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隆六年,冬夜,成国淮州东界。
雾气渐起、人烟稀少的小路上,约有数十个人,他们面目呆滞、四肢麻木,躯体挪动时,还伴随着令人压抑的铁链声与鞭子声。
"啪!"
鞭子重重落在纪鹞的后背上,刹那间,全身冒起冷汗,背脊肌肉紧绷。
"给老子走快点!"
老李将脖子缩进夹袍里,手里的鞭子又一次抽在纪鹞身上。
纪鹞疼得想要卷缩身子,可她的双手正被铁链牢牢地捆着,双腿已经被冻得难以弯曲,就那么僵直地挪动着。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穿越到此处、沦为奴隶,她只能麻木地跟着队伍走着。
不到一天,已经死了五个的奴隶,纪鹞看着自己冻裂的双脚,不知道死亡何时会轮到自己。
她记得主人格躺在手术床上,语气冷漠地对她说了句:再见,纪鹞。
此时,她却突然明白那句话的含义——她的主人格,再也不需要她了。
甚至……想要她死!
“老李,你说咱啥时候能逮到那传说中的异种人?”
另一个奴贩搓着手,声音里全是贪婪,“一个可是值黄金百两啊!”
“做梦吧!那异种人最明显的特征,就是血是蓝色的!你见过?”
蓝色的血?
纪鹞心中疑惑,下意识地看着自己手指上,因磨刀片而留下的蓝色痕迹,陷入沉思。
忽然,一声惊呼。
“又死一个!”
尖叫声频起,随后,队伍里的人开始窃窃私语。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包括老李和打手们。
纪鹞手心出着汗,逃跑的时机终于到了。
可偏偏,一只脏兮兮的大手悄然攀上了纪鹞的左肩,纪鹞诧异地回头望去——是在她身后的奴隶。
那人借着微弱的月光,死死地盯着纪鹞由浓墨转变成冰川蓝的眼睛,笑得十分诡异,连带着黄色的门牙也在乱颤。
他低声,如魔鬼般的声音响起:“你知道,你后背的血,是、蓝、色、的、吗?”
纪鹞紧握住刀片,杀机暗起。
那人却不曾察觉,高举双手,同情又邪恶地瞥了纪鹞一眼,大声喊道:“这有异种……。”
下一秒,他只觉脖子一凉,随后有热流涌出,他伸手一摸是血,惊愕地盯着纪鹞,试图用手堵住伤口,努力地张着嘴,发出微弱的声音:“你……”。
纪鹞冷眼旁观着对方,那痛苦挣扎的模样,她手里的刀片上的血还在断断续续地落下,手指还在微微颤抖着,但并非因为害怕。
这刀片被她一直藏在袖子里,趁人熟睡时,她会悄然地拿出它,将它磨得又锋又利,即使划破自己的手也在所不惜。
"怎么回事!"老李从前面传来怒吼,浑浊的目光,立刻锁定在纪鹞身上。
纪鹞当即转身,想向路旁的森林跑去。但是,她那灌铅的双腿,让她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
她不可以再被抓到!绝不可以!
那双腿像被绷紧的钢线割了一遍,纪鹞咬着牙、冒着冷汗,奋力向前跑。
老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抓住她!她是异种人!”
那些身手敏捷的打手,踏着枯枝落叶,向纪鹞追来,愈来愈近。
纪鹞心跳加速、呼吸急促,树干光秃秃,让她无处可躲,她只能拼尽全力,向前逃去。
随着她的奔跑,后背的蓝色血液不断地往外渗出。
她敏锐地察觉到,一阵锐利的剑风袭来,侧身狼狈躲过,接着向前跑去。
打手急速地追上,剑刃自上而下直劈而来,纪鹞霎时转身,高举被铁链锁着的双手去格挡。
利剑与粗链交锋,声音急促又刺耳。打手力气生猛,脸色血红,不断地向下使力。
纪鹞觉得那剑似有千斤重,膝盖忍不住向下弯去。
另一打手趁机脚踩树干,向纪鹞直刺而来。
千钧一发之际,锁链被断开,纪鹞就地打滚,闪到一旁。
右手本能地迅速将食指与中指的刀片飞出,横刺入他的喉咙。
但纪鹞没时间去细想,自己身手为何如此灵敏。
当下,已是深夜,雾气变浓,她想着或许再跑快点,拉开距离,可借着这雾逃过一劫。
"给老子围住她!",老李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
纪鹞身后的打手还未甩掉,前面就有其他打手在围堵她。
她刚要往两侧跑,又有打手堵住她的去路。
他们成围猎之势,将她团团围住。
纪鹞的心扑通扑通地跳着,仿佛要震碎她的耳膜。
她本能地向后退着,却不小心踩到枯木,摔倒在地。
那些打手俯视着她,高高在上,而她卑若蝼蚁。
老李兴奋地弯下身子,来回确认着纪鹞的蓝眼睛,和她后背流出的蓝色血迹。
那张丑陋的脸,一堆肥肉,就这般映在纪鹞的瞳孔里。
纪鹞怎么甘心,就这般死去?
她双手撑地,支起上半身,狠狠地咬住了老李的耳朵。
一声如杀猪般的惨叫,响彻树林。
纪鹞趁机抽出老李腰间的剑,一脚踹飞老李。
她满嘴鲜血,剑指老李喉咙,“别过来,不然杀了你!”
老李双目圆睁,"臭丫头,等着被放干血吧!都给我上!"
纪鹞冻僵的手,险些握不住剑。
她双手用力举起剑,对准所有想靠近她的打手。
纪鹞看着打手们手里冒着寒光的刀刃,如果真的要死,她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双方对峙,周围空气似绷紧的弦。
"咻!"
一支利箭破开层层气流,擦过纪鹞的左耳,直中打手眉心。
在众人惊愕之时,一群身着黑衣,头戴黑色斗笠的人,腰挂箭筒,手持利刃,从四周走来。
老李捂着刚包扎好的耳朵,怒气道:“阁下何人?老子可是为神手阁办事,莫要多管闲事。”
黑衣人领头回道:“我来是要带走她。”
黑衣人剑指之人,正是纪鹞。
纪鹞还未来得及回应,便被人从背后一掌劈下,失去了意识。
京都附近,一座小院。
液体在滴答滴答地滴着,发出低闷的音响。
纪鹞刚醒来,头昏昏沉沉,全身的疼痛让她皱着眉。
她被人蒙住了双眼,黑乎乎的一片。被绳子勒紧的双手,正在因疼痛而颤抖,止也止不住。
浓重的血腥味和酸臭的发霉味,在狭小的空间里肆意地攻击她的鼻尖。
"哐当!"
伴随着门轴转动的声音,一人携带着阴冷、潮湿的风而来,站在纪鹞的面前,沉默不语。
即使是被蒙着双眼,纪鹞也能察觉到对方审视的目光。
纪鹞本能地往后挪动着身体,紧紧地贴在潮腻的墙壁上。
“纪鹞。”,他的声音醇厚、低沉,却又自带威严,“我们终于见面了。”
“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他没有回答,身上的丝绸衣袍摩擦着,向相反方向踱步,“你可知自己在哪?”
“刑房。”
“聪慧!”,他说话气息悠长,话锋一转,“你可知,关于你的两条预言,一曰救世,一曰灭国。”
纪鹞讽刺般笑道:“我只不过是待宰的奴隶,连活命都做不到。"
她接着道:"一国之运,全系我一人身上,可见成国将亡矣!"
"放肆!",一人走来,冰冷的剑尖直指纪鹞的喉咙,是黑衣人头领的声音。
“你一无权势,二无世家背景,乱世汹汹,如何存活?”,那人依然从容地说道,“除了与我合作,你没得选择。”
“哦?对我来说,有何好处?”
“钱,甚至权。不过…….”他语气停顿一下,“合作之前,你要通过我的考验,让我看下你的本事。”
“若我没通过呢?”
“死。”
房内静默了良久,他长叹口气,透过窗户,望着天空,“浓雾即将遮盖明月,纪鹞,你想做浓雾还是明月?”
纪鹞不假思索地答道:“我自是要做风。”
纪鹞蒙着眼,被人扔进马车。车内的熏香,让她不知不觉地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纪鹞在颠簸中醒来,她不安地用双手摸索着四周,迫切想知道自己是何处境。
有人按住她的双手,给她松绑,塞到她手里一袋钱。随后,将她扔下马车。
纪鹞在地上滚了几圈,顾不得上疼痛,赶紧摘下蒙眼布。
只听马车里的人说道:"纪鹞,一会儿便会有人来接你,记得完成我的任务!"
"什么任务?"
马车内,语气平稳地说道:"杀掉许瑾欢!"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