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空荡荡的公寓里没有一点声音。

槐翎站在落地窗前,她没有开灯,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俯瞰着楼下车水马龙的景象,她住在最高的公寓里,像是看蝼蚁一般看着地面的景色。

她已经获得了地位、金钱、权力,没有什么不是唾手可得的。

这层公寓是奢华的代名词,是多少人奋斗十辈子都得不到的住所。

但是她的手机通讯录只有四个名字——爸爸、妈妈、管家和堂哥,只有血缘关系与雇佣关系,通话记录里除了他们之外只有一串未被备注的号码,那是纪栖的联系方式,这个号码她还是找管家要来的,如果不是管家的话,恐怕纪栖不会想要存有自己的联系方式吧。

爸爸妈妈他们有自己必须要做的事情,平时不能直接联系,而堂哥的联系方式是他强行要求存下来的,但也仅限于存了联系方式而已,他们从来不会有过多不必要的交流。

讲来讲去的,不外乎都是些不怎么重要的邀约,一会是要去哪个酒吧玩,一会是要去哪个派对,槐翎不理解他为什么总爱去这些场所,吵吵闹闹的消磨着时间,实在是没有任何意义。

信箱里的信息也只有来自订阅商家的推销广告,或者是公寓的物业报告,提醒着自己并不是无人在意,但是这不是只属于她一人的信息,其他人也能得到。

但是这种关心到底算什么啊?

她感觉一股无力感从脚底升起,这样的局面不是她造成的,但她的任性妄为也确确实实推动了。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她也不想变成这样,虽然可以安慰自己站在顶点的人总是孤独的,但不管怎么说人是群居动物,也会有社交的需求,她不是机器人,自然是也有交流的**。

然而事实就是,她只能一个人站在这里品味孤独。

以至于,槐雾向她发来邀请的时候,槐翎没有像过去那样拒绝他,而是在寻求什么慰藉一样,登上了去往酒吧的车辆。

*

她让人把自己送过来,夜晚的A区平静得像是在沉睡,大家都蛰伏在各式各样的场所里,就跟穴居的动物在寻找庇护一样。

槐翎对这个来过几次的酒吧有印象,她轻车熟路地找到包厢,然后推开了门。

包厢里人不少,大部分是学院里学生会的成员,槐雾抱着之前遇到的两个女生之一,这样的画面让槐翎感到似曾相识。槐翎的目光在女生的脸上转了一圈,甜美但不土气的脸,好像堂哥比较喜欢这种长相?她记得之前也有见过这样长相的女性在槐雾的身边围着,只是没过多久她就消失了,槐翎甚至没能记得她的名字。

她找了个角落坐下来,刚一坐下槐雾就抬手让人给槐翎上酒。

“来,阿翎,你别老是在家待着,多出来玩玩。”

槐雾自以为很友好,他热情地招呼槐翎,看着混着好几种酒的液体在杯中摇晃,槐翎还未喝下去就觉得有些犯恶心。

槐翎是不想喝的。她盯着酒杯,迟迟未张开嘴巴。

“怎么了阿翎?你看上去心情不好。”堂哥红着脸问,他面前的酒杯已经堆成了山,一张嘴说话就往外泛着酒精的臭味和烟味,明明才二十岁出头,他的脸却看上去因为长期沉迷烟酒色|欲而变得浮肿。

槐翎抬头看了眼槐雾,曾几何时她也觉得堂哥是个不错的人,如今的他却变成了一头臃肿的猪,实在是让槐翎无法理解。

偏偏这个人……外面都说他最像他父亲。

槐翎不想在这个时候想起那个人,她摇了摇头,试图把不好的记忆驱散出去,在下定了决心后,她最终还是接受了槐雾的要求。

“没有。”槐翎一口气喝下酒,酒液辛辣,灼得她喉咙有了疼痛感,很快让她的胃也跟着烧了起来,她酒量很好,从未醉过,不过和眼前这些人喝酒,并没有让她获得预想中的快乐。

这些混了的酒最容易醉人,有些酒量差点的人甚至能直接喝去医院,也就槐雾喜欢玩这些把戏,毕竟劝酒这种事是最容易体现出一个人权力的,况且还能冠以“玩玩”的名头,实在难以让人拒绝。

她早该意识到的,现在的槐翎不由地开始后悔起赴约的决定。

看到槐翎喝下酒,堂哥也跟着高兴了起来,他站起来摇摇晃晃地举杯,因为动作幅度很大,酒几乎洒了一半,好几个学生会的成员也跟着堂哥的动作站起来举杯,槐翎努力辨认他们的脸,不过好像又换了一批人,每张脸都是陌生的。

想接近堂哥的身边也不容易,槐翎记得他身边有一个秘书专门做这种事,筛查那些靠近的人家世如何,人生的简历是否足够完美,但凡有一点瑕疵都会被踢出圈子,即使父母的职位再高,只要让堂哥不开心了,他也会被毫不留情地判定出局。

而槐翎很“荣幸”地得以保持在这个圈子里有两年了,虽然她本人什么都没做就是。

包厢陆陆续续又来了不少人,槐翎都记得他们是什么人,什么部长的儿子,什么会长的女儿,来来去去都是这些大同小异的人,带着面具一样围着堂哥阿谀奉承。

和动物一样呢。槐翎托着脸,心里下了个结论。

A区好像和E区的那些猴子也没什么不同。槐翎突然想起来之前在E区看到的东西,散落的泰坦,飞扬的沙土,还有混着骨头溅出来的血液。

“阿翎,怎么一个人闷闷不乐?”有人大着胆子接近了槐翎,他手里拿着酒杯,透明的酒液最是危险,槐翎一眼便看出了他心怀不轨。

这个人槐翎不认识,他恐怕也不怎么知道槐翎是怎样的人,不然他也不会这样来搭讪,有点情商的人都知道槐翎在A区最不好惹。

“因为你在这里吧。”槐翎露出微笑说出了伤人的话,她饶有兴致地看着那人脸上的表情从兴奋变成了尴尬,整个人都僵硬得不知所措。

“别来跟我搭话,你还不配。”槐翎用甜美的声线继续说道,她声音不大,却让原本热闹喧嚣的包厢变得别扭又安静。

“怎么了?你惹阿翎不高兴了?”堂哥注意到后立马嚷嚷了起来,他喝了不少,脸都红得跟猪一样,一边骂一边站起来指着那人的鼻子,他口沫飞溅,虽然表面上是在为槐翎出气,实际上更像是在欺负这个人。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请不要赶走我!”那人立马扔下杯子朝着堂哥跪了下来。

愚蠢,跪也要对着我跪啊。槐翎心里的烦躁更浓烈了些。

这样的把戏实在没什么意思,每个人都像是在扮演自己的角色试图讨好包厢里的王,那藏在面具后的嘴脸说不定也在嘲笑着槐雾的愚蠢,这样的戏演出来真的会有人觉得有意思吗?

她不想浪费时间看这些戏码,随即翻了个白眼,站起来就迈开腿要走。

“阿翎,要走了?”堂哥根本不在意跪下来的人,他伸出手想要抓住槐翎的手,却被槐翎灵活地避开了。

“我有作业没写。”槐翎随口编了个借口,她抬腿从那跪着的人头上跨过,而那人正在瑟瑟发抖,大概明天他父母的职位就会被撤下来了吧,取代他的人又会是谁呢?槐翎并不在意。

“哦,那你回去写吧。”堂哥那早就失去思考能力的大脑根本无法分辨出槐翎的谎言,他虽有些失落,但还是抱着怀里的女生不撒手,女生的笑容勉强,而后避开了他的触摸,灵巧地往他嘴巴里塞了块水果。

槐雾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塞到自己的嘴里,他嚼着嚼着就吞下去了,看上去心情稍微好了些。

这样污浊的空气和虚假的画面,想从这种地方寻求交流,怎么想都是错误的。

槐翎离开了包厢,她站在酒吧的大门前深深呼吸了几下,除了酒味、烟味和昂贵香水味,什么都没能闻到。

为了压下心底的烦躁,槐翎点燃了最后一根香烟,在把烟吸入肺里的那一刻,她换来了短暂的平静,在升起的烟雾里,她想起来病房里的无名,那纤细苍白的手腕,虚弱至极的呼吸,如同深渊一样深邃的目光,还有他那不带有任何情感的回答。

她的眼神晦暗不明,在这里喝酒还不如去医院里探望那个人。

抽完烟后,槐翎把烟头扔在脚边狠狠地碾碎,她突然有了一个疯狂又大胆的想法,要是让其他人知道了,他们一定会充满不解地看向槐翎吧。

尤其是槐雾,他一定会大吵大闹。

那要是让那个人知道了,他会不会很生气?

她不愿再想,这样畏手畏脚的她,不是真正的她。

槐翎就是槐翎,她向来都离经叛道,只为在污浊中寻求一丝新鲜的氧气。

在想清楚后,她头也没回就奔向黑暗,在黑暗的深处有着开往B区的列车,而她的私心也将会得到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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