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没有监控的年代，无论是指控还是摆脱指控，都是很困难的事，几乎就是看“人缘”。

但老管家对什么都睁只眼闭只眼，那三个帮手又抱团多时，所以就没法从离账本最近的人群入手了。

卡特兰托跟蕾珂莎请了假，奔去庄园的仆人住处，准备先找一些线索。

她是飞贼，最近又学会了开锁，要找个东西还不容易？于是一路溜门撬锁，上蹿下跳，把仆人住处、仆人食堂、大厨房、甚至公共盥洗间都翻了个遍——翻公共盥洗间时当然没有用手，而是用的从道文斯玛的个人储物柜里翻出来的晾衣架。

然而别说账本了，连账本的残页都没有找到。

剩下的地方，还有小厨房、小教堂、会议厅、早餐室、午餐室、下午茶室、晚餐室、大宴会厅和大花园，以及不计其数的客房。

尽管她不认为三人组有足够的狗胆，敢不经允许就在除仆人住处跟固定工作地点以外的地方出没。

正当卡特兰托感到头痛，觉得这一个下午的时间怕是不够用了时，竟一个转身跟莱缪尔撞了个满怀。

“到会议厅来。”他丢下这句话就走了。

卡特兰托满心疑虑，一路直奔会议厅，却见会议厅里除了坏笑着的莱缪尔，还有一脸无奈的老管家和把手背在背后悄悄竖中指的萨尔弗莱诺。

“这是……”见到这个场面，卡特兰托下意识带上了会议室的门。

莱缪尔坏笑着：“其实账本是我藏的。”

“啊？”卡特兰托还是不明白。

“我本想利用那三个人对看似无所事事的新仆人的反感，测试一下萨尔弗莱诺的应变能力，结果你却搅了进来。”莱缪尔不光没有责备，还很愉快。

卡特兰托刨根问底：“为什么你认为那三个人一定会怪到萨尔弗莱诺的头上？”

莱缪尔自信满满：“我了解我的每一个下属，那三个家伙指控一个嫌疑人都不需要真的怀疑，只需要从反感的人里挑出相对有嫌疑的那一位。他们现在最反感的就是萨尔弗莱诺和你，而萨尔弗莱诺今天早晨被我要求把账本从管家那里拿来再拿回去——这当然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萨尔弗莱诺背在背后悄悄竖中指的手已经握成了拳头。

“那么现在……”卡特兰托面上装糊涂，其实已经在脑海里把莱缪尔花式刺杀了一万零八十六次。

莱缪尔拍桌大笑：“这件事可以告一段落了，等我回辉耀城王宫解决了别的事，你们两个就陪我外出寻找一个遗迹。”

“……”

救命！卡特兰托痛苦闭眼，原作中莱缪尔是在账本事件后是有离开过一次辉耀城，但同行的只有萨尔弗莱和莱缪尔一个在当圣殿骑士的朋友——也就是男二来驾驶马车，不管是卡特兰托还是布拉坎都不在一开始的计划里。

不过布拉坎也不在一开始的计划里，不代表她不会因为各种原因参与到那条支线中，但卡特兰托对那条支线已经记不太清了。

她只隐隐记得莱缪尔的目的好像是一款附有魔力的戒指，只要有了那款戒指，他不管怎么乱来，在王室中的声望也都是只增不减的。

打碎咆哮荒原的祭坛遗迹，能找到镶嵌在祭坛中的名誉之戒。

尽管这样的变化对一个想改变剧本走向的穿书者来说并不是什么坏事，但她真的不想跟莱缪尔一起闯遗迹啊！

萨尔弗莱诺仗着莱缪尔背对着他，用口型悄悄说了个短语：你有毒。

结果刚刚做完嘴型，莱缪尔就转头丢给他一个露出了八颗牙的诡异笑容。

萨尔弗莱诺说得对，莱缪尔这人有毒。

不如说，一切都有毒。

“你有毒。”

说出来了！卡特兰托竟然说出来了！

老管家叹气扶额，萨尔弗莱诺惊恐地伸出手试图捂住卡特兰托的嘴，莱缪尔依然一脸幸灾乐祸：“我是一个既有毒又聪明的人，现在有些事要告诉布拉坎，所以你去找她过来吧。”

“……”

卡特兰托这才想起来，她有一阵子没见过布拉坎了。也不知道这家伙现在怎样了——不对，她很清楚布拉坎现在蛮好的，除了心理活动。

布拉坎的心理活动基本包揽了原书中全部的违和之处，而其他角色的心理活动也都特别诡异，也不知道是为了掩饰些什么。

卡特兰托奔出会议室，奔进莱缪尔的卧室，奔进卧室里的小书房——也就是布拉坎现在的住处，把正在见缝插针读书的布拉坎吓了一跳。

“跟我过来，不是坏事。”

但是卡特兰托走出一段路后，无意间回头看了一下，才发现布拉坎并没有跟上，转身奔回去找人，莱缪尔的卧室里没有她，卧室里面的小书房也没有她。

卡特兰托略一思索，直接奔去会议厅，但布拉坎并没有自己先一步去到那里。

“她人呢？”莱缪尔看起来不像是在开玩笑。

卡特兰托想着大不了不干了，反正也不能指望靠刷一个政客的好感来避开清洗，就是这样想暗杀莱缪尔会更难……好烦啊！

至于布拉坎，主角光环会护佑她。

于是她一摊手：“我还以为你们是串通好了来耍我的，这家伙在半路上悄悄不见了。”

莱缪尔急得脸都绿了：“我这次要还是耍你们玩，就把名字倒着拼！都快给我去找人啊！”

萨尔弗莱诺飞也似地奔了出去，他想，终于有理由暂时不用呆在莱缪尔旁边了——当然找到布拉坎是更重要的事。

而卡特兰托也匆匆忙忙地跑了。

真是又丢账本又丢人的一天。

而且是物理意义上的，丢了一个，人。

卡特兰托现在是真的懵了，因为小说稿里并没有这个剧情，布拉坎至少在这个时间线里是没有失踪过的。

到底是哪些差分造成了如此令人措手不及的大变动？

是她奔去废城区找萨尔弗莱诺大声密谋时引起了谁的注意吗？还是在参与到第一场间谍行动时被谁察觉到了？或者是在寻找账本事件的栽赃线索时触发了什么机制？

夜幕渐渐降临了，偌大的庄园里，卡特兰托提着手提式烛台不耐烦地找人；而萨尔弗莱诺也提着一样的手提式烛台，在庄园另一端认真搜寻着，刚好算是分头行动了。

如果她是自己跑走的，会不会留字条？她为什么要走？

如果她是别人带走的，带走她的那个人会留字条吗？为什么会有人带走她？那个人的目的是什么？

到底有一个玩过电子游戏的人格，卡特兰托现在觉得找字条比找人更重要。

“字条字条字条。”卡特兰托一边念念叨叨，一边提灯搜索，找着找着感觉有些内急，眉头一皱，估算了一下客房区和仆人住处哪里离自己更近，然后直奔稍微近一点的客房区茅厕。

当卡特兰托解决了膀胱的问题，捡起放在地上的手提式烛台挪出公共盥洗间的隔间，又迎面撞上了蕾珂莎。

“还没找到吗？”蕾珂莎也早已知道了一切，因为现在整个庄园都出动了，就为了找到布拉坎。

卡特兰托“嗯”了一声，微微点了个头，就继续往外走了。

尽管对那些令人迷惑的心理描写感到窒息，但卡特兰托很明白，就算没有了布拉坎，莱缪尔王子在白月城的精灵社区放火、煽动整个布瑞塔尼亚对精灵/半精灵进行屠杀也是迟早的事。

因为他是个绝对利己的政客，烧掉白月城的精灵社区绝不可能只是为了布拉坎。

所以就算布拉坎就此消失，卡特兰托也不会因此松一口气。

卡特兰托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找着人或字条之类的线索，一边想着别的谁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布拉坎。

偌大的庄园里，每一个同事都在焦头烂额地寻人。

蓝宝石山庄的每一个角落都被翻遍了，哪里都没有布拉坎的踪影。

最后，莱缪尔王子把蕾珂莎、卡特兰托、萨尔弗莱诺都召集到了庄园里的会议厅，阴沉着脸对他们说：“你们现在就去武器库里挑几样装备，出去找人！蕾珂莎去城里，两个精灵去荒原。找不到人就别回来了！”

要不是萨尔弗莱诺也在坚持无论如何一定要找到布拉坎，再加上呆在莱缪尔身边确实有更多机会暗杀他，更重要的还是呆在莱缪尔身边确实有更多机会暗杀他，卡特兰托确实很想乘这个机会合情合理地跑路，连辞呈都不用写了。

至于先搞丢妹妹再搞丢工作的荒唐事会不会让她被愤怒的老爸打断腿……到时候再说呗。

不过“跑路”的想法也只能是想法，毕竟呆在莱缪尔附近才能更好地找到坑死莱缪尔的办法。

*

这是盛夏的荒原，蝉鸣、狼嚎与南风此起彼伏。

淡金色的月亮只剩隐隐约约的一小牙了，漫天的星辰却闪耀着霜白的光辉。

这是塔勒维尔世界第十纪元22年的天空，塔勒维尔大部分地区的纪元法都是创世神正教的教会发明出来的。

据说第一纪元的第一年就是那个传奇般的创始者出生的年份，然而在那人出生之前，塔勒维尔的历史本就已经走过了很长很长的一段路了。

圣殿骑士团并不一开始就是法师猎人，法师和普通人矛盾激化还是上世纪末——也就是混战刚刚结束之后才发生的，而在此之前，人们只是普通地比较排斥法师而已。

精灵之民在第四纪元末期的独立浪潮中建立的彼南丝特（Beannaitheait）共和国横跨了整个第五和第六纪元，又在第七纪元开始时因边境村落的冲突如滚雪球般发展成战争而被伽里亚尔吞并，距今也过了很长的岁月了。[注*]

Beannaitheait，精灵语是“祝福之地”的意思。

原彼南丝特共和国处于塔勒维尔世界的中部偏西地区，西北部与伽里亚尔接壤，东北部是小国林立而广袤的黑森林地带，南部是一片浩瀚的红海海湾，西部与红海对岸的南北过渡带也有许许多多个个信创世神的国家，教皇国就被包围在那些过渡带国家的中心，再往南才是现在的埃特涅斯帝国。

“实话说，萨尔弗莱诺，要不是怕老爸跟我拼命，我真不想听他任何安排，谁想当仆人啊？赚得少还受气，反正我不想。”

卡特兰托心不在焉地左顾右盼，她最近才学的半吊子弓术，所以现在才既在腰间挂了两把更加擅长的短刀、又在背后背了一套更适合旷野战斗的弓箭，做了两手准备。

萨尔弗莱诺将手里从武器库薅来的秘银法杖转了一圈：“维迪尔先生千算万算估计也想不到王子会觉得你是当间谍的料。”

卡特兰托抽出一支箭，搭在弓上对准了远处一堆越来越近的闪着绿光的眼睛：“老爸原本觉得我能混上个端茶倒水的女仆、不用去刷马桶就已经很好了。”

萨尔弗莱诺将魔力集中到魔杖上端：“而你现在连端茶倒水都只需要偶尔做做。”

卡特兰托一边校准方位一边将弓弦拉到最紧：“但我有时也会遇到你今天中午遇到过的事，总有人类莫名其妙地要跟我找架吵。当然他们都会狠狠挨揍，不就是打架扣薪水吗？扣呗！”

萨尔弗莱诺眼珠一转，往正跑来的狼群中丢了个火球：“你头一次跟别的仆人打架时，以为会有什么后果？”

卡特兰托一箭射瞎了头狼的左眼，虽然她原本的目标是喉咙：“啥都没想，就是生气，特别生气。”

残余的几只狼还在往这个方向跑，两精终于顾不上对话了。

萨尔弗莱诺又召唤了一道闪电往其中一匹狼的脑袋上招呼，卡特兰托连着射出三支箭，在解决掉最后一匹狼后，才暂且松了口气。

“等等，你往那边走干嘛？”

“我得把用过的箭收回来啊！不然一会儿再来一群就不够了！”

卡特兰托急吼吼地往躺着一堆狼尸体的方向跑，毫不在意野兽尸体的臭气，徒手将用过的箭矢一支支拔了出来，直接丢回箭筒里。

“你说那家伙应该也没有武器库的钥匙，一个人赤手空拳出来我不信会往荒原跑。”

卡特兰托一边回收着箭矢，一边念念叨叨；萨尔弗莱诺四处张望，警惕着可能会有的各式猛兽。

一阵诡异的风吹来了，萨尔弗莱诺觉得那阵风很熟悉，卡特兰托刚刚收拾好武器，没有注意到任何异常。

直到那阵风渐渐显出颜色、显出形体，距离他们越来越近。

萨尔弗莱诺目瞪口呆。

[注*] 致敬了《龙腾世纪》中精灵建立的谷地王国的历史。

地图现在只有个概念，哪天画出来了可能会有些方位调整，等世界观完善好了就可以开同系列的第二本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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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烦乱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