳霖花再次伸手碰了下他的额头,果真烫得很。这也没办法,种蝴蝶的过程就是这样,和生场大病似的。抗过去,就能好,抗不过去,一命呜呼。
柳霖花当然希望他抗过去,他抗过去,就能结出绿蝴蝶,等到结出绿蝴蝶,他也不会死了。
可他现在这奄奄一息的模样,怎么可能抗得过去呢?
她把他求生的意志掐灭了,他本来还挺有活力的,若没有柳霖花强扭,他还是个乐呵呵的傻子。
柳霖花又忍不住去摸他的脸,他这时病了好久,气色也不如先前那般好。但柳霖花觉得他病恹恹的样子也好看,说不出来的好看。
小蓟心里一直奇怪一件事,她为什么还没把自己扔掉?
打头那几日,他确实不想说话。他很生气,因为柳霖花把他的琴弄坏了,那是他吃饭的家伙,没有琴他会饿死,这比清白重要多了。
后来,他发觉自己生病了,他就开始害怕。生病是最可怕的,他以为柳霖花会把他赶走,可她没有。
她甚至还在照顾自己,每天喂吃喂喝,时常安抚下自己。
但他觉得自己抗不住了,这病来势汹汹,他已经烧了好几日,全身刺骨的疼,脑袋也越发昏沉。
他又感觉到那双柔软的手在抚摸自己。
“撑住。”柳霖花的声音传来,“你若能撑过今夜,我就把你的琴修好。”
今夜是第二十天,蝴蝶会结蛹,结蛹是最疼最疼的。柳霖花知道,先前的人,都是结蛹时没抗过去。
柳霖花伸手,摸向他心口的位置,那里已经结了一个小块,一跳一跳的,就是蛹的雏形。
“好。”
时隔二十日,小蓟终于说了第一个字。
他听到柳霖花答应帮自己修琴,心里暖暖的,他好像又有希望了。
这时,有软软的东西,在他额头上啄了一下。
这夜格外难熬,他感觉自己每一寸骨骼都被拔出,从皮肉间强行剥离,在凛冬最冷的寒冰中冻结,又在地狱最热的火焰中灼烧。
他的意识被淹没在深不见底的深渊里,他已经在黑暗里了,可那地方,连声音也没有。
硕大的虚无将他包围,他觉得一切都在远去,痛也变得不真实。
这时,他感到一个软软的身体贴了上来,贴住他的后背,一双柔软的手环抱住他。
柳霖花贴在他的后背上,他的后背很薄,能听到他的心跳声,一下下的。她感觉他的手握了上来,他的手也很软,手指又细又长。
他把她的手握在自己手掌里,许久许久没有动弹。若不是柳霖花听到他的心跳还在,都要怀疑他已经死了。
他竟真的撑了下来。天色微亮,一缕白光透入漆黑的山洞,柳霖花再次把手伸向他的心口,那里已经长成了一个手掌大的硬结。
蝶蛹,结成了。
“我去给你修琴。”柳霖花理着他湿透的鬓发,柔声在他耳边说道。
“好。”小蓟终于又笑了。
柳霖花捡起那张倒在石床边上的瑶琴,自那日她发脾气,把琴扫落在地后,就没人再去管那张琴。
二十日过去,琴上浮了一层尘土,那可怜的琴弦被崩得七零八落,琴头的木板也被摔到开裂。
柳霖花把琴抱在怀里,她要去请历洲最好的斫琴师修好这张琴。
若是历洲修不好,她就去更大的地方修,一定得把这张琴修好。
在柳霖花离开不久后,几个人走进了山洞。
打头那男子左右看了看,看到石床上躺着个人,一把翻过他,见不是柳霖花。
“那婆娘不在?”
“你说的是谁?”小蓟隐约知道他在问柳霖花,但他不敢回答。
“别和他废话了,一个瞎子而已,杀了他吧。”有人说道。
“等等。”打头的男子想到了什么,他伸手摸向小蓟的胸前,那地方肿肿的,有片手掌大的硬块。
“是绿蝴蝶,快练成了。”
“绿蝴蝶?怎么可能?这东西数十年没人炼出来了。”
“不能杀了他。”男子说道,他想要不要直接把绿蝴蝶带走,转念一想,对着小蓟问道:“你知道自己被下了蛊吗?”
“蛊?”小蓟疑惑道,他隐约将柳霖花那些奇怪的行为和下蛊联系起来了。
“你是不是前段时间,身体难受,好像生病了一样。”男子接着问他。
“是。”小蓟说道。
“那就是她给你下的蛊!那婆娘不是什么好人,她用你的身体炼蛊,等蛊成了,你也死了。”
原来是这样吗?小蓟的心一沉。
“不过你还有条活路可以选……”男子把一包药粉塞到小蓟手里。
柳霖花的运气不错,历洲的斫琴师技艺很好,不出两日,就将这张破琴修复如初。
她兴高采烈地抱着琴,冲回山洞里。看到小蓟端坐在床边,气色也恢复了许多。
正如她预想的那样,结蛹是最难熬的。熬过结蛹,只要静待绿蝴蝶破蛹而出,就大功告成了。
小蓟低着头,他肯定是听到自己回来了,但他没有笑,也不说话,默不作声的。
“我把琴修好了,你快试试。”柳霖花把琴塞到他手里,又想哄哄他,伸手搂着他的脖子,把他抱在怀里。
小蓟伸直了脖子,他面向柳霖花,微微抬了下眼。他其实也看不到,就恍惚地瞧见一点点虚影,他知道柳霖花在那里。
他有很重要的话要告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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