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染，我有几句话和你说。”

二楼客厅里，越凌突然发话，看向坐着的越清染。

越清染穿着睡袍，此刻的她将睡衣系得严严实实，也没了那在乐枝面前的笑容。闻言深呼吸一口气，刚想像以前那样说我知道了会照顾好越岫的……

没曾想，越凌却起身，看了眼越欣，“去你卧室说。”

显然是不想让越欣知道。

越欣倒了杯水，正在给越岫调粉末状的止疼药，倒也没看见越凌的眼神。

而越岫还坐在轮椅上，听闻此话，也没多嘴，只是用可怜的眼神瞧了越清染一眼。

越清染却有点烦躁了。

每一次越凌过来，都会和她说几句她很不喜欢的话。

“小染。”这一次，越凌的话音里带了点命令的语气。

越清染无奈，领着她妈上了客卧。

客卧就离主卧不远。

“哎呀快锁门，”女鬼提醒乐枝，“她妈妈朝这边过来了！”

主卧的门原本就是关着的，但鬼魂可以穿墙，没有阴阳眼的人听不到鬼们说话、也见不到鬼的踪迹。

乐枝悄悄锁门，莫名有种偷情的错觉。

“你想听她们说话吗？”女鬼突然说，“我可以过去偷听哦！”

鉴于刚才乐枝那貌似在可怜她的柔和表情，女鬼对她的信任又多了几分。

乐枝有点犹豫，因为她知道越清染不喜欢和她说实话。

可是如果让女鬼去偷听……她又怕吓着越清染。

万一越清染又突然能见鬼了呢？

毕竟她也不确定当时越清染突然见鬼到底是不是因为见鬼水……

“算了，你别去了，我怕吓到她。”

女鬼一言难尽的瞥了她一眼，仿佛在说你真的超爱。

与此同时，客卧内，气氛一片死寂。

越清染的脸上没有了那份在乐枝面前的轻松，眉眼带上了一丝烦躁和冰冷，像一张假面。

“妈，你为什么要把越岫放在我这？”她万分不解。

越凌一脸严肃的看着她，“她半夜腿疼，你为什么不帮她处理？”

越清染简直比窦娥还冤，“我都不知道她腿疼，她也没让阿姨来喊我……再说了，她腿疼去吃止疼药啊，我又不是止疼药，让我去处理有什么用？”

看见女儿这幅模样，越凌连眼角的鱼尾纹都气出来了，叹息：“小染，我和你说过，你要尽量去顺从越岫，她要什么你就给她……总之她不会害你。”

“……”越清染寻思了一下，盯着她妈的眼睛，开玩笑似的：“妈，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她手上啊？怎么老要我听她的话？那也不对啊，就算你有把柄，那也该是你听她的话才对……怎么成我了？”

越凌闻言身子微不可见的一僵，随即剜了她一眼，“胡说八道！总之你记住我的话就是了……多让着你越岫妹妹。”

越清染眉头皱起，狐狸眼微微一眯。

她三十岁了，不再是那个没有主见的孩子。

以往她都是把越岫当妹妹看，也没怎么在意她的想法。

可是越凌一次次的勒令，让她有点讨厌这种命令的语气了。

“不。”越清染眼神冷了下来，“我打算让她回疗养院去了。”

语气听起来很认真。

刹那间，也许是条件反射，越凌有一种孩子脱离掌控的错觉，下意识抬手给了她一巴掌——

这一下来得猝不及防，越清染脸上出现了一个轻微的红巴掌印。

“妈？”越清染不可置信的看她，“你干什么？”

越凌只是逞一时之气，因此那一巴掌下去的时候，就有点后悔了，面对女儿质问的目光，她只能又抓住越清染的手，“对不起……妈妈不是故意的，你……但是你要听我的话，你千万不要在岫岫面前说要赶她出去……也别说你要结婚……或者你有女朋友的事。”

——她知道越清染喜欢女人。

她也怪过越清染了，可越清染死不悔改，她也没办法。

越清染看着她妈的眼睛，真的觉得外面下的不是大雨，而是大雪，她就是新时代窦娥。

“凭什么啊？”她一脸莫名其妙，“我有女朋友的事为什么不能在她面前提？”

越凌却只是爱怜的摸了摸越清染脸上的那红巴掌印，“听话，不然我们都会遭殃的……”

她对越清染很少这样温柔。

在越清染的记忆里，她的母亲最开始是一个以老公为天的家庭主妇。

她甚至会因为被那个渣男洗脑，而对越清染这个亲女儿生出虐待之情。

越清染的童年不怎么幸福，她也不是自愿踏上演艺圈，更不想那么小就出道。

可是越凌想。

她曾把很多东西强加在越清染身上，并且对她十分严格，很少有这样温柔的抚摸着她脸的时候。

包括那年越清染向她出柜，越凌气极了，把越清染打了一顿，导致她两天都没能下床。

可是打了过后，越凌也懒得去计较孩子的性取向了，只是不断提醒她，不要告诉越岫。

到现在，她也还是这句话，不要告诉越岫。

越清染看着母亲少见的温柔脸庞，不再质问了，只是说：“……行。”

她可不想再挨一巴掌。

而客厅里，越欣调着杯子里粉末状的止疼药，倒了点热水，将它弄到一个合适的温度后，走到了越岫面前。

越岫坐在轮椅上，比她矮半截，此刻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什么东西。

“……喂？”越欣半蹲下来，侧头看着她的眼睛，“吃止疼药了。”

越岫接过了杯子，可怎么也拿不过来。

——因为越欣不松手。

“……欣姐？”越岫眼神惴惴不安的看着她。

“你演技好得像要出道。”越欣锐评，“你今天为什么叫我妈过来？”

越岫语气十分无辜，“我说过了呀……因为腿疼……又怕打扰清染姐姐，所以才让大姨过来的。”

越欣却不信，她胸腔里发出了一声冷笑，“这别墅里就越清染一个人么？你不想打扰她大可以叫许妈给你调药，何必让我妈来一趟？……你到底让我妈过来干什么？给我妈泡绿茶？”

她虽然是混血，但在国内长大，因此说话的风格都融入了本土，一些词语用起来就格外扎心。

越岫动了动唇，眼眶一红，滚烫的泪珠落了下来，立刻洇湿了腿上盖着的毯子。

“……”越欣嘴角一抽，偏偏这时越凌又带着越清染出来了。

“这是怎么了？”越凌眼尖的看到越岫哭了，连忙赶过来。

越岫看向越清染，“我想休息了……姐姐，抱我去你房间休息，好不好？”

“……”

越清染这下可以肯定她是冲着乐枝来的了，眉心几不可见的一皱，“我房间是软床，你有腰椎，不适合你睡……欣姐，你帮我把她带回房间，我给妈铺床去。”

越欣和越岫都是一僵，紧接着越欣反应了过来，当即一把将越岫从轮椅上抱了起来，上了楼。

“她什么时候有的腰椎？”越凌关心起来，“找医生给她看过没有？能治吗？”

越清染察觉不对，“你不知道吗？她说她还有低血糖，肩也有问题，经常让我给她按呢。”

越凌脸上好像也出现了一丝无奈，“……那你就多帮帮她。”

不知是不是越清染的错觉，她感觉她妈妈好像也不是那么喜欢越岫了。

*

“别装哭了。”

越欣把怀里的人放上床铺，拉开了床头灯，“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你到底想要什么？”

没了越凌和越清染在，越岫脸上的眼泪说收就收，“我只是想和我姐姐永远在一起，有错吗？”

越欣一脸疑惑：“没说不让你们永远在一起啊……”

“不，”越岫却打断她的话，“我要只有我和她……我不想让她结婚，不想让她有别的朋友……”

越欣一顿，目光带了点怀疑，“你……”

“……没什么，”越岫自知失言，扯过被褥，“欣姐，你出去吧，我要睡了。”

越欣带着疑惑出去了，碰到了刚把越母带去客卧的越清染，顿时叫住她，“染染！”

“？”越清染疑惑的：“怎么了？”

“你是金屋藏娇了吗？”越欣很敏锐，“还是带回来了谁？”

越清染沉默了一下：“……”

越欣见状顿时懂了，目光揶揄起来，“真带回来人了？谁啊？在你房间么？”

她说着去打开了主卧的门。

乐枝原本就一直关注着这边，见状顿时起身，假装漫不经心的坐在了卧室的客厅里，在那刷手机。

门开的那一瞬，她抬起头——

三人面面相觑。

“……啊，乐枝？”越欣惊讶的挑眉。

乐枝站了起来，认出了这金发的女人。

但她不知道，越欣竟然认识她。

……不对，都是干媒体这一块的了，她怎么会觉得越欣不认识自己呢？

“你是……”乐枝犹豫了一下，“嘉悦媒体的……”

“董事长，越欣。”

越欣接上她的话，笑了笑，“三年前你的经纪人还在我分公司的娱记手上买过一张照片呢。”

嘉悦媒体旗下有许多小分公司，养了一大批娱乐记者。

照片？越清染迷茫起来，“什么照片？”

乐枝身子一僵，脑海里回忆起了什么，扫了越清染一眼，连忙接口道，“没什么……”

“就她和有个陌生女人抱着亲的那张，”越欣心直口快的说，“可惜没拍到那女的那张脸……不然的话当时娱记早就全网发了，哪还能等到乐枝来买。”

越清染：“…………”

乐枝也：“……”

她记得当时那张照片买的还挺贵，好像遭了五百万。

其实最开始不想买的，但她回去一个emo，再回忆下以前越清染对她的好，她就买了。

——由此可见人真的不能深夜做决定，会变成恋爱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