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事故的半个小时后,以史丹为首的几个倒霉蛋被重重包围,电视台的大厦周围全部拉起了警戒线,一群浑身包裹着白色防护套装的神秘人接管了他们。
何贞重新穿上了双手固定在体侧的束缚衣,躺在一张移动担架上,跟旁边同样装扮和待遇的梅辛怡喊话:“所以,就忍着吗?”
梅辛怡双眼看着天,暗暗翻了个白眼,“你搞出来这一切前没想到结果是这样的吗?”
何贞想耸耸肩,但是发现自己目前做不出这种动作,于是放弃了,“我以为冥王星多少会帮着维护一下,她要控场还不是轻轻松松?”
梅辛怡不想说话了,沉默地偏开脸,却看见远处安安静静的洛蛳,她像被装进运输猫包里的小猫,一动不动任由别人运输她。形成惨烈对比的是快要疯了的史教授,他头发散乱着,坐在担架上又抓又挠,正经就是个疯子。
一个穿防护服的人手持针筒,一个偷袭从后方控制了史丹,训练有素地一刺、一推,把针筒的药剂注射完,史丹立马昏阙过去,表现得相当听话。何贞赶忙对着冲过来要对付自己的人哼唧两声,语气平稳地劝他:“我不挣扎,我很配合,我不需要这一套。”
但是对方根本不理会她的话,依然一针筒刺下来,黑暗转瞬而至。
再清醒时就是在摇晃的车厢里,周围一片黑暗,何贞扭着头在混沌的空间里寻找,马上就找到了两圈灯丝一样燃烧的亮环,她知道那是梅辛怡的眼睛,冲着那个方向嘶嘶两声,悄悄问她:“你早就醒了?”
“洛蛳醒得更早,那一点麻醉剂对她基本没什么用。”
何贞乐出声了,“那当然,她的本体那么大,一点麻醉剂当然没有用。”
梅辛怡略微停顿一下,又问她:“往下你怎么打算的?”
“顺势往下执行任务啊,支线剧情不就在眼前了吗?”
梅辛怡有些不解,“可是我们不是来找支线剧情的,我们不是为了寻找道具吗?”
“都是一样的,难道你想现在掀翻了车厢,冲出去到人海里大海捞针地找吗?”
黑暗里传来洛蛳的声音,“是要现在掀翻了车厢冲出去吗?”
“不不不是!”两个人一起出声喊住她。
一路上欢欢乐乐地过去了,最后车厢的摇晃停下,全程大约行驶了半天,一道光亮被从黑暗里劈开,直到这个时候,何贞才看清了周围的光景,这是个空旷的地方,光亮幽微,回声阵阵,自己跟一只小飞虫般一头闯了进来。
那一群幽魂一样套着隔离服的人,又静静地鱼贯进入了车厢,压着几个人把他们送进了一扇小门。
何贞被人推着走,双手被捆缚在身后,朝着斜前方的梅辛怡问:“喂喂,你说咱们在前面会看见什么?”
梅辛怡可能是不愿意回答,或者没什么好说的,只是目视前方保持沉默。何贞又在后面念念叨叨,“我怎么觉得这一幕这么熟悉?像不像我们上一回落在楚时奕手里的那时候?”
梅辛怡终于闷不住了,侧过脸回她,“你后悔了?现在想把脸一翻打出去了?”
“没有。”何贞虽然嘴上说得坦荡荡,但是表情还是带着一丝迟疑。
穿过了漫长的一条走道,经过又一道闸门,瞬间好像穿过了一片看不见的膜,周围响起轻微撕拉声。还没等表现出诧异,就看到了一片空地,这里更像个天井,往上悠远漆黑,周围看不太真切,都笼罩在一片阴影里。
中央站立着一个瘦长的人形,又细又高,僵直地挺立在那里,光影将他的明暗面瓜分得泾渭分明,将轮廓勾勒得更加凌厉。等到距离够近时,终于能看清他的模样。
那是个骨架高大的人,瘦得干巴巴,皮肤很紧致地裹在骨架上,人又显得紧巴巴,表情都绷得奇奇怪怪的。他审视了一圈几个人,自我介绍了一番,“你们可以叫我蜚先生,欢迎来到我的基地。”
何贞侧着头用余光看着他,“蜚先生?那……你把我们弄来干什么啊?”
他走近了几步,离得很近,细细地看着何贞,甚至倾斜身体嗅了嗅她的味道。他已经突破了正常的社交距离,尖尖的鼻头耸动着,连带着整张脸皮都波浪状抽动了一阵。然后他一转身,对着几个穿制服的工具人说:“把我们的几位客人带走吧,注意一下基地的纪律,别让一些小老鼠在走廊上乱跑。”
工具人们又推着四个人转了个弯,进了一间狭小的空间。这里更像是个杂物间,放着很多文件箱,头顶的小灯泡照得人阴影感很重,更显阴森森的。
梅辛怡看着眼前几个工具人放下自己就要离开,她一发力挣断了双手腕上的束带,忽然伸手把对方头上的防护面具薅下来了,露出了真实的面貌。
几个人都愣住了,因为眼前这个人的模样跟刚才见过的蜚先生一模一样,瘦骨嶙峋而且阴森怪异。他发觉自己暴露了,什么反应也没有,只是光着头离开了。
梅辛怡一脸诧异地追随着对方的,一直看到他出门。直到何贞出声,“还看?快点过来给我们松绑。”
梅辛怡走了一圈,把史丹双手上紧扣的绑带拽断,那其实就是条塑料,梅辛怡一撇嘴蛐蛐了几句,“自己不能松绑吗?”
洛蛳无辜地嘀咕,“挺好玩的,干什么要松绑?”
何贞也努力扯了扯,费劲地把塑料胶条扯断,但是在手腕上撕拽出一条浅浅的伤口,顺着手腕淌下来一缕淡淡的血液。
梅辛怡一愣,马上问她:“你的伤口怎么没愈合?”
何贞抬手打量了一眼,轻轻在伤口上揩拭了一下,“愈合了,只是很缓慢。这个地方会慢慢剥离掉我们的技能。”
梅辛怡在瞬间有点慌,抬眼看了看周围,“是什么影响了我们?空气吗?还是刚才的那个蜚先生?”
“没事的,先不要乱了阵脚。”何贞靠在墙上,人显得有点虚弱。
一直披着头发不声不响的史丹,这时候才跟回魂了一样,抬起头环顾了一圈四周,意识到自己正被困在一间囚牢里,眼里从乌蒙蒙的状态亮起了一丝光,“我、我们这是在哪?”
何贞无奈地叹了口气,“现在我是一个问题也回答不上来,连这个地方是哪也不知道。但是有一点我能肯定,就是要冷静,保持理智,等待时机。”
史丹有点迷茫,“什么时机啊?”
“对你来说是脱身的时机,对我们来说是深入的机会。”
史丹又愣了几秒钟,他现在因为思维太混乱了,讲出来的话也乱七八糟,很没有逻辑,“那,你们就不要脱身吗?”
“唉,我们随时能脱身,就是看姿势美不美观了。”
蜚先生走在一条空旷的通道里,身边一个工具人追上来,把平板递给他看,“我们找到入侵的小老鼠了。”
蜚先生接过了看见屏幕上显示的是押送何贞一行人的货车,一条人影从车底闪出,在地上迅速几个翻滚,然后闪出了镜头的范畴。
“她现在在哪?”
工具人一路跟随着往前走,一边回答一边把平板收在身侧,“已经锁定她了,目前在生物基料区游荡。”
“她的好奇心还挺重的。跟她接触一下,看看能不能好好交流。”
工具人拉开了自己防护服的拉链,露出那张和蜚先生一模一样的脸,两个人互相对视着,场面诡异极了。“冥王星恐怕不是能好好交流的人吧?”
“那算了,直接封闭空间,先把人逮住。”
梅辛怡在杂物间里转了两圈,停下看着随地一坐,脚边堆满了文件的何贞,“有发现什么要紧的东西吗?”
何贞一目十行地看了片刻,把手里的文件放下,“暂时没有,都是一些不知道代表什么的记录,你看第一列写的是日期,第二列好像是一些代号,后面这些字符我就看不明白了。”
梅辛怡原地打了个圈,有一些不耐烦,“窝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不如我们溜出去到处看看?”
洛蛳拱在一堆杂物里钻来钻去,听见了话一个激灵蹦起来,“要出去了吗?好哇我先出。”
结果她蹦得太猛了,砰一声撞上墙壁,将一排的几幢柜子都撞歪了,她赶紧伸手去扶,但是发力又太重了,直接把自己眼前的柜子推翻了,露出后面竖立的水晶棺,惊悚地暴露出一具人体。
史丹先惊叫了一声,“这间屋子藏了一具尸体!”
梅辛怡皱着眉盯了半天,“什么意思?我越来越看不懂了。”
何贞也拧着眉心看了一会儿,忽然说:“我认识她,这是宫斗冠军组的白栀。以前很活跃,是白流苏手里的王牌,她怎么在这呢?”
极遥远处传来了一声巨响,仿佛有什么爆裂开了,整个空间都在微微震动,半天缓缓沉静了一些,又接连传出爆炸声。
“怎么回事?”梅辛怡望着头顶,只能揣测远处发生了什么。
“洛蛳,”何贞朝着一边呼唤了一声,她这个时候很正经了,“你能出去吗?”
小小的一只洛蛳用力点点头,她稍稍一蹲,像一枚炮弹发射般奔着出口方向弹射过去,砰一声撞在铁闸门上,然后一脸奇怪地看了看头破血流的自己,还抬起血淋淋削去了一片血肉的双手。
何贞不太意外地撇撇嘴,“一样的,我都说了,这个地方会逐渐剥离我们的技能,她只是感觉迟钝一些,不等于不受影响。”
“那怎么办?”梅辛怡现在开始极度忧虑了,“这不就是个专为我们制作的陷阱吗?”
“是呀,你都看得出来,这个陷阱就是为了我们这些员工设计的,再往下深入想想呢?”
梅辛怡随着思考,渐渐变了脸色,从忧虑变成不可置信,最后又变成了难以掩饰的阴郁,“……白流苏在卖我们?不会吧?”
“未必是在针对我们。”何贞还不像她那么焦虑,目前还算平静,她伸出根手指往上指了指,“我认为,大概是针对外面正在奋力反抗的那个人。”
“冥王星?你是说,白流苏一开始就是奔着收拾冥王星去的?”梅辛怡依然一脸无法相信的表情,“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难道……白流苏是在利用我们对付冥王星吗?那……姽婳在这里面又到底扮演的什么角色?”
“嘘——”何贞又把手指竖在自己嘴唇前,示意她平静下来,“你看,做个小角色还是有好处的,就是天塌下来的时候,有高个儿头顶着。反正现在最难受的不是我们,静静地看着就是了。”
洛蛳闲不住地又跑到墙边,把横七竖八的柜子都挪开,露出了后面整排整齐码放的水晶棺。原来这个空间并不逼仄,还相当的宽敞,由前往后排列着许多同样制式的水晶棺,大半里面都盛放着人形的生物,他们合眼站立着,看起来毫无生气,但是又栩栩如生。
半天过后,爆炸和暴乱声都息止了,一个工具人推开门,兴致高昂地宣布了一声,“抓到了!蜚先生说任务已经完成,你们可以自由了。”
何贞眯着眼看着他,咧开嘴角轻嘲,“谢谢但是不用了,我的自由从来不是别人施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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