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停了。
这样的变故令我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人,一片漆黑之中,我的同学并没有反应。我们两个人都没有出声。
啊……这种情况,还是按紧急按钮比较合适吧。或者是等电梯自己好起来……有那种可能性吗。
“………夏由同学。”在我准备按按钮时,我身旁传来了焦忱的声音。他的语调稍微往下压,显得十分刻意,令我下意识地转眼珠过去。
我们之间有那么熟吗?他这样的语气,好像我和他很亲近一样。
“停电了,夏由同学会害怕吗?”他问我道。
在黑暗环境里我看不到他的脸,紧急按钮在靠近我脸边的位置。微弱的光芒大概能够透出我的一部分侧脸,我意识到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电梯里如同蒙了一层很薄的雾,冷气从四方的缝隙钻进来,我除了感到冷之外,什么都察觉不到。
“滴——”地一下,我按下了按钮,紧急电源接通,电梯恢复了明亮,正常往下运行。在这个时候,我才回答了焦忱的问题。
“并不。”我往身后看,在我回答之后,焦忱这才看向我,他微微皱着眉,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我。
“…………”莫名其妙的人。
明明是他主动跟我搭话的。电梯门打开之后,我率先出去了,这样的插曲很快就被我忽略了。奇怪的同学,我没有兴趣了解。
图书馆平常有这么安静吗?今天似乎格外的安静,我总是注意窗外的景象,天已经黑下来,蝉依旧叫个不停。它们和窗外的电线交叉成为夜幕的序曲。
夏天总是令人迷恋,这并不是我这么认为的,它们在我看来聒噪而充斥着死寂。
刚刚电梯停电的事情,我和焦忱回来之后默契地没有提。您瞧吧……我们的关系就是如此,即便是白天一直相处的同学,在这里坐着也和陌生人一样。
据妈妈讲,她那个时候上学的时候,和同学的关系都很好。那应该有一个前提,电子产品并没有出现,现在人人都有了自己钟爱的事物,我们之间的交往注定变得乏善可陈。
就像我只需要登录我的ig,我就能看到越马前辈。电子产品铺织成了一道无形密不透风的网,令我们误以为自己能够轻易地抵达想去的地方。
殊不知,现实里,我们的生活距离的如此遥远。
“那么,从下周开始,我们会开始进行练习,为周五的文化祭做准备。辛苦大家了。”江绪对我们道。
“班长,要和我们一起去居酒屋吗?来个二次会怎么样?”孟骄提议道。
她问了江绪和焦忱,唯独没有问我和光俊。这不是很常见的事情吗,我们又不熟。再说了,为什么要花费宝贵的时间在无用的聚会上?
我是这么想的,当孟骄的目光掠过我们时,我毫无反应,我身边的光俊却低下眼眸,我察觉到他的低落。
被忽视的感觉……诸如此类之类的,我余光扫到光俊落寞的肩膀,他的眼泪似乎又要掉下来了。
“焦忱,目姗同学也要去哦,要一起吗?”孟骄笑眯眯道。
原本打算走的焦忱停下了脚步。
江绪:“我就不去了,请你们好好玩。”
“嘛!班长不去也太可惜了吧。那我和焦忱去咯。”
这些对话在我耳边发生,我转瞬之间就忘记了。我和光俊一起离开,我们走出去很远,身后的人声远去。
光俊一直低着头,我故意的忽视他……直到他在我耳边发出啜泣的声音,他哭了。
“这没有什么好哭的吧……她也没有邀请我,是什么值得难过的事情吗?”我皱着眉问出来,眼珠盯着光俊挡住眼睛的动作。
“嗯……我只是很羡慕……能够被邀请的同学。”光俊哽咽着说。
“那你只需要学班长就好了。学他那样总是到处对别人笑,每天做完自己的事情还要帮这个解答问题,帮那个找猫,为另外一个处理情绪问题……用不了多久,你会发现疲惫无比。如果只能这样生活的话,那实在是太逊了。”我对光俊道。
“主动帮助别人……很逊吗。”光俊眼睫沾着泪珠,他讲话气有些喘不上来。
“当然不。如果目的只是帮助同学,那么一点也不逊。但是………”我眉眼一转,若有所思地看向光俊,淡淡道,“如果帮助同学只是手段,目的只是为了彰显受欢迎,来得到某种徒有其表的虚荣,我想这是十分可耻的。”
“即便过程手段一样,出发点不同,最后的走向也会完全不同。”
话音落下,我看着光俊的表情变得呆滞,他那样的盯着我看,我感到无比烦躁,唇畔不由得崩直。
……我讲话是不是太刻薄了。
所以说朋友这种东西,到底为什么而存在?我既给不了光俊帮助,也只会讲让他听完更想去死的话。
“……我先走了。”我对他道。
光俊仍然在原地站着,我头也不回的离开。匆匆地奔赴下一个属于我的场合。
由于母亲的关系,我去过很多音乐会,以及各种各样的画展,母亲的朋友偶尔写作,会给她寄过来一些书,我常常在书房待到很晚。
回去的路上,我再次打开了被我合上的剧本,我想创作人很有天赋,尽管故事并不出彩,笔墨却十分有余韵。我想最大的特点是……这里面的路人令我产生共鸣。
——当我在月光之下看到这艘船,它的甲板在海水之间泛出波澜,海面静的如同一片巨大的玻璃,一切时间都在此刻停止了。
——我内心里产生某种奇异的感觉,我朝它走去,我接受了命运的指引。上帝的低语落在我耳边,我前半段灰暗的人生它们化成翻天覆地的巨浪,将我朝着它推至而去。
——那里有什么东西在呼唤我……它在我耳边呢喃,它需要我去拯救。在天与海面之间,光明的朝圣之道铺陈开来,即便在道路之下附着着浓稠的阴影,我依然义无反顾朝着它而去。
“……回来了?”玄关处亮着灯,母亲总是在等我,在我安全到家之前,她不会休息。
“嗯,今天有些事情,所以耽误了。”我换好鞋子对母亲解释道。
“晚餐有好好吃吗……老师说你最近总是心不在焉。”母亲看向我道,她正在忙手头的事情,把每一期的邮票裁剪好,把它们做成旧书的标签之类的。
“最近暂时不会去琴室了。请母亲代我向老师道歉。”我对母亲道。
“我会向老师转达的,夏由………”母亲的嗓音稍微停顿,我察觉到她在看我。我耳边只有自己的袜子踩在木质地板的动静。
她大概有话想跟我说……很抱歉我并不想回答。尽管我不知道她的问题,无论是哪些问题,对我来说都一样。
人们总认为倾诉对自己正在做的事情、正在承受的痛苦会有所帮助,事实上并不会有任何帮助。最重要的是情绪的根源,如果情绪的根源只是某个人的话,或许能够解决。
我的房间在二楼尽头,旁边是书房和电脑室,母亲和父亲的房间离我有些远。墙壁上挂有一副乔托的圣像画。那是妈妈朋友临摹的作品,坦培拉蛋彩画。
壁橱上有各种各样的瓶子,是妈妈收集的世界各地的宝石,它们组合在一起,变得五彩斑斓。
有的时候,我走在这里,走廊的灯没有开,那些瓶子里的宝石,它们全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人体器官。眼睛,耳朵,鼻骨,牙齿……把人体分裂成一定的数量排列在上面。
我在地板上走着,会有自己变成残缺的人的错觉,当我意识到自己缺失的地方……比如我的心脏。我的耳朵。我的眼睛。它们都被丢在什么地方了。
这个时候我会抬头去看,发现它们都被高高的挂起来。我想这是由于平常我并不需要它们。它们自动地消失了。
只有在需要的时候我才把它们找回来……它们都是可以被遗弃的存在。
我一定是看漫画看多了……请停止这种毫无逻辑的想象。
“砰”地一声,当我关上房间门的时候,一切全部停止了。
重复的一天,除了老师讲的课本不一样之外,没什么不同……十分无聊的生活。直到放学铃声响起,我按照自己原本的路线,去我的朝圣地。
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我一直都是这样,放学结束之后就去成井书店,去那里购买新一期的漫画书。周一买了,周一看到周日。
不对的地方……我脑海里晃出一道身影,苍白单薄的少年。他的左眼被纱布包裹住,坐在班级前列。面上总是带着微笑,眼珠脆弱而光亮。
想起来了……上周和班长一起看了漫画书。
我之所以想起来是因为他再次出现在我眼前,这次他提前来到了书店,比我还要早一些。
座位上容下他这么大一只不容易,他朝我微笑起来,右眼微微弯起,我这才注意到他的脸颊边有两颗小痣,淡的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阳光一旦照耀在他身上,他好像长出来了翅膀。
“夏由同学……这里。”他朝我招招手,我注意到桌子上还放了一些他带来的东西。他要改造的复古红时光机、两瓶汽水,小风扇和捡瓶子的塑封袋。
原本我干净敞亮的座位瞬间变得拥挤混乱起来。我不理解的地方。
……他是想和我做朋友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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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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