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谈话，更像是单方面的告白。

你头一次在你们两人的相处模式中，担任安静的一方。

左尧说了挺多的。

他剖开自己，向你献上自己的心脏。

从见面到现在，游戏、厨艺、所有名为巧合的惊喜瞬间，在他口中都是争取你视线的工具。

心事被拆解出扭捏的嫉妒、占有欲。

他手上的动作渐渐松懈，说话变得坦然，恶意地剖析自己的小心眼。

话题将近尾声，左尧沉默了一下，说：“本来是把表白当礼物的，话说出口就意识到这并不是什么好事。所以礼物会有的，我会重新准备。”

“曲池，你愿意试着考虑一下，和我谈恋爱吗？”

你们视线交错，他冲你笑了下，你换了个话题，“你换衣服是因为这件事？”

“是。”

他十指交握，大拇指无意识按动着食指指节，注视着你，神色看起来依旧平静。

你看了眼房间紧闭的门，想了想，说：“你换一套吧，这个太正式了，有点紧张。我想看你穿那套，嗯，灰色的针织开衫，你搭一下过来。”

你抿了抿唇，“顺便，我再想想。”

他身上这套和你说的那件都挺热的，不过有空调，暂时只考虑美观性就行了。

难得可以支配左尧的穿搭。

左尧站起身时，眼眶有些泛红，应了句好。

……

啊哦。

你抬起手，勾着他的尾指晃了晃，对上他的视线，笑意盈盈地说：“快点回来。”

他离开时的心情你没去剖析。

你注视着房门合上，环顾了一圈。

阳台的桌子是你来之后重新启用的，茶具是你们一起挑的，幼稚的南瓜杯。

栏杆外，是熟悉的景色，你在这里见过一年四季。

你没想什么，脑子里空空的。

你想到许攸，又赶紧把这个念头团起来丢出脑海，有些恶寒。

于是你意识到，左尧是不同的。

你给两个南瓜杯都倒了茶，橙色的摆在你面前，另一个南瓜杯是万圣节样式的，你摆在身侧的位置。

左尧去的时间有点长，你靠在门边，寻思是不是给的压力太大了。

房间里没有钟表，不看手机的这会里，时间的概念被模糊。

门被敲响，像是宣告审判的前奏。

你没等他拧开门，你站在门边等的就是这个瞬间。

门把手掌握在你的手中，你亲自转动把手，打开门，把他拉进房里。

他依照你的意思换了衣服，灰色的这件有些大了，挂在身上，又往臂弯垂落，毕竟根据他的供词，买过来就是走这个风格的。

什么风格？

……

牛郎风。

你把他困在双臂之中，门被你合上，你说：“我想好啦！”

你说得高高兴兴，他的眼睛也染上亮色，眉眼都扬起来。

你的视线落在他的唇上，又立刻移开。

实在是贴得很近，你向前倾的一点弧度和往后移开的动作，都被他察觉，而你也心知肚明。

你和他对视，他偏开头，你收回手，正要后退，却被搭在腰上的手按住，身体前倾。

他单手摘下眼镜，重新看向你，握着眼镜，手搭在你脸上。

唇贴近。

他注视着你。

你的舌尖抵在上颚，吞咽。

他笑了声，要偏开头。

你在这时候凑过去，舔了舔他的唇角，他顿了下，你笑起来，软着声音问：“可以亲吗？”

他没说话，只是把那点微小的偏头程度转回来了，“可以，别玩我了。”

左尧泄气了。

你咬了咬他的唇，舌尖很顺利地进入。

左尧想往后退开，却被你捏着下巴抬起脸，不得不打断换气的想法，张开唇齿放任你的纠缠。

你只会缠着他打圈，突发奇想时还勾着他的舌头，往自己嘴里吞。

你松开手的时候，左尧低下头，头抵在你身上，自顾自地喘气，有些无奈地说：“你真是……”

他在这时候抬头，你就在他的注视下，舔掉唇上的水渍，眼神和他对视，眼睛亮亮的，看起来很无辜。

他的话语一滞，手按在你唇上抹了下，“啧。”

你也不知道他在啧什么。

但是他自己调整好了，勾着你的脖子吻上来。

你环着他的腰，继续亲。

“我们可以谈恋爱，这是很好的礼物了。不过，正式的恋爱要等我高三结束才可以开始。”你把他耳边的碎发拨到耳后，手捏上他的耳垂，“刚刚算定金”

左尧眼眶里都蕴着水汽，你从来没意识到他是个爱哭的性子。

他手攀上你的背，抵在你的肩头，“好。”

你由着这位持证待岗的恋爱对象抱了会儿。

你计划得很好，但是上来就忘了说话，直接开始亲，没来得及和左尧沟通你的想法，好在他没说你耍流氓。

“好左左。”

他的耳垂在你手里发烫，你揉了揉，把嘴凑过去咬了口，他顺从你的动作，偏开头，露出白皙的脖颈，也被你咬了口。

你们都搞错了一个问题。

你说定金的意思，是你承诺会和他好好谈恋爱。

他领悟的定金意思，是支付，然后得到恋爱。

要不说某些人能走牛郎风呢。

左尧开始放假，你还没有，苦命的高一生在高考假期后就要回到学校，正常投入到学业中。

但是你开始每天都能吃到小灶了，高三生的信息没被删除，左尧光明正大地在每个饭点自由出入学校。

不局限于饭菜，课间偷吃的小零食你也有了新品。

午休你和他站在连廊边刷手机边吹风，很偶尔的，在对视后，你们会交换一个浅尝辄止的吻。

他被你扣在怀里拥抱，是最契合的安抚物。

/

高一期末考，你发挥得很好，但你的精神不太好。

你头一次在考试上投入如此多的精力，而且只是为了保证自己能够安分地坐在考场，不随着自己的想法交白卷。

考试的前一天晚上，你做了一场不算愉快的梦。

梦的内容已经失真，但如鲠在喉的感觉仍然盘踞在胸口。

最后一场考试结束的时候，你们要回班里集合一次，收拾场地，再听听烂熟于心的告诫。

你起初站在角落，后来有人找上来和你攀谈，人群蜂拥而至，你就被困在角落里。

人影交错，耳畔的声音喧闹，你透过缝隙，恍惚间看见身影重叠。

“抱歉，我出去透透气。”

你笑着说，从人群分出的道路里离开。

你追着那个影子走了两步，意识到对方是位普通同学的时候，停下脚步。

你趴在围墙上给左尧发消息，楼底人来人往，你垂落视线，有人抬起头看向你，又被匆匆带走。

你再一眨眼，景象又消失不见，只剩下在打扫卫生区的学生。

“……”

左尧在家-学校-画室之间往返了小半个月，在等你放假，你们说好要去滑雪。

虽然大夏天找个滑雪景点有点反季节，但你提出这个主意的时候，是真的受够了闷热的夏天。

左尧无有不可，你提出的决定，他基本都会答应。

他还做了蛮多攻略的。

你订车票的时候突然冒出这个念头。

【立即支付】上空是你顿住的手指，摁下去的时候，你想，应该就两三天，不会影响什么的，回来再好好和他道歉。

……

你并没有如期回来。

考试结束的当天，左尧给你发的消息没有得到回复，他借着送点心的由头上门，打听到你在睡觉，离开了。

第二天开始，荆昭和应折成为遮掩你行踪的借口。

你对三个对话框里的消息视若无睹，除去简单和母亲说了散散心，就只在间隙里要求荆昭继续找借口。

小半个星期后，荆昭也不再接到你的消息，只有曲夫人还能接到你报平安的消息。

左尧在屏幕这端看见过你，你的脸色冷下来，移开视线，避开话题，匆匆挂断。

‘我做错了什么’

惶恐的情绪蒙在心头，左尧给你发消息的措辞更加谨慎。

漫长的、得不到回应的、被放置的恐惧连带着对自己的质疑酝酿出崩溃的情绪。

他转移目标，开始向另外两个人打听你的消息。

应折很快意识到事情的变化，但在视频里，他同样没得到任何好脸色。

荆昭还在嘴硬，努力为你圆谎。

左尧抖着手，按捺住动手的想法，扯出个很难看的笑，“蠢货。”

都是蠢货。

他匆匆离开，开始打听你的踪迹。

消息得到了，又不敢靠近。

再一次见到你，是在八月中旬，你拉着行李箱走在回家的石桥上。

流水从桥下过，树荫里，左尧看见你的侧脸，你垂着眼，往日里张扬的神色都不见踪影，有些郁郁。

他想靠近，你注意到视线，扭头看了一眼，他驻足站在原地。

惊喜的情绪被一个眼神压下。

身侧的人还在让他去打个招呼，毕竟他找了你很久。

左尧说你需要休息。

只有心底的冷意告诉他，他在恐惧。

无动于衷到不满，或者是厌恶，左尧想，只需要看见他一眼。

我做错了什么。

左尧还在和他们聊天，脸上的笑却有些僵硬。

不要丢下我。

当晚的消息仍旧没有得到回应，绿色的对话框充斥着整个页面。

左尧靠在墙上，和你当天的姿势很像，他的手搭上门背后的把手，在思考你当天站在这里想了什么。

输入中的状态持续了很久。

最后，左尧发出的消息是：“重新做朋友也可以，我会很听话的。”

“理理我吧，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