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修)

第二天,嘉南找到机会把口红还给了苏蔷。

练舞的罅隙,苏蔷躲在走廊尽头的窗户口,点了根烟。

烟雾从她细长的柳叶眉上掠过,她告诉嘉南:“我跟胡鑫分手了。”

昨天闹那么大,不分才怪。

嘉南点点头:“分了好。”

“想起老娘跟他交往过,就觉得恶心。”苏蔷说。她想到什么,忽而笑了:“昨晚有没有对我刮目相看?”

“嗯,”嘉南说,“都不像你了。”

苏蔷拿瓶酒直接冲进去砸头那一下,把嘉南看懵了。

苏蔷看着像随波逐流的那类人,混日子,得过且过,频繁谈恋爱只是消遣。

苏蔷:“还不许我有点血性了?”

“你喝了很多酒吧?”当时苏蔷靠近,嘉南闻到了浓烈的酒味。

“还真被你说中了,酒壮怂人胆。”

苏蔷回想昨晚一幕幕,静了几秒,说:“有时候觉得自己牛掰,连杀人都敢。反正我没什么挂念的人,也没有谁真正在意我。

“我这样的人,要是生活在古代,就是当杀手的好苗子……”

她自嘲着,情绪一瞬间又低落下去:“有时候又觉得自己太怂了。”

躲在文化宫里,被磨平了意气,连走出去都不敢。

嘉南跟苏蔷认识好几年了,隐约知道一点她的身世。

苏蔷是孤儿院长大的,无父无母,当年柳曦月去福利院送爱心,撞见了她,觉得她合适,就把她招揽进了文化宫舞团。

苏蔷看着跟谁都能说上话,但又没有真正交心的人。

她跟嘉南也算不上朋友。

她们只是认识了很久的熟人。

在舞团里,许多人之间保持着这样的关系。

苏蔷红唇间衔着烟,姿势娴熟,“讲真的 ,你听见他们那些话,难受不难受?”

“哪些话?”

苏蔷笑,看不出她在意不在意,“还能是哪些,就是师仁说的,文化宫的女的都能睡……你生气吗?”

嘉南望着楼下的花树上新生的绿芽,平静地说:“我之前也听过。”

“谁说的?”

“这里的前保安。”

苏蔷猜到什么,骂了句“狗逼崽子”,之前的几个保安估计没少在背后编排她们,后面才起了歹心,差点□□冯小蓉。

旧的辞退了,魏春生在外地出差,新保安还没招到。

“希望别再招烂人进来。”苏蔷说。

她想到昨晚帮忙解围的陈纵等人,脸上浮现出暧昧的笑,“陈纵跟他那几个朋友能不能过来应聘?”

苏蔷越说越来劲,想起陈纵摔椅子砸招牌的场面,“要不我去找陈纵试试吧?他昨天都见义勇为出手帮我了,问他能不能再大发慈悲,做我下一个男朋友。”

“不太行。”嘉南下意识反驳。

苏蔷看她:“为什么?”

嘉南被问住,绞尽脑汁临时编了个借口:“……他看上去不太会谈恋爱。”

两人说着话,嘉南手机响了,离得近,苏蔷瞥到了来电显示“财神爷”三个字。

嘉南难得心虚,避开苏蔷,走开一段距离才接电话:“喂?”

“你今晚几点回来?”陈纵说:“我没带钥匙。”

嘉南都快要怀疑这人是不是故意的了。

可他要是故意的,他图什么啊。

有了先前的应对经验,嘉南准备无误地说出标准答案:“九点之前,可以吗?”

“可以。”陈纵毫不拖泥带水地挂了电话。

苏蔷从身后跟过来,问嘉南:“财神爷是谁?”

她有个大胆的猜测:“乖乖,你不会瞒着所有人给自己找了个金主吧?”

“没有。”嘉南说。

“行吧,”苏蔷抬手,做投降状,“我开玩笑的,别介意。”

---

嘉南到家还早。

洗澡,吃药,坐在床上压腿,像被设定好了既定程序的机器,大脑无需思考,就能完成这一切。

想起还有张数学试卷没写,用了很大的意志力才爬起来翻书包。

她坐在桌前,被难题困住,许久,挺直的背渐渐垮了下去,下巴搁在了练习册上。

注意力逐渐不能集中,连空气也变得沉闷滞涩。

空间有限的小房间顿时变得压抑起来。

嘉南换了个环境。

拿着简易的小台灯来到客厅,裹上御寒的小花被,往屁股下面垫了个垫子,坐在地上。

茶几上堆着她的草稿纸和课本。

时间快到晚九点。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嘉南盘着腿,保持同一个姿势坐太久,小腿和脚板酸麻。

她挪到门口,从猫眼里看到陈纵,把门打开。

嘉南实在不能动了,每走一步都像被针扎。她扶墙,靠着玄关的置物柜。

“怎么了?”陈纵问。

“脚麻了。”嘉南盯着自己脚尖,“我缓一缓就好。”

陈纵手里拎了袋手工饺子,是黑皮说特别好吃非要塞给他的,他平常不开火,懒得做饭,问嘉南:“要吗?”

“是什么?”

“水饺。”

“熟的吗?”

“生的,要自己煮。”

嘉南觉得可以当早餐或者晚餐,于是也不推辞:“要的,谢谢。”

她接过塑料袋,僵硬地挪动步子,把水饺放进冰箱。

陈纵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嘉南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她用小花被从头罩到脚,只有脸和写字的右手露在外面,显得有些稚气和可爱。

像某个表情包。

陈纵走到茶几旁,视线落在她的试卷上。

嘉南的草稿纸上写满了运算过程,但没有得出正确答案。

见陈纵盯着,莫名紧张,有种课堂小测时被老师巡视的错觉。

“不会?”陈纵问。

“你会?”嘉南的反问同样充满了怀疑语气。

陈纵拿起桌上的笔,圈了最后两道选择题的答案,又给几根还空着的横线填上数字。

速度太快了,嘉南基本已经断定他在乱写。

碍于面子,以免伤及他的自尊心,嘉南并未再提出质疑。只是把试卷和草稿纸以及课本收了起来。

她没有睡意,还不想回房间,抬头问陈纵:“我能看会儿电视吗?”

似乎忘了,她才是房东,这里的主人。

“随便你。”陈纵说。

即便他这样说,嘉南打开电视后,还是将音量调小了。

陈纵坐在沙发上,竟也没有立即走。

两人默不作声地看着电视,陷入一种古怪的氛围中。

某卫视台在播一档访谈类节目,被采访嘉宾是早年间红遍大江南北的影帝陈雇。

嘉南小时候看过不少陈雇的剧。

连沈素湘也是他的粉丝,家里的墙上曾张贴过他的海报。

“换个台。”陈纵突然出声。

嘉南缩在坐垫上裹着小被子,抱着自己的膝盖,回头奇怪地望向陈纵。

没听清楚他说的话。

“换台。”陈纵又说。

嘉南按了几下遥控,屏幕画面从人物访谈变成奶粉广告,又跳跃到了购物频道,主持人激情饱满地喊出“只要998”的口号。

最后变成了电视剧,95版的《神雕侠侣》。

嘉南等了几秒,见陈纵没有再说要换台,就继续看了下去。

空气寂静,只余电视里的呼呼风雪和柴火噼啪声。

这一刻很安宁。

---

早上,嘉南洗漱完打开手机,翻了翻病友群里的消息。

从六点多开始,就有人在分享自己的食谱,还有说要连线一起吃饭的。

嘉南往上滑了滑,看到了毛莉的发言,她发了一个表情包,说看了天气预报,接下来一个星期都是晴天。

感觉她心情不错。

嘉南与毛莉的上次见面告别太仓促,毛莉的状态有些差,估计现在已经调整过来了。

课间操期间,太阳从云层后露了脸。天空辽远,湛蓝清澈。

果然是个晴天。

收上去的数学试卷到放学前才发下来,被数学老师批改过。

嘉南留意,发现陈纵圈的最后两道选择题居然是对的,填空题也一个没错。

数学老师还在卷子上用红笔留言了,说进步很大,继续加油。

去文化宫的路上,嘉南主动给陈纵打了电话,等拨出去以后,又想要挂掉。

然而对面已经接听了。

陈纵的气息粗粝,像剧烈奔跑过,问她:“有事?”

嘉南愈发后悔给他打这通电话,公交车还没来,她面对着站牌问:“你在运动吗?”

“打篮球。”陈纵说。

“试卷发下来了,昨晚你写的答案是对的。”

陈纵无声扬了扬嘴角,“就为了跟我说这个?”

“还有……”嘉南想了想,交待他:“我在天台放了把备用钥匙,你以后如果忘记带钥匙,可以去那里拿。天台上有棵桂花树,树后面有几个烂花盆,钥匙放在从左往右数第三个花盆底下。”

她说完,对面没声音了。

沉默得可怕。

像是她说错了什么话。

“喂?”嘉南拿开手机看了眼,显示正在通话中。

“陈纵,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过了几秒,那头终于应了一声。

不知道为什么,嘉南从这个简单的语气词里,听出了低气压。

他好像生气了。

而她不知道究竟哪句话说错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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