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丽尔,艺名黑阿丽,性别女,年龄26周岁,物种……暂定为妖兽人类混血,代系不明。”何贞在小黑板上记录了几条基本信息,然后将几张死亡现场拍摄的照片贴上,自己抱着双手后退了两步,审视着上面陈列的信息。
梅辛怡开门走进来,“春街的负责人春蛰来了,开审吗?”
何贞眼睛没有离开小黑板,默默点头,又追问了一句:“戴丽尔的父母呢?还是不肯配合调查?”
梅辛怡无语地一颔首,“已经派人在戴丽尔家门口盯梢了,防止她的父母跑路,拿到批准马上拘留。”
两个人简单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何贞有感而发,“你说,我们穿得跟两个cosplay爱好者一样,真的有威严吗?”
梅辛怡开门的手一顿,“那要看到时候你的表现怎么样了,我看到了那个春蛰,不是好相与的,她是只老狐狸,最好神经绷紧一点。”
“明白。”何贞走在前面,对于将要面对的审讯充满了好奇和激动,她一进门时,脚底就不可察觉地微一愣,在小黑屋里面看见了一个窈窕女郎。
春蛰上了些年纪了,脸上没有掩饰细微的纹路,而且她妆感很重,两片红唇浓艳非常,让人一眼就盯上她丰润的嘴唇。
何贞走到了小桌对面的位置坐下,一摆手,示意她落座。
春蛰的眼光在对面两人脸上略过,微微一笑,露出了一枚柔软的笑窝,“警官,两个人伺候我一个?我没有那么厉害吧。”
“别客气了,”何贞一手支着脑壳,歪着头看着她,“妖兽联盟的高级干部春蛰,谁不知道,谁敢不怕,我们当然得小心地应对啦。”
梅辛怡赶紧趁热打铁,“说说吧,怎么把良家妇女戴丽尔变成黑阿丽的?”
春蛰没有马上回答,眼光下瞥,忽然问:“我能抽支烟吗,警官?”
何贞抬了抬下颌,沉下了语气,竟然有几分走心地说:“春姐,我们愿意给你一个面子,还有几分自由,你能给我们几句实话吗?”
春蛰从怀里打开精致的小盒子,指尖捻出来一枚细巧的香烟,放在唇间,又掏出来一枚老式打火机。
何贞眼光盯在她的指尖,不是因为那几根坚硬如梅枝的手指,而是因为她的打火机跟主世界的式样很像,玻璃管对半分开,在透明的液体里浸泡着一支大丽花式样的假花。
春蛰注意到了她的目光焦点,打趣地将烟递近了,“警官你想抽吗?”
“不用了,我借了。”何贞往后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我以前有一项绝技,能一口气吐十个烟圈,好久不抽了,应该也不行了……”
春蛰红唇轻抿,在烟尾嘬了一口,润色媚艳的红唇拱起一个肉感的涡旋,浓白的烟雾从她口中溢出,在空中逐渐扩展开,形成了一圈环形。
“我可不行,看来我的工夫不如警官你好。”
梅辛怡对偏了个话题有点不满,干咳一声,“我的问题是:戴丽尔是怎么进了你的春街的?请你正面回答。”
“不管你信不信,我没有绑架,也没有拐卖她,正相反,我帮了她,是她自己愿意的。”
梅辛怡嗤笑,“那么说,戴丽尔还得谢谢你了?”
她又吸了口烟,润泽的雾气在她的脸孔前形成一道薄纱似的遮挡,“戴丽尔是一个混血妖兽,她的家人早就烦透了她,他们不想要她了。与其被家里的几个禽兽卖掉,还不如自己先把自己卖掉,起码挣的钱全部是自己的。”
何贞一皱眉,“你的意思是,戴丽尔自己谋划了一桩人口失踪案件,其实是跟你合谋,自己离家出走?”
“是的警官,我没有为难过她,你们也检查过她的尸体了,她身上没有捆绑受虐待的痕迹,我们从来没有剥夺过她的自由。如果不是心甘情愿,她怎么可能在俱乐部混到风生水起呢?”
“但是现在她死在了俱乐部里。”梅辛怡掏出一张照片,推到春蛰面前,“她的心被人掏走了,你有什么话说?”
春蛰凝视着照片上面血淋淋的画面,面不改色,“我们是妖兽俱乐部,客人也有人类,但也有妖兽。两位警官,你们经常和妖兽打交道,应该很清楚,我们这个种族是被兽性支配的,我们倒也有理性的成员,但是大部分是野蛮而饥渴的,一杯鲜血,就能造成哗变暴动,不可预测,不可控制。俱乐部里经常发生暴力事件,我不可能每一件都管得过来。”
“你这么不配合,把我们的处境弄得很被动啊。”梅辛怡沉吟着拉长了尾音,在顶光下露出一个森然笑意,“我们只能拿着搜查令去查封你的春街了。”
春蛰微微眯起眼睛,轻浅的笑意下透出一份冷意,“那我只能说一句,欢迎光临了。”
从审讯室里出来,何贞低着头嘀咕一句,“我看你就别想搜查令了,咱们那个署长恐怕批不出一张能查封春街的纸。”
“我当然知道,春街是妖兽联盟比较重要的收入来源,想封春街?恐怕就算署长黑鲸死在了俱乐部,也不可能。”梅辛怡有一些心烦意乱,抬手看了一眼腕表,“要不要出去副本看看?我怕时间上错过了晚上的相亲。”
“不能吧?”何贞也看了眼时间,“虽然不知道副本里外的时间差,但是我们才呆了……不到十个小时,外面应该才过了一会会儿吧。”
“找个地方,或者先下班吧,到你家把身体放好,我们下线去看看。”
何贞的私人住所在总署附近,路程只有十分钟,是一间标准的单人公寓。一开门,梅辛怡就被屋里的陈设惊呆了,屋里潮湿得不行,浴缸里甚至放着一缸脏水,不知道还以为何贞在屋里偷偷养鱼。
“你……你的原身,真得很邋遢。”
何贞放眼望了一圈,“可能……这就是一个认真工作的特工警察的日常吧。”
“我就不信,在特工总署上班,还能比在快穿公司上班更难吗?”
“来吧,公主请上床。”何贞挥挥手,把床罩拉开,露出屋里唯一干爽的地方,自己双手交叉,姿势跟棺材里的吸血鬼一样,安详地躺在床上。
梅辛怡慢吞吞躺到她的旁边,“嗯……如果这时候有人不慎冲进来,发现了我们两具‘尸体’并排躺在一张床上,会不会变成什么世纪悬案呢?”
“……你看过《失乐园》吗?就是嘎掉之前连在一起,爽一把之后,在闪潮的顶点嘎掉……”
夸嚓一声,梅辛怡已经下线了,变成一具逐渐冰冷的尸体,一条咸鱼一样躺在那里。何贞扭回脸来,啧了一声,也顺畅地下线了。
再一睁眼,就是在熟悉的登陆舱,梅辛怡先抬头看了眼光屏反射,不意外看见自己满脸的班味,然后视线就重新投落到屏幕上的时间……
登陆舱响起了一声简短的尖叫,她仓促地狂奔而出,面对着站在旁边舱门前的何贞,“来不及了!这个破副本里外怎么时间是一比一的?完啦!”
何贞一僵,明显她还没注意到时间,整个人马上紧张起来,“那还等什么?赶紧走啊,御剑飞行走起,现在狂奔还能来得及赶上相亲现场。”
等她们冲到红花会小别墅,二楼洛蛳的公主房时,洛蛳已经等得跳脚,整个人大马猴一样趴在窗户上,望眼欲穿地注视着外面的都市景观。
“你们怎么才来?!要迟到啦!”看见两个人出现,洛蛳穿着那件粉色小外套,贝雷帽歪戴,只不过姿势很不雅观,撇着腿蹲在窗口。
何贞站在长剑上一伸手,示意她直接跳上来,“来不及解释了,快上车!”
洛蛳轻轻一个跃动,跳上了开明金枝剑,梅辛怡一拉剑柄,长剑在空中一个兜转,开始全速行进。
“我有点紧张。”洛蛳站在队伍末端,捏着何贞的腰侧,期期艾艾地说,“我一紧张就容易忘事,要是到时候丢人了怎么办?”
“不用紧张,”何贞在狂猛的气流里安慰了几句,“按照我的经验来看,一般来说胜利并不需要自己精彩绝艳,我们只需要苟着,敌人总会自取灭忙。胜利者总是苟到最后的人。”
洛蛳一愣,“我不要胜利啊,我只要陪跑。”
何贞的眼光瞥过来,“我的意思是,你不会是最先露马脚的人,但是你也不可能是苟到最后不出错的那一个,只要努一把力你就是陪跑的人了。”
“……这是安慰吗?我觉得尊严有点受伤……”
最后三人是抢在时间线上赶到了珍宝园西式餐厅,何贞跳下长剑时抬腕看了看时间,“很好,时间正好。正常相亲女方应该稍微迟到,这样一方道个歉,另一方温和回应,话匣子一下就打开了。但是这种上流的相亲就不能迟到。”
梅辛怡看了眼洛蛳的装扮,帮她把弄皱的地方稍微整理,“哪个厅啊?”
“一楼大厅。”洛蛳顺势回答,“花青蟹说已经包了整个餐厅。”
梅辛怡手里一顿,“一楼大厅?有多少人参加啊?”
不需要回答,眼前就已经出现了大厅的场面,花青蟹守在入口,他换了一件类似服务生的白衬衫、小马甲,扣子扣得格外齐整,除了蔓延出领口的纹身,甚至一下辨认不出流氓地痞的气质了。
“怎么才来?快去换衣服!”他丢给何贞两人两件服务生衣服,示意她们赶紧去换。
“等一下。”何贞离开前拉住洛蛳做最后的嘱咐,“不要喷香水,不要乱带首饰。”
洛蛳一摊手,“啥也没有,我就像一碗白水煮面,没有卤也没有酱。”
“你……”何贞放弃地一摆手,最后留下一句,“不许点烤全牛哈!表现好了一会儿带你出去吃饭。”
在员工休息室里,两个人把日常装换了,梅辛怡一把抓住墙面上的一面镜子,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服务生制服。花青蟹心思还挺细,找了一件男装来,所以稍微宽松但是版型笔挺。她随手把长发盘起一个髻,用细小的发夹固定,很有一种旧时代西餐厅服务员的气质。
何贞随手给自己补了个妆,又把粉扑在梅辛怡脸上扑了两下,随口嗔怪:“都怪那个临时任务,把我们的计划都打乱了,一会儿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
“其实我还有点想不通,他们会搞末位淘汰制吗?那对于红花会来说是不是太不给脸了,这不就变成青敏帮过来给少帮主选妃了吗?”
“所以名义上叫相亲大会啊,地点和风格也都是西式的,其实就是故作平等,在掩饰选妃的本质。”何贞一耸肩,走出了休息室,结果和迎面一阵香风撞了个满怀。
“对不起对不起!我迟到了,请问大厅怎么走?”对面一身清新小洋装的少女忙不迭鞠躬道歉。
何贞指了指方向,看着她踩着小高跟跑远的背影,打了声口哨,“完啦,第一个被淘汰人选出现啦?”
“就因为她喷香水?”梅辛怡万分地不解,“什么上流人士相亲局?简直就是瞎折腾,要是最后洛蛳入选了,我可要笑了。”
“洛蛳要入选还是很难的,这种局,水都深得很,就算局内人如花青蟹,也难保证全程蹚得明白。”何贞吸了吸鼻子,抬起下颌指着前方,“就比如香水,为什么不能喷呢?因为如果本人在席面上表现不够出挑,强烈的香味会变成外号,指代本人。要是人家回去一复盘,管你叫‘蜜桃味小姐’、‘玫瑰味小姐’,形象一下子就low了,人家也不会再深入了解你的内涵。就是要除掉一切可能被符号化的东西,逼对方必须深入了解你本人。这种小技巧太多了,但是也不是说掌握一切技巧的人,最后就能获胜。这件事,主动权是掌握在对方手里的,也就是说雷堇雷大少喜欢什么样,他一句话谁就当选了,他要是就喜欢猪八戒,你也没辙。”
梅辛怡听着她侃侃而谈,流出几分疑惑,“你参加过很多次了吧?你应该经常艳压群芳获得胜利吧?”
何贞手往下压了压,示意她低调点,但自己脸上都是自豪,“好的开端是成功的一半,关键在于收尾。入选只是个开始,能成功达成客户的需求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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