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N.烧

简栖一路带风疾步到小区门口拦了辆出租车,并请司机将他送到离这儿最近的医院。毕竟他现在身心两方面的状况都堪称严峻。

明明是正午,天色却越来越沉,抬头只能见边际灰黑,狂烈飓风将落叶飏上九天。

简栖观此,心中默念——希望到医院前这场雨别落下来。

好在司机看出乘客异样且明显病态的脸色,一句话没说,踩着最高时速的阈值将人往救助点送。

度秒如年,简栖坐在车后座,身体越来越凉,脑子越来越混沌,几乎在打颤。偏偏手机还时刻不停地自衣兜传来震感,两相结合都不知道自己病从何起。

简栖其实不用猜也知道谁打来的电话,才干了伤某些人自尊的事,应该火气亟待抒发。

他把头抵在前座的靠背,环手拢住自己,细长睫毛沾着一点汗水,整个人像被冲淡了颜色。他闭眼粗重喘着气,意识不清有点讽刺地想,就这一会儿的来电次数,把之前一年的分量都包揽了吧。

抵达医院,司机大叔在前头唤他好几声,等许久简栖才回过神,下意识要拿出手机付款。司机看他完全变得惨白的脸,吓了一大跳,皱着眉下车硬是要把他扶进去。

“哎哟!小伙子你这是咋的了,这脸白得跟死了好几天似的!小伙子你可别昏过去啊,我年纪大了禁不起吓!……”

简栖再三推脱不成,只好顺势而为。

司机大叔是个话痨,说了大半天又开始骂,碎碎念碎碎念着居然没有很烦。

“你们这些年轻人年轻时候不好好珍惜自己的身体,等老了毛病堆成山就遭老罪了。”又感慨自己就是那时候没注意,现在到了冬天腿脚难捱得很。

他话题扯的很快,一下又扯到自己儿子,巴拉巴拉一大堆,简栖没怎么听进去,反正最后给他挂了急症才走的。

空气中弥漫消毒水的清淡气味,各种职业和年龄的人自群体中穿行,或急切,或缓慢。简栖看着,觉得自己烧得很重了,万事万物烙在他眼中幻化的,是毕加索的抽象艺术。

他恍惚想,自己其实极少生病,这难得体会一次人间疾苦,居然还能受到陌生人的优待。

陌生人尚且如此。

是啊,陌生人都能看出他病重,对他报以善意。

人性真有意思。

最后,路过的所有人都能看见一个大男人在候诊室的座位俯腰埋首,浑身发抖,似乎是哭成狗屎傻样,但再近细看却是笑得开怀,那愈发张扬的笑容根本止不住,犹如狂放不羁的疯子。

操。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笑,但就隐隐感觉……这份恩应该是很难还了。

……

简栖最后确诊体温39.2,好家伙,离变异丧尸不远了。

丧尸被医生叫去输液,药液流完差不多两个小时,过程他全是在睡梦中度过。

生着病睡眠质量肯定不会好,但难得的是没做梦。

清醒已经是下午3点,睡久了脑子嗡嗡的,简栖睁着眼望天花板望了十多分钟,等彻底反应自己的处境,才想起看手机。不出所料,手机锁屏刷出了一长串未接来电,简栖无意识拨弄片刻,把人拉入黑名单。

微信里还有大堆聊天记录没清,其中有天盛娱乐老总的,特助的,自家司机的,自然也包括他那个倒霉丈夫。

难得的红圈提醒,但简栖没打算看林融之发了啥。可微信总会把最新的一条展示在消息栏。

——【滚回来】

三个字把简栖看笑好几次,真把自己当大爷了?手指冷漠一动,消息删除,连带过往。他懒得想自己会受到什么样的指责。

这个婚他是离定了,现在心情正好,心头堵了大半个月的石头消失,谁也不能来搅乱他的好心情。况且他也没必要再得知与获取林融之的想法,不管挽留、商量还是谩骂——都不重要。

简栖第无数次点开邮箱里不知道什么人给他发来的邮件,回了个多谢。邮件名为【林融之出轨记录】,里面事无巨细的包含了近两年来林融之与各种漂亮omega的亲密往来和酒店住宿讯息。

邮件是半个月前发的。那时候简栖正忙于某个项目的投标,本就心力交瘁,看了这些之后,却突然爱上工作,以至于过劳。毕竟工作虽冰冷伤神,但工作不会背叛他。

简栖自认是个隐忍的性子,他能把简安集团从落魄发展成如今恢宏的模样,作为beta又身负旧账,不隐忍很难做到。而他这辈子最多的隐忍都花在了林融之、林家人身上。

林融之确实曾经救过他,给过他一点温暖,但这不代表简栖就能因为这点温暖对人一再退却,甚至触及底线。

“出轨”。

一个简栖最恨,也最厌恶的行为。

现在出现在了他丈夫身上。

思及至此,简栖突然觉出唇齿的干涩,这是发烧的连锁反应。发烧像一场火,它烧皮肉,也烧脑子。

早该想清楚了。

点滴吊完,护士过来收垃圾,简栖询问医院的餐食,护士说了好几种,简栖思量片刻,最后选了最符合身体条件的蔬菜粥和小笼包。

这家医院餐食做得还不错,空空荡荡的胃填入温度的刹那,简栖简直吃得喟叹。

都说生病吃什么都没味,但他正好饿惨了,两相抵消饿意更占上风,便是吃啥都香。

简栖打算再待会儿,等到4点半就走,他还得回去换礼服参加天盛友人的庆功宴。

只是还没等他吃完饭,隔壁突然吵起来,是个老头声音,沙哑的破锣嗓子叫骂声震天响,吵得简栖都没了胃口。

他订病房的时候要求是单人的VIP套间,一开始的目的就是求个清净,只是没想到这医院隔音烂,还碰巧让他给撞上个没素质的玩意儿。

有什么矛盾不能关上门小声讨论吗?大庭广众这么闹也不光彩啊。

啧。

简栖囫囵往嘴里塞着包子,边啃边大致吃了一下瓜,那老头脑子里没词汇量,骂的多是什么“不肖子孙”“你就不该回国”“白养你这么多年”等等等等。

简栖撇了撇嘴,几口把粥喝完,心想好无聊的话术,好无聊的道德绑架,好无聊的故事情节。

看样子又是什么家族的爷孙矛盾,他都快听腻了。

如此嘈杂喧闹的环境,简栖反正是待不下去。他叫来自家的司机,把定位发过去让人来接,准备去一楼大厅等,反正别在这儿。

只是他刚从里打开房间门,就似乎撞上了闹剧的主人。

走廊不算宽也并不窄,护士被这番动静吓得够呛,直往隔壁赶,医生也被惊动,皱着眉过来跟当事人接洽。

医生边说,当事人边点头称是,道歉说了好几次,显然也是认为自己给医院招了麻烦。

二人就站在简栖门口不远处,简栖开门会有些响动,当事人听闻动静转头看过来,怔忡两秒后,连忙道:“抱歉,让你看笑话了。”他弯了弯眼,弧度很浅,但瞳孔内情绪很足,是发自内心的惭愧。

“……”简栖对上男人浅蓝色的眼,突然忘了怎么回话,只木着张脸,摇摇头,“没什么。”

说罢,拉上门。

走廊上有很多无关人员磕瓜子看戏,护士们正在整顿秩序,很快,那老头子不叫唤了,像音箱被人拔了电线,戛然而止,但造成的恶劣影响已然无法抹消。

空气中还弥漫着细碎争讨,简栖扫了眼跟隔壁相邻的墙面,喉结轻微吞吐,还是觉得干渴。

回避一向不符合简栖杀伐果断的行事美学,按平常他肯定单开嘲讽,但看在此次事件的另一方态度诚恳,再加上隔壁老头已经没声的份上,他倒也没那么不饶人。

而且——

简栖认出了当事人是谁。

尽管对方戴着口罩,但他毕竟是被好友拽着看了好几部这人演戏片子的人,还认不出来除非他脸盲。那双眼睛和音色的辨识度真的很高。

不愧是能抗住大屏幕的人,就算是在现实中气质和形象也是一等一的好。

简栖闭眼回忆自己开门那瞬的视觉体验,只觉那是个身量过高、身材过好的alpha,留着到颈窝的长发,简单在脑后拢成一小撮,脸颊两侧掉下来,铺在白色一次性口罩面。

alpha一双淡蓝色的眼睛露在外面,眉骨拢高,视线扫过时,犹如两柄利刃,雪亮不见锋芒。却又在与人目光交汇之际,将所有除温和以外的情绪抹去。

国际影帝谢一舟。

没想到晚宴前会在这儿先碰到。

*

简栖没有戳人伤疤和窥探别人**的兴趣,等走廊彻底没了看客,他才下楼。

先让司机把他送回自己单独的公寓,洗一次热水澡把身上的疲惫和寒凉洗走,再挑挑拣拣选了套黑色定制西装。安静待会儿,到下午五点半准时出门吃席。

天盛娱乐这次简直狠赚一笔,一部初始投资不到3000万的冷门偏类悬疑片卖出36亿票房,堪称娱乐圈几年难遇的奇观,看架势得是开拍前把当地寺庙逛了个遍,求爹告奶五行畅通了,才能每个选角都选在点子上。故而这次庆功宴天盛也不愿吝啬,举办得很盛大。

在惠东市中心的五星娱乐所包了12层,吃喝玩乐应有尽有,花钱如流水已经不足以形容。

简栖来的时候挺早,宴会厅稀稀拉拉走动工作人员,客人几乎没到。

男性beta身材匀称,穿着定制西装冷脸越过长桌杯影,散漫行于其中。因气质太好,格外惹人瞩目,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alpha。

简栖受惯了瞩目没什么特别大反应,他准备先到13楼包厢见天盛的老总朋友。

他跟这人就两个月前看电影的时候见了面,之后都忙于各自事务,大多网上聊聊天,谢一舟的电影就是这时期对方推荐简栖看的。

胡乱想着,简栖抵达好友给的门牌号门口,还没开门,包厢内兴盛的喧哗已经透过边角缝隙感染出来。

推开门,热闹铺了满脸。

室内采用冷质玻璃构造,气氛灯转来转去,扫到在场人的面容,全是熟人。灯光掠过酒水长桌,格外暧昧不清。

包厢沙发正中此时懒洋洋躺着一个相貌清俊的omega,身形在omega中算得上高,比例也很好。戴着银边长链眼镜,肤色雪亮。正是天盛娱乐的老总,名字叫陈桉。

陈桉看见简栖,往沙发两边展开的臂膀收回,桃花眼轻眯,笑容调侃,整得跟只狐狸似的:“哟,这是谁啊?我没记得自己点了这么一个大帅哥啊?”

简栖:“……”某人戏瘾又犯了。

简栖顺手带上门,往omega身旁落座,侧身温和说:“这不送货上门吗,老板,您想喝什么口味的酒?”

话落,陈桉顿时大笑,摆摆手告饶:“我真不行了,你演技怎么烂成这样?太出戏了!”

简栖顿时恢复冷淡的神态,啧声:“我陪你演就不错了,还这么挑剔。”

陈桉笑得急喘,挑眉:“大忙人终于出关,送个见面礼嘛。我还以为这一年到头都看不到你了。”

简栖不懂这算什么见面礼,只是点头,“嗯,所以你先现在见到的是鬼。”

二人对视一眼,皆破功,再维持不住表象,心有灵犀地笑起来。

陈桉一直就不是什么正经人,揽着点的两个帅哥搁旁边玩去了,左一口酒右一口烟的,光看着就伤身体。

简栖没兴趣凑热闹,靠在边角,往后仰着头,脖颈线条绷得几乎瘦削。

他脑子还有点发晕,神志不清,鼻子也不是很通畅。虽然刚吊了盐水,但他估计着明天一觉醒来嗓子就得哑,后遗症铁定反扑。

见他情绪不高,熟人们都没多找他聊,但酒喝多了事儿也就多了。

半晌,一个熟人大胆凑过来,小声问简栖:“你家里那位呢?”

说到林融之,简栖面色淡下来,“他来没什么必要。”

语气不好,神态也难看,熟人一看便知道自己这是戳到人肺管子了。但他们关系好,而且这也不是大家伙第一次骂林融之。这回看有崩裂的苗头,禁不住好奇,“怎么,吵架了?”

正常情况下,简栖可不会对家里那位这么冷声冷气。

简栖给自己倒了杯果汁,喝了口抑制喉咙的焦渴,“嗯,马上离婚。”

此时,天上轰隆一声,这场预告了将近半个月的雨终于落下,瓢泼洗礼整个芸城。

嘻嘻,离婚好离婚妙,离得前渣夫哭哈哈[摆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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