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Chapter 40

场面已经不止用混乱来形容了。

比这个小小的房间里还要更混乱的是,窗外的天空呈现着诡异的粉蓝色。

彩霞是粉蓝色的,朝霞也是粉蓝色,就连黑夜,也是粉蓝色。

阮棠狸突如其来的癫狂昏迷是许向夏始料未及的。

她抱着阮棠狸上床,拿起被子盖住她的身体。

她坐在床边,深深皱着眉,不知道事情怎么变成了现在这样。

胳膊上深浅的疤痕一亮一亮,沟壑里的疤痕像是某种刻印在身体里古老的咒怨,正在一点一点蚕食许向夏的身体。

“姐姐……”

许向夏捂起脸,不知道事态为什么会转变成现在这样不可控的地步,“我只是想让你想起我。”

好像自从她来到这个世界开始,阮棠狸昏迷的次数越来越多,而且出现的异常也比前几个世界更多。

难道说,这真的是到姐姐可承受的极限了吗?

许向夏紧紧咬住下唇,下唇被她咬得发白。

可现在姐姐不仅什么也没想起来,她的记忆好像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混乱了。

回想起刚刚阮棠狸的迟愣,以及不知所云的话语,还有昏迷前口中喋喋不休的质问。

她病得越来越严重了。

许向夏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粉蓝色的天,外面的世界除了是粉蓝色的之外,好像与平常并无异样。

可空中停滞不前的云朵却打破了这种幻想。

许向夏站起身,用力上下抓挠着胳膊上的伤疤。

她边走出门,边皱眉暗暗道:“又开始了。”

可她走出卧房的门,往楼下看去,一道不速之客的影子正站在客厅里,对着壁炉前的壁画细细观赏。

那女人连头也没抬一下,发觉许向夏已经从房间走了出来。

“世间因果循环,无论善果恶果,既种下了苦果,就算是跪着,也得把它全部吃完。”

女人的言辞毫不客气。

许向夏从楼上走了下来。

她也直接开门见山,走到女人后面,“她变成这样,是你示意的?”

女人笑了一声,抬头看见一个**的圣女,昂着头,脸侧着,不知是痴迷还是悲悯地望向手里那颗金灿灿的树果。

“许向夏,熬了这么多年,你也很痛苦吧?”

女人闭口不答,笑着反问她一句。

“别转移话题,回答我的问题。”

许向夏眼神冷冽,盯着女人的后脑勺,仿佛时刻都有想将来人给一刀毙命的想法。

女人转过身来。

一双银白的眼珠在眼眶里动了动,浓密的睫毛轻眨,像是大雪结晶了一层鹅毛在睫毛根部,一头银色长发落肩,像是童话故事里的长发公主。

来人身穿一件雪白的衣裙,裙尾长长拖在地上。

她只脚尖点地,缓缓飘到许向夏面前。

这个女人,怎么看,都与这个房间格格不入。

“阿玄已经和我说了。”女人空灵的声音传入许向夏的耳里,“她要我来找到你们。”

“我穿越了许多时空,才终于在这里找到了你们。”

“所以呢?”许向夏冷声问,“你想把阮棠狸带去哪里。”

“许向夏。”女人如雪的眉毛轻轻皱了一下,“她早在五年前的时候就该死了。”

“我本无意追究你扰乱时空的事情,可你一而再再而三,与我对抗,与世界对抗。”女人不解地问,“阮棠狸这个女人,在你心里就这么重要吗?”

“重要。”许向夏不假思索地回复,“她比任何人都重要。哪怕全世界的人多死绝了,我也只要她活着。”

女人摇了摇头,“就因为她的一饭之恩?”

“……”许向夏的手紧紧攥在身侧。

女人口中的一饭之恩,要从很早的时候说起。

许向夏被她那个酒鬼爹饿了一个多月,又被打得实在受不了,一气之下跑了出来。

路边就有包子铺,可她身上几个月卖废品攒下的钱,全都被她那个酒鬼爹搜刮了去,整个人穷得叮当响,饿得眼冒金星。

脚下的鞋子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买的了,挤得她脚趾生疼,脚底板也早就烂了,她跑在路上,跑得脚后跟磨得全是血。

而命运总是会在人最倒霉的时候选择落进下石。

天,下起了很大的雨,雨点像石头,一颗一颗砸在许向夏的头顶,肩上,脚上,砸得她生疼。

她不知道自己跑到哪里来了,空荡荡的街道上,没有一个人,即使有,也都打着伞匆匆而行,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她。

那时候的许向夏饥寒交迫,整个人都在昏迷的边缘,当务之急,她只好跑到一个看起来很高档暖和的餐厅里躲雨。

餐厅装潢得金碧辉煌,极有气派,可最先吸引住许向夏目光的不是这些看起来价值不菲的装饰品,而是空调暖气。

许向夏往四周看去,没有找到炭盆在哪,可为什么这里的暖气比炭盆还要暖和。

可很快她又注意到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在看她。

看她的衣衫褴褛和坐在红桌软垫上穿着优雅地西装,喝着高档的红酒,刀叉切了一半的牛肉,还带着红色的血丝。

而她的存在,无疑是和他们的世界割裂的,无比割裂的。

服务员嫌恶的目光看着她穿馊的衣服,就连整个用餐厅的上层都飘着一阵穷酸味,不少人用餐帕捂住口鼻,看她,就像在看一条阴沟里的蛆。

在这里的服务员就连手都不屑于触碰到她的馊味,拿起扫帚拖把,像赶蟑螂老鼠一样把她赶出去。

许向夏不肯走,一走,她又要回到暴雨里,只能张嘴吃着雨水填饱肚子。

可是她好饿。

雨水会吃坏肚子的。

她不能生病。

她还要下地干农活,病倒了,酒鬼爹只会嫌她费钱,把她一扫帚扫出去,她只能倒在泥地里,当做肥料撒向身下的菜苗。

正在服务员满口大骂,怎么都赶不走这个狗皮膏药时,服务员气得抡起拖把,一棒挥到她脸上时,一声有力“住手”从寂静的大厅传来。

所有人都好奇地抬头往二楼看去。

二楼都是包厢,这里的包厢不对外开放,而在这里能订到包厢的,要么财大气粗,要么权势滔天。

一听上面有人发话,服务员立马收起了扫帚,捧起了笑脸。

殷勤备至地仰望站在二楼的人,点头哈腰,连连赔不是,“对不起啊阮小姐,是不是声音太大吵到您了?你放心,我现在就把这个狗皮膏药赶出去,绝对不坏了您的兴致。”

站在二楼的阮小姐闻言,蹙了蹙眉,随意瞥了一眼缩在楼下的小可怜,眉头蹙得更深了。

她声音有力斥责道:“这就是你们五星级餐厅的待客之道?见人下菜碟?真是可笑至极。”

那服务员一下萎了,连连弯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阮小姐……”

“你想要什么?”那个女人站在高高的楼梯上问。

许向夏缓缓抬起头,往楼上那道声音的方向看去。

只一眼,许向夏就呆在了原地。

这是许向夏第一次看见阮棠狸。

明艳,张扬,像荆棘丛里唯一的红玫瑰。

她结结巴巴地回道:“饭,我要吃饭。”

那时候的阮棠狸年纪还小,身边一左一右站着的应该是阮东明和苏馨。

苏馨的脸色倒还好,看底下站着的可怜虫,就像是在看敲门来要钱的乞丐,并没有多余的感情。

可旁边的阮东明却嫌弃地皱起眉,似乎站在二楼都能闻到底下难闻的馊味。

阮棠狸垂落眉眼,睫毛像蝴蝶的翅膀眨了眨。

她垂着脸,看不清神情,可看着台阶下的许向夏,记忆却好像回到遥远的福利院,那些吃不饱穿不暖动不动就要挨批的日子里。

当即她就对那个服务员道:“她想吃什么,所有,都记在阮家账上。”

她抬起头,微微昂起下巴,看着底下的那个可怜虫,“你叫什么。”

“许向夏。”

可怜虫怯懦地开口。

许向夏抬头看见阮棠狸的嘴唇一张一合,似乎在念自己的名字。

小小的心脏微微颤栗,她望着台阶之上的女人,内心多了一份隐秘的想法。

“你上来吃。”

生怕那服务员还会欺负她似的,阮棠狸特地把她叫了上楼。

她受宠若惊地提着水渍渍的衣服,小心地尽量不弄脏每一块地板,低着头走到阮棠狸身边。

可是她的身边簇拥着太多人,她只能站在人群的后方,远远地看着她。

阮东明拧着眉看着这个乞丐,但到底看在阮棠狸的面上,他并没有说什么。

许向夏狼吞虎咽地坐在角落里吃着,抬头望向那个衣着华贵,坐在人群中间的阮棠狸。

那么刺眼,那么夺目。

那么艳丽。

这样的女人,就该是她的。

一顿饭结束,阮棠狸身边的助理提着一个橙色的木盒。

木盒子里,露出一块白色绸缎衣料。

像羽毛一样轻柔,像湖泊一样波光粼粼。

绫罗绸缎的下面,压着一张张红色人民币。

许向夏湿抿了抿唇,将木盒子紧紧抱在怀里。

可她知道,自己不配。

所以她拼了命的上学,考到省一,只是为了能离她再近一点。

可是这一切又被那个酒鬼爹用斧头狠狠敲碎了她的美梦。

今天忘记设置时间了[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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