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楼实验室是这个世界最洁净、最先进的地方,起码曾经的裴萌就是这么觉得。
她从蒸干机里取出自己的内衣内裤,又从离心机里把酸奶冰淇淋拿出来,戴上一副太阳眼镜,摊在紫外线灯下开始享受人造日光浴。
全程楚时奕一直站在旁边看,抱着两臂不发一言。
双方默默经历了几分钟的对峙,裴萌隔着漆黑的太阳镜片开口了,“我知道你在心里评价我,审视我,我无所谓。”
楚时奕默默脱了外面的白大褂,穿着一件跟晨练老大爷同款的白色背心,也瘫倒在紫外线灯下。
“谁说我在评价你?我只是想加入进来。”
裴萌颇为意外,用指关节顶起太阳镜,偷瞟了他一眼,“蓝组长要是看见了这个场景,肯定会说我带坏了你。”
他在熨帖和暖的灯光下微微叹息,平时那双精明的眼睛闭合起来,凌厉的轮廓线似乎都缓和下来了,“我努力了半辈子了,享受享受怎么了?”
裴萌微微一愣,注意力转移到了其他地方,“你今年36而已,就已经半辈子了?那你对自己的寿命长度不怎么看好嘛。”
楚时奕学着她的动作,用指关节挑起自己的近视镜,冲着她做了个颇为俏皮的鬼脸,“我是按照本世纪平均寿命计算的,因为采样率只能覆盖上三区,下五区的采样极其困难,所以实际上还多算了呢。”
“……如果电子深蓝体能应用在清洁能源上,是可以改善民众的生活,延长平均寿命的。”裴萌坐起来,又开始原地emo。“可是我知道,白道盟一定会应用在武器上面,高层已经疯了!白先生现在一门心思只想打败极乐黑世界,他会不惜任何代价地去战胜敌人,哪怕要全城殉葬!”
“所以你就把实验对象放跑了?”
虽然万分不情愿,裴萌还是把心里话说出来了,“还有一个原因,我不知道电子深蓝体应该定义成什么。生命吗?可是,到目前为止,没有无机质生命体。那它是一件东西吗?我们的道德层面落后科技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对待这个实验对象。但是我知道一旦落入白道盟,落入白先生手里,它一定会非常凄惨。”
楚时奕也沉默下来,“进步总是伴随着牺牲,你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不牺牲它,难道牺牲我们自己吗?”
“我……我想保护这个世界。”说这句话时,她的神情非常认真,“我也明白,这个念头太荒唐了,完全超出我的能力。我……我只是一个小小研究员而已,但是我真的很想保护这个世界,我总是有一种感觉,觉得我失败过一次,我似乎……搞砸过一次了,这次我一定要成功。”
楚时奕没有评价她,也没有讥讽一句,只是叹息,“你的希望是好的,但是我们对这个世界都太熟悉了,我们对自己有几分能耐也很清楚……剩下的不需要我说了吧。”
裴萌想了想,仿佛在自言自语,“这个世界上,总有点什么是值得寄予美好希望的吧?我们像细菌、像地衣一样,铺满了整个星球,创造了这份文明,那我们总不能完全是坏的吧?”
楚时奕好像在逃避,他耸耸肩,尴尬地转移了话题,“吃饭吧,你要红烧牛肉面,还是鲜虾鱼板面?”
裴萌慢吞吞走到桌面前,挥手扫开桌上的一干杂物,暂且弄出块空间,自己把速食食物的包装打开,盯着调料包愣了半天,“我们不是定了楼下餐厅的外卖吗?怎么还是开盖即食?”
楚时奕无奈地解释:“最后一家人工烹饪的餐厅也快要黄了,包括我们楼下那一间,今天开始全部被预制菜占领了。”他把开水倒进裴萌面前的塑料碗里,安慰了几句,“快吃吧,想想这一碗里包含了多少高科技?,真空蒸馏脱水技术、冻干蔬菜、超声波细胞……”
裴萌没听他的嘀咕,径直用叉子搅动着开水,楚时奕也适时地停止了叨叨,打开了自己面前的塑料盖,霎时一堆被泡发的肉片砰一声满出了水面。
裴萌一愣,看了看自己碗里,零星几片趣味小橡皮一样的鱼片,又看看楚时奕那碗满到不科学的肉片,“我就说楼下餐厅的老板娘暗恋你,你还不承认。”
“……瞎说什么?”楚时奕自己也很纳闷,用叉子搅了搅肉片和下面的汤汁,叉起一块肉片分到她的碗里,自己还试图解释两句,“我猜……这应该是一个误会。”
“嗯,知道了。”裴萌刚刚拿起叉子送到嘴边,却忽然停下了动作,把手指竖在自己唇珠前,嘘了一声。
楚时奕一脸懵逼,看着她用塑料叉子伸进自己碗里,挑出来一枚……闪烁着电子光泽的监听设备。
他立马食欲全无,正襟危坐,递出一片纸巾,看着她把叉子尖在纸巾表面擦了擦。楚时奕脸色冷峻,“后面是谁?”
裴萌瞬间到了光屏前飞快敲打键盘,“追踪一下不就知道了……这是个黑市西贝货,没什么技术含量,接收器不能离得太远,肯定就在附近……”
她瞬间停止了语言,不可置信地将脸贴在光屏上,“追踪到接收器就在……头顶?”
两个人一起仰起头,看着实验室天棚上的通风口,正巧与一双贼溜溜的大眼睛对视着。
裴萌吓得飞起来,撞翻了桌面上的东西还有两碗速食食物。楚时奕则迅速俯身去摸黏在桌下的武器,结果两个人的脑袋凌空撞在一起,各自飞向两边。
何贞踹开通风口跳落在地,潇洒站起身,等着他们两个捂着脑壳站直,才挂起暧昧的笑,若有深意地看着裴萌,“咱们又见面了,这回你是A级研究员了吗?”
裴萌只有一脸的茫然,“我们认识吗?我没见过你。”
梅辛怡随后跳下通风口,她就紧张得多,抬起两手示意对面的人冷静,“我们是未来特工总署的人,只想问几个问题,对你们没有恶意。”
楚时奕冷笑,“那看来你们肯定没有搜查令了,不然不会偷偷进来。”
裴萌也瞬间反应过来,“对啊,你们现在是非法潜入,我可以告你们!”
何贞一笑,双手背在身在,“那我很想问一句:堂下何人状告本官啊?”
裴萌有点傻眼,与楚时奕交换了一个眼光,“我第一次见到比我们白道盟还霸道不要脸的机构。”
他点点头,“虽然有点活久见,但是现在的重点是问问两位警官,究竟要干什么。”
“说的对!你们想要干什么?”
梅辛怡正色起来,“就在今天,白道盟闯入了未来特工总署,摧毁了我们的总部建筑!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裴萌想了半天,“说明……你们需要一个装修队?”
何贞朝天翻了个白眼,“说明你们过界了!白道盟该教育教育了。”
裴萌一耸肩,“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个小研究员,月薪三千而已。你想教育去找上级啊,像这种外勤任务,不是三个组长带队,就是白先生的左右护法出头的。”
她的态度很摆烂,梅辛怡于是打了明牌,“电子深蓝体,你有什么想交代的吗?”
果然,一听到这个名词,裴萌的表情就变了,脸色压抑不住地惊悚,“电子深蓝体在你们那里?它现在怎么样?没有被抢走吧?”
何贞咳一声,轻拍自己的D罩杯,“幸亏,我们特警总署固若金汤,下属的特警战士都是高手。”
她仰起头对着空气问了一句:“是不是啊?”
头顶响起一声闷闷的附和,洛蛳一头从通风口栽了下来,被几条线缆缠住,倒挂在空中悠来晃去,在摇晃当中欢乐地回答:“没错!都是像我这样的高手。”
楚时奕判断了一下眼前的局面,扭过头与裴萌低声地议论,“完蛋了!电子深蓝体一定被抢走了。”
“你有没有听我们讲话?hello?”何贞冲着他的正脸屈指弹了几个响指,吸引他的注意力,“都说了是你们白道盟偷袭特工总署,就算抢也是被你们抢走了!”
两个人对视一眼,裴萌满脸的奇怪,“如果真的被我们白道盟得手了,不应该不通知我们啊!刚刚蓝组长还开批斗会骂我们呢。”
楚时奕语音低沉,“那只能说明是比王琅之更高级的干部出手,应该是左右护法之一。”
裴萌低声地喃喃,“多半是左护法了,右护法是个超级深宅,他从来不出门的……”
说话间,一枚滚圆硕大的徽章被投影进实验室,形成一片宛如明月的刺亮光影。那是一枚衔尾蛇图案,首尾相接着形成圆环形状,当中一条黑黝黝、凶巴巴的小蛇,恶狠狠咬着自己的尾尖。
裴萌刚来得及尖叫一声,“极乐黑世界!”能量柱霎时射穿了墙壁和防弹玻璃,造成了建筑表面一个电光熊熊的大洞。
幸亏梅辛怡比较眼疾手快,冲上来扑倒了裴萌,不然她已经在能量柱的冲击下融化成一滩脂肪,但还悬挂在半空的洛蛳就慢了一步,正正好接住了光柱,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出了实验室,接连凿穿了几堵墙,只需两分钟,整层楼就几乎毁灭殆尽,近乎垮塌。
终于等到烟尘微微消散,何贞爬过废墟,从破裂的大洞伸出头,看见楼下被一支黑色武装小队包围,为首的也是老熟人:攻彧。不过他画着嚣张的浓妆,漆黑的内眼线有种哥特风,此刻正站在装甲车顶棚,抱着两臂,朝着大楼内叫嚣:
“里面的人听好了,赶紧把楚狂交出来,给你们倒数10个数字的时间,10——9——”
白道盟总部寂静了一瞬,一个身影从顶楼飞弹而出,伴随着刺目的光泽流转。他身着白色披风,在狂猛的气流中猎猎而动,双手各执一柄激光长剑,飞射的子弹一样冲进了楼下的衔尾蛇小组。
激起的无数惊呼和嚎叫声中,攻彧的叫声压过了其他人,“快!打开防护盾!”
装甲车摆出的阵列外,一层光芒组成的穹顶反射着周围一切景物,但上方坠落的人速度不减,光剑在体侧圈转了一个剑花,携着万钧之力凿穿了光盾,将正下方一辆沉重的装甲车削成两截……
梅辛怡的瞳孔紧缩,感觉这一剑去势是如此熟悉,连同那个迅速滑落的背影都很熟悉。
烟尘弥漫了半晌,逐渐消散了一些,将那个砸落进土坑的白色人影显露出来,梅辛怡下意识的呢喃,和楼下人群的惊呼声重叠在一起:
“帝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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