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里出去很久没有回来。

向呈坐不住，将偷藏的枪给哈丽娜，在餐桌拿上刀叉单独走出宴会厅。

邮轮的电力系统在半小时前瘫痪，适应黑暗后，向呈谨慎地往楼上去。

在拐角的卫生间，他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响声。

向呈没有直接进去，他放轻脚步，从门口往里看。

有一个高瘦男人在仔细地洗手，水池里一片赤色。向呈通过镜子打量男人，看清他的脸后缓了缓退出去。

地上有一具鱼的尸体。

向呈神色暗下去。他杀了鱼还是卡里？

唐尼洗手洗得很痛苦。

他手上也沾了一些痒痒粉，而且这些粉末做成了红色，将池子里的水都染红了，怪瘆人的。

他回到宴会厅，在门口就听到了一些谈话声，其中包括哈丽娜的声音，应该有一部分人已经醒过来了。

唐尼没有继续佩戴眼镜，他看不清屋里的情景，叫了声哈丽娜和珍的名字，“你们好一点了吗，我在外面找到了医药箱。”

哈丽娜听了他的声音，很是安慰，她回答道：“是的，已经不流血了，你刚刚干什么去了？”

唐尼说：“我去一楼卧室看了看，所有人都武器都被清理了。”

哈丽娜遗憾沉默了一会儿，很快冷静下来，“至少我们现在还活着，这是意外之喜，是你的功劳，皮特。”

唐尼说：“谢谢，但我没做什么特别的。”

大多数昏迷的人都瘫倒在地上，受药物影响他们的身体仍然不太便于行动，有人清点人数疑惑道：“我们是不是少了一个人？”

提前回来坐在角落座椅上的向呈意味深长地看向唐尼，“你看见卡里了吗？”

唐尼从进来就一直低头搓着手指，痒痒粉的效果的确太好，清洗手指也没有办法完全止痒，他苦笑道：“没有。”

向呈心脏跳动加快，他压着嗓子，表面平静，“衣服上有个脚印，这是怎么回事，你和别人发生了冲突？”

他其实不想多管闲事，但如果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其实是个凶恶之徒，他完全低估了他，那很危险。

不过一个娴熟的罪犯是不会忘记清理痕迹的，除非他想故意暴露出来。

唐尼低头看了一眼衣服，应该是他和那位打架的时候被蹭了，这位先生眼真尖。

“好吧，我说实话，我只是小小教训了他一下，他不是很友善。”

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唐尼被那位叫卡里的先生拦住了，他想叫上他同行，那位先生却在背后捅了他一刀。

是的，真的捅了他一刀，不过值得庆幸的是那刀是从他的工具包里缴获的伸缩刀，他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那位先生十分没有志气地下跪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请你原谅我，他们没有给我药，反而要我混在你们之中抓到你，我怎么回得去呢，我会被他杀死的，那个姓向的，我只是一时糊涂，我只是想活着而已。”

唐尼被他的阵仗吓到了，想伸手去扶他，刚下跪道歉的人瞬间变了副嘴脸，他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根绳子，将他捆在唐尼的脖子上试图勒紧。

但他实在是太激动了，以至于脚下踩到水滑倒。

他们同时摔倒在地上，开始扭打起来，唐尼占据上风，他握紧拳头狠狠朝卡里的面中甩过去，将他揍在地上爬不起来，然后喘了口气。

卡里躺着抬起上身，眼睛看见了一把扭打时从唐尼身上掉出来的枪，他翻身抓住那把枪，刚举起来又被甩了一巴掌，枪再次落地。

唐尼走过去捡起，他蹲在卡里面前，将枪口对准他的额头，轻轻笑着，声音却很冷，“先生，我有没有说过你真的很粗鲁。”

“不不，恩迪，快救我！”卡里绝望地喊叫，而黑暗中观察的身影默默退开，全然无视。

咕的一声。

预想中的恐怖场景没有出现，卡里的脑袋没有开花，也没有流血，他余光看见年轻人将枪收回口袋，并且拿回了那把伸缩刀。接着卡里把视线转移回来，他低着眼睛，看着一条毛毛虫从他的下巴正爬上他的鼻子。

唐尼对众人露出微笑。

向呈最先打破奇怪的氛围，他建议大家休息好后共同前往邮轮出口。他们现在不得不改变目标，因为被援助者背叛了他们，甚至想要除掉他们。

最好的方法是立即离开这里。

所有人清醒且恢复行动能力后，将伤弱者围在中间根据记忆朝出口走。

珍抓着哈丽娜的手臂，轻声说：“诡异，是不是很久没有出现了？”

哈丽娜看她，“是的，希望它永远不要再出现。”

它？

唐尼张口想说：“其实不止……”

又是金属声。

“你还真是乌鸦嘴。”有人怪罪，一行人加快速度。

唐尼自觉站在外围，他在外面乱晃的时候发现这里的人隐藏了一个关于鱼的秘密。他们说诡异怕鱼。

鱼的腥味实在太重了，他内心抗争了一下，抓着装鱼的桶子，奋力扔向跟随而来的诡异。

它果然停下来了，不仅如此——

还跪下了。

嗯？

诡异抱着头张着嘴，双手合十膝行，但靠近地上的水和鱼时停住。

没想错的话，他们应该是在……求饶。

唐尼嗅着难闻的味道，有些想吐，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块巧克力塞进嘴里，发现诡异在看着他。

“好吧，分你一个。”

唐尼丢了一个过去，转身想走，又有另一个诡异冲了过来，停在鱼前。

同样做出求饶的姿势。

唐尼莫名其妙地又丢了一块巧克力过去，他看着两位诡异将包装纸连同巧克力一同塞进口中咀嚼。这时突然亮起来，唐尼才注意到诡异身上有一些抓痕。

他的手又开始痒了。效果太强，看来还得调整一下。

唐尼走远后两位诡异看着重新显形的双手彼此放心地点头，它们绕开那滩水，往反方向去。

有光照的情况下众人很快找到出口，在那里有一伙人等着。为首的那个正是法闻。

他的邮轮里布满了摄像头。

法闻看向唐尼，表露出极少有的狠厉，这个人在房门上放了不知什么，倒在他身上让他浑身又痛又痒。他亲眼看见诡异吃了他的东西之后就复原了。

他要那个东西。那肯定是解药。

“Give it to me.”

唐尼摇头，“No,chocolate is harmful to dogs.”

“你在辱骂我？”法闻怒道。

唐尼微笑，“不不，lucky dog。”

法闻从阿科德那里把枪抢过来，对准哈丽娜，“给我，否则我会杀了她。”

唐尼无奈，“好吧，你是个彻头彻尾的坏人，我撤回刚才的话，幸运儿不适合你，你应该做倒霉鬼。”

他将巧克力扔过去。

那是他的最后一颗了。

法闻接住后，用牙齿咬开包装袋吃进嘴里，“多久会见效？”

“当然是立刻见效。”吃到就是苦的。

他感受了一下。

为什么还是很痒？

他看到唐尼嬉皮笑脸的样子，心里越发不满，这小子的阳光开朗都是装的，他一直在坏事。

法闻目光向下移，杀死他或者给他一点小惩罚，在他的腿上开一枪，还是击中他的肩膀？

他思考着将枪口转移，邮轮一晃，法闻倒向阿科德，被他扶住，灯再次灭了，他胡乱开出几枪，声音清脆，应该没有射到人。

法闻握住枪，冷声道：“我不在意什么筹码了，我现在就要将他们全部杀掉。”

当他追向众人逃散的方向时，前方有一道极长的影子落在他脚边，法闻再不往前一步，他的脑中生出一股恶寒，莫名觉得只要他再追过去，就会死在他自己的船上。

唐尼感觉自己被撞了几下，又被一双手扶住，他看到再次逼近的持斧男人，下意识抓住附近装鱼的桶子砸过去，一个人握住了他的手腕。

“不要，海水会将他们消散，交给我。”很低一声，响在耳侧。

唐尼点头，然后反应过来，他听懂了。但现场实在太混乱，只随口抓了一句问：“刚刚是你救了我？”

片刻后，那个声音回：“嗯。”

他的动作太快了，唐尼第一次看到一个人怎样收服诡异，几个眨眼，所有的一切都平息。

东方美男动了动嘴唇，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又好像不太擅长使用他们都会的语言，哈丽娜从一旁摇摇晃晃地走来，“皮特，你在和谁说话？”

“我……”回头，人还在原地，但哈丽娜看不见。

唐尼觉得荒谬，笑了一下，“在看天神。”

“天神，你信教？”哈丽娜说。

“不，但我信天神。”唐尼看着天神的眼睛说。

天神有点害羞，没道别就走了，其实是忽然消失，也不知道是怎么走的。

“好吧。攻击我们的诡异瞬间就不见了，邮轮的那伙人拿着抢要把我们赶出去，他说不打算杀我们了。”哈丽娜道，她也有点想感谢上帝。

“这位先生思维真是跳跃。”唐尼不理解。

哈丽娜说：“不管怎么样，我们先出去。”

唐尼问：“珍呢？”

哈丽娜答：“她和向呈在一起。”

两人离开游轮回到码头，大多数人都在外头，珍站在向呈身边招手。唐尼扫了眼海面。

……他的痒痒粉是不是被海水沾湿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