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殿宗?

陌生的宗门名字在脑海中转过一圈,岑风倦才想起来,这是这方世界的一个小宗门。

岑风倦记得当初万魔渊暴动时,小世界几乎所有修者齐聚邬野,那时他曾远远地看到过殿宗的修者们。

记忆中殿宗一共也不过二三百人,岑风倦的视线扫过眼前的一地尸体,大致估算后,意识到殿宗恐怕已经被邬凌灭了门。

只是殿宗门人来光明谷做什么?

岑风倦垂眸陷入了思索,这方小世界的修行之道很丰富,宗门往往是按类别划分,还基本能从其名称中见到端倪,比如原无求所在的刀宗,就都是一群视刀如命的武疯子。

岑风倦隐约记得,殿宗修的是……

请神!

他想起来了,殿宗的修行之法源自民俗中的请神!

这方小世界是存在神的,魔神就是其中最强大的一个,此外,下至山野精怪修成的草头游神,上至上古先贤化作的殿上神灵,数不胜数的神存在于这个世界。

只是他们往往并无实体,甚至许多神都没有自己的清醒意识。

而殿宗以殿为名,是因为这一宗不修行自身法门,只提升自身对殿上神灵的感知,每日侍奉神灵牌位,与香火为伴,他们的攻击手段则是请来神力,加诸己身。

神,这个敏感的字眼已经彰显了殿宗门人来到这里的原因。

他们是为了魔神来的。

岑风倦的目光向邬凌看去,用了肯定的语气道:“又是岳掌门的布置。”

邬凌自方才被魔神再度反噬后,神色就始终漠然,他恹恹地狭眸,似乎还没缓过方才那阵反噬的疼痛,听到岑风倦的问题才抬起眼皮,扯出个讥讽的笑作为认可。

这种阴损的盘外招,除了岳掌门还能有谁。

岑风倦的面色极为难看,殿宗能够请来神力加持,而神力既然可以被他们加诸己身,就自然也能被加给其他人。

或者说,其他神。

岳掌门让殿宗门人来光明谷,就是要他们在此处请神,再用请来的神力帮助魔神,进一步增强魔神对邬凌的反噬!

可殿宗不过一方小宗门,宗内没有一个称得上高手的修者,即便全宗门都到此,他们请来的神力也不足以左右邬凌和魔神的相争。

除非,他们在请神时使用了其他手段。

岑风倦的嗓音有些发紧:“村子里原本的村民们呢?”

如果死在此处的都是殿宗门人,那原本的村民又在哪里?

是否被殿宗修者当做了请神的……

……消耗品?

岑风倦的思路转得很快,几乎眨眼间就梳理清楚此处的情况。

邬凌闻声抬眼看了他一眼,但并未多言,挥袖道了声:“跟我来。”

他衣袂飘飞过处,半空浮现出一道虚影,最初仿佛一方司南,转瞬间却光华流转,有万千星光自司南中迸射而出。

夕阳不知何时已经沉入西山,天色黑沉,今夜的光明谷月朗星稀,可此处却尽是闪烁的星芒,恍惚像满天繁星都落到了眼前,织就成一道流淌着星光的帷幕。

邬凌黑衣的高大身影越过星辰帷幕,旋即消失不见。

岑风倦眨了眨眼睛,他竟不知邬凌何时学会这么一招,极尽华美与繁复,却并非华而不实,他甚至感知到星光中蕴含法则的气息。

以小世界天道之子的身份,去触及超脱于小世界外的法则,其中的难度不言而喻,邬凌进步得比他以为的还要快。

岑风倦这般想着,跟随邬凌一同越过了星辰帷幕。

帷幕的另一侧美得不似人间,倒像一副星海幻境,岑风倦如同站在了银河之上,银湾在他脚下流淌,头顶星汉明亮得触手可及。

可这梦幻般的美景中,却格格不入地立着间孤零零的小屋,它不辉煌不壮丽,只是收拾得很整洁,像一座被从现实村落中搬进此处的农舍。

邬凌走到门口时停步,对岑风倦道:“村民都在这里。”

岑风倦目光扫过这间屋子,心中凛然,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一村足足几百位居民,如何能挤进这间窄小的房屋?

房门被邬凌推开了。

扑面的血腥气息充盈在岑风倦鼻尖,他听到幽咽的哭声,伴随着一声声沉重的喘息。

看清屋内景象的那一刻,他再也控制不住心底的愤怒。

房间中打理得井井有条,看得出主人平日的勤勉,可其中空空荡荡,只在墙角那张小床上躺着一个人,或者说,一个勉强还具人形的生命。

他侧躺着,**上身,肋骨以下的皮肉内脏却全都消失不见,只余不详的黑雾充盈在胸腔,让他发出风箱般粗重的喘息。

在他床头是一眼望去数不清的小人,他们都只有三寸高,身形几乎透明,此刻,所有小人都张着口,发出了微弱而幽咽的哭声。

岑风倦的手已经握上剑柄,他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声音:

“冤魂,和人魔。”

他的声音惊动了那些三寸高的冤魂,他们突然停了哭声,向邬凌看去。

一位身形比其他冤魂高一个指节的冤魂飞出来,那看着是一位老人,须发皆白,一辈子辛勤的脸上每一道皱纹都深刻,他目光看向邬凌,竭力大声道:“天尊……”

邬凌没让他费力地说太多话,颔首后干脆地应道:“都杀了。”

他伸出指尖染血的手,清脆的一个响指,村落中此刻的景象就投影在面前。

冤魂们怔了怔,然后齐齐欢呼,飞身而出的那位老人也瞬间老泪纵横,哽咽道:

“好,好,杀得好,杀得好啊……”

他的语调渐渐从大仇得报的欢愉,到日薄西山的落寞,然后消散不见。

大仇得报,怨念已解,冤魂便随风消散了。

岑风倦萧瑟地阖了阖眸。

他最坏的猜想成真了,整整一村,足有几百位无辜村民死于殿宗的请神仪式。

活人祭,祭品的肉身被火焰燃尽,烧成了飞灰,冤魂离体,被当做供给神明的祭品,待神享用过他们的魂魄后,祭品从身到魂在人间再没一丝痕迹,不入轮回,永远消散。

不幸中的万幸是,这场活人祭被破坏了。

祭品虽死,魂魄却没有被神吞噬,如今怨念已消,到底有了重入轮回的机会。

岑风倦的目光落向仍躺在床上的人魔。

人魔是这方世界最邪恶的存在之一,普通人杀一个无辜者就是恶徒,杀十人就沾染了魔息,若杀戮几百人,就会从人沦为魔。

这种人魔穷凶极恶,天诛地灭,活着时天劫缠身,死后也不入轮回,永世不得安宁。

可眼前的人魔分明魔气缠身,看着却不似凶恶之徒,相反,他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全无意识,只有濒死野兽般粗重却渐渐衰竭的喘息在房间中回响。

岑风倦记得,方才冤魂们围绕在他床头,似乎是在为他而痛哭。

邬凌道:“他是孙秀才,是他给我发的求救信息。”

惨剧是凌晨开始的。

刚过子时,孙秀才听到隔壁传来声奇怪的声响,像是一声戛然而止的幼儿啼哭,紧接着是两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孙秀才想起隔壁屋住着王哥夫妻和他们的稚女小囡,两大一小正是三人,他直觉不对,轻手轻脚地起身,从衣柜暗格中取出家传的敛息符,贴在胸口后藏到床底。

几乎是他刚藏好身,一支羽箭就自门缝中幽然无声地飘进房间。

孙秀才看着那只箭,心底一瞬冰凉。

光明谷的猎户们都会拜一座猎王神,孙秀才曾跟着见过几次神像,眼前箭支的尾羽颜色赤红,正是猎王神的神像所持箭羽的模样!

如蒙神弃的绝望充盈在他心尖,但敛息符起了效果,那只红尾箭没有找到床底的他,重新悄无声息地飘出了房间。

孙秀才茫然僵硬地在床底躺了一会儿,他不甘心就这么被神所弃,不明不白地死在夜色里,片刻过后,他豁然起身,决定尽自己所能地查明原委,轻声走进了隔壁房间。

他没有看到王哥夫妻的身影,只看到地面上焦黑的灼痕。

两大一小,一共三道。

已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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